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户部尚书赵申乔率一众同僚叩见雍亲王,叩见仁郡王!”
论及官吏人数,户部仅次于刑部,可要说到郎中以上的中级官员之数量么,户部却是六部里最多的一个,足足十四个清吏司外带十八个处,整整三十二个掌印郎中,若是再算上各司、处主事的话,整个户部主事以上的官员足足有三百余之众,如此多人一起见礼,声浪之大当真是震耳欲聋,好在四爷与弘晴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自不会因此而有甚失态之处,尽皆好整以暇地端坐着不动。
“赵尚书,诸公,都请平身罢。”
四爷的辈分以及爵位都比弘晴要高,然则弘晴此际乃是钦差的身份,代表的可是老爷子,这等出面叫起的事儿么,自是须得由弘晴来开这么个口。
“谢王爷隆恩!”
谁都知晓弘晴此来必是不善,大小官员们谢恩之声倒是响亮无比,可起了身之后,却是无人敢真站直了身子,尽皆是一派恭谦状地躬着身子,静静地恭候着弘晴之训示。
“诸公,惊闻国库已空,圣心甚忧,特着本王提调户、兵二部,以查验真伪,多的话,本王就不说了,给尔等三日时间自查,有甚疏漏处,紧着补上,有错处,也紧着更改了,若有隐瞒不报者,当以抗旨不遵之罪论处,尔等可都听明白了么,嗯?”
弘晴并未赐座,而是就这么任由一众官员们站在堂下,面色肃然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声线阴冷地下了令。
“下官等谨遵王爷谕令!”
一众官员们浑然没想到弘晴会一上来便下命令,居然连客套都省了去,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倒是赵申乔却是反应极快,紧赶着便已是高声应了诺。
“嗯,赵尚书办事,本王自是信得过,此事便由尔来主持大局好了。”
弘晴压根儿就没管户部官员们的沉默以对,也没去请示四爷的意思,自顾自地便将主持大局的重任交给了赵申乔。
“喳,下官自当竭力而为之!”
赵申乔事先便已跟弘晴沟通好了的,这会儿自不会有甚异议可言,不等诸般官员们回过神来,他已是高声应承了一句道。
“嗯。”
弘晴显然很是满意赵申乔的表态,可也没多言,仅仅只是嘉许地点了点头,便即侧头看向了黑着脸端坐在身旁的四爷,一拱手,很是客气地开口道:“四叔,您看如此安排可好?”
“就先这么办了也好。”
眼瞅着弘晴与赵申乔在那儿一唱一和地玩着默契,四爷心里头自不免火气狂涌不已,wènti是弘晴乃是钦差的身份,他要安排事情,哪怕四爷是管部亲王,却也不能强行干涉,再转念一想,自查不自查的,还不是由着他四爷说了算,自也就不愿在此际与弘晴扯破了脸去,眉头皱了皱,末了还是勉强地同意了弘晴的主张。
“多谢四叔抬爱了,那好,时间紧迫,议事就不必了,三日后,给本王一个结果即可,诸公且都去忙罢。”
四爷这么句话一出,弘晴的嘴角边立马露出了丝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一挥手,便即宣布了议事的结束。
“嗡……”
但凡议事,那都是扯皮的时辰,一众官员们都是老油子了,自昨日得了今早议事的通知,一个个都做足了准备,打算跟弘晴好生蘑菇上一场的,却万万没想到弘晴居然干脆到了这般地步,自不免都为之诧异不已,一时间竟都忘了要谢恩,尽皆在堂下乱议不已,声音噪杂得有若菜市场一般无二。
“吵个甚,还不赶紧退下!”
这一见手下官员们失仪若此,四爷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便已是黑得有若锅底一般,气恼地一拍文案,怒气勃发地便呵斥了起来。
“喳!”
四爷在户部乃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他这么一发飙,下头众官员们自是无人不怕,赶忙尽皆敛容应了诺,相携着便全都退出了大堂,自去张罗相关事宜不提。
“四叔,小侄兵部那头还有些俗务待办,就不多逗留了,告辞,告辞。”
一众官员们方才退下,弘晴便即起了身,也不给四爷开口询问的机会,打了个哈哈,丢下句场面话,便已是施施然地走了人。
“这混小子到底想作甚来着?”
