被宝宜念叨的傅策,此时正在齐州延城。
他去了延城最乱的南城根,这里暗娼赌坊乞丐亡命之徒,各种下三滥的人,应有尽有。
他这样的穿着,出现在这里,仿佛是神仙去了地狱,十分违和。
他缓步走到赌坊的门口,便看到王曼枝的儿子傅康断了腿没了一只手,还不忘吆五喝六的赌着钱。
他看了一会又去了一座地下妓院,很快便有一个婆子谄媚的上前。
“公子,人还活着,为了一口吃的,那是一点脸皮也不要,哎哟,这一家子,看的老婆子都汗颜。”
傅策没有进去便听到许多污言秽语,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王曼枝。
他缓步离开,往最脏乱的窝棚处走去,还没等到,便听到斥骂声。
“你不是我弟弟,你又去赌,你又拿我抵债!”
“几位爷,你看看,这是我姐亭儿,我欠的钱拿她抵,你们尽管睡,但人我不卖。”
“呸,我说姓傅的,你她娘的哪只狗眼看到老子要买她,这么个破烂货,白给老子睡,老子都嫌脏。”
“你赶紧拿钱,今个不拿钱,我就再废你一只腿。”
“别别别,几位爷,我娘在暗娼馆卖身,一会她就能拿银钱回来,一会就能...”
“我呸,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痴痴傻傻的爹,卖身的娘,好赌的儿子,还有个烂货闺女。”
“去去去,把他的腿给我砍了,这一处地,谁爱来谁来,晦气!”
随着一声惨叫,窝棚里乱成一团,随后走出来一些健壮的大汉。
大汉们看到傅策愣了一下,便知道这是贵人,未免惹事,赶紧低头跑了。
傅策听着不远处的咒骂,哭喊,傻笑声,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他这次出门,是替内务府采购新一季度的锦缎布匹等一些东西的。
但他途经齐州,到底是拐路来了延城一趟。
傅策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去,他放心不下快要生产的妹妹,也放心不下家里的妻子儿子。
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就回了府。
徐芷笑着迎了出来,“你回来了?这次出门可还顺利?”
傅策温和的回答,“我一切都好,你可还好?辛苦你了,又要照顾孩子还要顾着商铺。”
“我不辛苦,快进来吧,晟儿他也想你了。”徐芷笑着回。
正说着,三岁的晟儿便跑了出来,“爹,我想你了。”
傅策将儿子抱起,笑着问,“你有没有听你娘的话。”
傅晟奶声奶气的回答,“有,我去了宫里见到了姑姑还有珣表哥。”
“我还去了卫家,见到曾外祖和舅公他们,还有旭表哥他们。”
傅策摸了摸儿子的头,“很好,你听话,爹很高兴。”
一家三口刚准备往府里走,便看到宫里来人。
“傅大人,陛下召见。”
傅策踏入御书房时,正好碰到文若逸。
文若逸已经年近而立,他一直没有成亲,每日都在东宫给太子殿下做老师。
表兄弟一直都很亲近,文若逸淡淡一笑,“表弟,我们改日再聚,陛下应是在等你。”
傅策笑着点头,“表哥,明日去我府上,再叫上俊表哥修表弟,如何?”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便分开各有去处。
傅策进了御书房恭敬行礼,“臣参见陛下。”
元钰声音不冷不热,“起。”
扫了一眼这个大舅哥,语气不满,“宝宜日日记挂你,你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傅策听的又愧疚又心疼,“娘娘可还好?”
元钰更不满了,声音也带着冷意,“你此话何意,有朕在,宝宜怎么会不好。”
傅策早就知道陛下的性子,说是阴晴不定都是好的,他垂头请罪,“是臣失言。”
“臣去了齐州延城,去看了看那傅家的下场。”
“他们如何了?”元钰漫不经心的问。
“很不好,很惨。”傅策回。
元钰垂眸思索片刻,抬眸看向傅策,“朕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
“宝宜不适合参与这些事,但这些人和你们的母亲有关。”
“罗冲和郑氏几人一直关在金鳞卫被折磨着,朕想给他们个痛快,杀了他们。”
傅策豁然抬头,有些诧异,这实在不像陛下能做出的决定,陛下没有这么仁慈。
元钰没有解释,“如果他们没有害过你们的母亲,我不会过问你。”
“这些年宝宜问过我多次他们的下场,我都没有和她说的太明白,如今,我也不想让她知道。”
傅策虽心下疑惑,但他不敢询问,他知道有些事,不知他能随意窥探的。
“陛下决断即可,臣无异议,延城那里,臣也会了结他们,就当是...”
“就当是一切过往随之消散吧,臣和娘娘如今一切都好,那些人实在不该再影响到我们。”
元钰不甚在意,点了点头吩咐,“你退下吧,去养心殿看看宝宜。”
傅策去了养心殿,见到宝宜的肚腹,实在是心疼的紧。
“身体可还好?”
宝宜上下打量着傅策,“哥哥,你瘦了。”
“哥哥没有瘦,宝宜别担心。”傅策没忍住,摸了摸妹妹的额角。
宝宜还像个小姑娘一般,拉着哥哥说了许久的话。
两人聊了一会,傅策识趣的告辞,毕竟养心殿不是外臣能进入的地方。
且陛下不喜他停留太久,宝宜纯真无邪看不懂这些,但他不能没有眼色。
只有他不逾矩懂规矩,陛下才能允许他见妹妹。
晚上,元钰给宝宜揉捏着小腿,心里担忧,“今日感觉如何?”
宝宜叹了口气,“你都问了八百遍了,我没事,我怀的双胎,晚几日或许对孩子更好。”
说完,便搂着元钰的胳膊,“我们睡吧,你明日还要上朝。”
元钰到底是怀揣着担忧,哄着宝宜入了睡。
翌日,他给宝宜盖好被子,心里很不放心,毕竟双胎总归是更危险一些。
就这么七上八下的去上了朝。
刚坐下没多久,便看到福大进急匆匆的进来,他猛地站起身。
朝臣们吓了一跳,纷纷跪地俯首。
福大进擦了汗,“陛下,娘娘发动了。”
话音未落,元钰的身影便消失在大殿。
下面的卫家文家的几位爷都担忧不已,急忙回家,准备让家中的妻子进宫看看。
宝宜第一次生产,元钰不在身边。
他心里有愧,因着担忧,脚步极快。
等到了养心殿的侧殿,便看到进进出出的宫婢。
他袖子下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栗,他心里充满了恐慌。
疾步踏进内室,便看到宝宜疼的额角的发丝都湿透了。
他心痛如刀绞,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极轻,“乖,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