四爷实在是没料到弘晴所谓的议事居然就是这么个议法,想破了头,也没能搞懂弘晴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望着其扬长而去的背影,四爷的眉头已是紧锁成了个“川”字,愣愣地坐在堂上,发了好一阵子的呆之后,还是一无所得,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苦笑地摇了摇头,嘴角抽搐地呢喃了一声……
“禀王爷,十三爷来了。”
想作甚?弘晴其实啥事都没做,一回了兵部,便钻进了自个儿的办公室,懒洋洋地斜坐在太师椅上,悠闲无比地品着茶,这一品,便品到了天将近午,正寻思着着人传膳呢,就见李敏行已是大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近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哈,来得正好,快请!”
这一听老十三来了,弘晴当即便笑了起来,不过么,依旧是懒洋洋地坐着,随意地挥了下手,一派满不在乎状地吩咐道。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李敏行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出了办公室,旋即便见老十三满面红光地从屏风处转了出来,也没理睬弘晴的起身相迎,大踏步便走到了几子旁,一撩衣袍的下摆,大刺刺地便靠坐在了太师椅上。
“嘿,小侄观十三叔气色红润,想必是遇到了大喜之事喽?哈,让小侄猜猜看,唔,莫非是有有人告发了武库之弊案?”
这一见老十三满脸笑容地摆出了副准备卖关子的架势,弘晴当即便笑了起来,以调侃的口吻便扯了一通子。
“嗯?难不成此事是你小子安排的?”
老十三正自得着呢,冷不丁听得弘晴揭破了谜底,双眼立马瞪圆了起来,狐疑地打量了弘晴一番,而后眉头一皱,语带几分不悦地反问了一句道。
“十三叔这都说的是哪的话,小侄哪有那个闲心啊,嘿,不过是四叔看小侄太闲了,这是在找点事让小侄做呢。”
面对着老十三的冷眼,弘晴丝毫不以为意,无所谓状地耸了下肩头,笑眯眯地便出言解说了一番。
“嘿,罢了,甭管此事是何人所授意,爷倒是觉得武库的事儿怕是不能不查了,真要是就这么糊涂案糊涂断了去,回头吃上一本弹章,须不是好耍的。”
老十三跟四爷虽已是决裂了,可毕竟自幼关系便好,实是不愿去胡乱评价四爷,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即转入了正题。
“哦?十三叔又得了甚稀罕消息,也说来与小侄听听可好?”
尽管早就料到四爷那头会抛出猛料,不过么,说到具体是啥么,弘晴还真就猜不出来,此际一听老十三将话说得如此之重,好奇心还真就起了,这便笑吟吟地追问了一句道。
“武库账目上少了五门炮,两重三轻,还另有一批刀枪弓矢也离奇报废了,这事儿不算小罢?”
老十三尽管早已习惯了弘晴的惫懒状,可这一见弘晴嬉皮笑脸地浑然没个正经,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出了所得的惊悸之消息。
“哦?”
五门炮外加大批冷兵器,这么个失窃案可当真不小,知情不查的话,一旦闹大了,弘晴叔侄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可真要查么,兵部上下非得被整个底朝天不可,而这,自不是弘晴所乐见之局面,wènti显然有些复杂化了去了,纵使弘晴生性沉稳,眉头也不禁为之一皱,不过么,倒是没急着下个断言,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
“呵,这查还是不查,你小子自己定好了。”
老十三虽是同意尽全力配合弘晴行事,可心底里到底还是存了些在兵部趁机揽权的心思,只是不好宣之于口罢了,而今么,既是有了这么个大案在手,十三爷的心可就又动了,尽管不曾明言,可言语间明显带着紧逼之意味。
“哈哈,承蒙各位叔叔如此看得起,嘿,那小侄就笑纳也罢,查!声势不妨闹大一些,看八叔急是不急!”
弘晴并未犹豫多久,眼珠子转了转,便已将诸般事宜尽皆盘算了一遍,心中已是有了底气,这便哈哈一笑,一挥手,豪气十足地给出了答案。
“嗯?”
这一见弘晴如此干脆,老十三可就不免起了疑心,讶异地扫了弘晴一眼,却并未作出表态,显然是在等着弘晴给出个解释来。
“十三叔,所谓的敲山震虎,不敲得响些,那虎怕是不肯出头啊,您说呢?”
弘晴没让老十三久等,一派风轻云淡状地笑了笑,一摊手,笑眯眯地给出了答案。
“嘿,算你小子狠,得,不跟你瞎扯了,爷这就敲敲边鼓去!”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老十三心底里的侥幸自不免烟消云散了去,虽颇有些不甘,可也没多坚持,而是就此丢下句交待的话语,干脆利落地就此起身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