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这臭小子,很有个性么,有点意思了!
尽管彼此间是死敌之关系,表面上的和睦不过都是些虚伪的玩意儿罢了,双方其实都不会放在心上,然则真被弘历给撂了一蹄子,弘晴还是免不了有些恼火,没旁的,不管彼此如何争,那也该是日后的事儿,今儿个弘晴心情不爽归不爽,可为弘历引荐工部诸官吏的心思却是真诚的,却没想到热脸居然遭了冷遇,还真令弘晴颇有些个恼火不已的,奈何弘历都已是走远了,就算再如何恼火,那也无济于事,弘晴自不会跟自个儿过不去,也就只是哂然一笑,耸了耸肩头,一派无所谓状地拿起书囊,溜达着便出了宫,径直拐进了工部衙门,照旧开始了一天的办公生涯。
中秋过后,便已是到了工部最忙碌的时候,不止帝陵、各部行宫、避暑山庄都到了要大修的时候,各地的水利也已是到了兴建与修缮的关键时节,各处的报表自是有若雪片般向工部汇集而来,每日里要处理的文函多如山集别看弘晴眼下只是个帮办之贝勒,可实际上却干着工部尚书的活计,没旁的,只因正牌子的工部尚书马奇就一甩手大掌柜,一年里到工部办差的次数么,一只手便能算得过来,如此一来,可就苦了弘晴一人,若不是有着数年的帮办经验在身,还真无法应付这等高强度之公务的,纵使如此,也愣是令弘晴累得个够呛,尤其是今儿个心绪不佳,处理起公文来,效率自不免比平日里慢了许多,这不,都快申时了,文案上堆积着的公文还有着厚厚的一大叠。
“嗯……”
好不容易又批完了一本厚厚的折子,弘晴已是头晕眼花不已,随手将批过的折子往文案上一丢,心情烦躁地便长出了口大气。
“禀小王爷,孙郎中在外求见。”
弘晴一口气尚未出完,就见屏风处人影一闪,李敏行已是大步从外头行了进来,几步走到文案前,朝着弘晴便是一躬,语调平缓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请罢。”
一听李敏行如此说法,弘晴也没多想,随意地挥了下手,道了声请。
“喳!”
弘晴既已道了请,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迁延,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大步行出了房去,不旋踵,便见一国字脸的中年文官疾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此人便是现任都水清吏司郎中孙东方。
孙东方,字纯朴,山东济州人氏,康熙三十六年进士出身,曾任河南上蔡县令,考绩甲等,于康熙四十一年迁升运城知府,因着与李敏铨有些沾亲带故,康熙四十三年三爷父子去河南赈灾之际,由着李敏铨当介绍人,算是入了三爷圈子的外围,康熙四十六年,经弘晴暗中使力,将其调入了工部任都水清吏司郎中,考察了年余之后,觉得其人颇有些能耐,遂令其总揽都水清吏司诸般事宜,在工部衙门里算是弘晴的绝对心腹手下之一,其地位与当初的沈河相当。
“下官参见晴贝勒。”
这一见到弘晴端坐在文案后头,孙东方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恭谦地行礼问了安。
“是纯朴啊,免了罢,这都要下班了,怎地,还有甚要事未办么?”
这一见孙东方是空着手来的,显然不是有公务待办,弘晴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没揭破,而是笑呵呵地虚抬了下手,随意地寒暄了一句道。
“回晴贝勒的话,下官听到些流言,说是四爷的次子弘历也要来工部帮办,也不知可有此事?”
孙东方是个很谨慎之人,尽管此际房中并无旁人在,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观望了下四周,而后方才低声地开了口。
“哦?纯朴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这一听孙东方如此说法,弘晴的心中立马便是一动,但却并未对此消息加以置评,而是眉头一扬,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晴贝勒明鉴,据下官所知,此消息最早是从齐大作、齐郎中与陈不思、陈郎中二位口中说将出来的,如今衙门里已是传扬开了,就不知是真还是假。”
孙东方一向以弘晴的马首是瞻,在衙门里也只服弘晴一人,不为别的,只因数年的相处下来,孙东方早被弘晴的魄力所折服,更因着他深知紧跟弘晴的脚步必能有登上朝堂高位之机会,没见当初被贬出京的沈河在弘晴的运作下,如今都已是江苏按察使,堂堂的三品之大员么,身为沈河继任者的孙东方自然也希望自个儿的将来也会如此之璀璨,正因为此,孙东方才会忧心于弘历的到来,这一得到了可靠之消息,紧赶着便前来报与弘晴知晓。
嘿,看来八爷还是不甘寂寞啊!
一听此言,弘晴眼中立马便有一道厉芒一闪而过,没旁的,齐大作是八爷的门下奴才,而陈不思则是九爷的门下,这两位如此卖力地为弘历之到来造势,显然不怀好意,打的不过是搅浑水之主意,要的便是让弘晴与弘历之争更为猛烈上一些罢了,毫无疑问,幕后的推手就是八爷!
“嗯,是有此事,过几日圣旨便会下了。”
弘晴心中虽是波澜起伏不已,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一派风轻云淡状地肯定了一句道。
“还真是如此,那……”
孙东方此来不光是为了求证事情之真伪,更是来献策的,这会儿听得弘晴亲口证实,了然之余,心思可就活泛了起来,有心为弘晴设上一谋,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犹豫了起来。
“纯朴不必担心,皇玛法乃圣明之君也,既是如此安排,必有其道理,我等且就先看看弘历有何表现再行定夺也不迟。”
只一看孙东方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弘晴便知其一准已是有了给弘历下马威的阴暗法子,不过么,弘晴却并不打算接纳,甚或也不想去听,倒不是对弘历的到来无任欢迎,而是心中早有定算老爷子既是将弘历派了来,自然不会容忍有人在弘历上任一事上做手脚,真要是一开始便玩阴的,那一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说了,弘晴还真就不怕弘历能搅合出甚滔天大浪来,这么个zixin,弘晴还是不缺的,自是不会去考虑下马威之类的小手段,这便一摆手,意有所指地点了一句道。
“晴贝勒英明,那下官就先告退。”
孙东方能成为弘晴的心腹手下,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一听便知弘晴所言何意,自不敢再将其原本所思的小手段搬了出来,这便笑着称颂了一声,就此告辞而去了。
嘿,树欲静而风不止,哟,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弘晴没去管孙东方的离去,默默地端坐在文案后头,静静地沉思了片刻之后,也没再在办公室里多迁延,站将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呢喃了一声,而后抬脚便出了办公室,自行打道回府去了……
申时正牌,夕阳西下沉,余晖将天边的白云渲染成了绚丽的火云,其景美艳得惊人,然则四爷却是连看都不曾去看上一眼,一在照壁前下了轿子,低着头便向内院书房行了去,脚步明显比往常要轻快上了几分,很显然,四爷此际的心情相当之bucuo,只是眉宇间还是带着丝淡淡的忧虑,不为别的,只因四爷也早已得到了宫里传来的准确消息,知晓了弘历将到工部帮办的实情。
事倒是好事,为父亲者,就没谁不想见自家儿子有出息的,只是一想到那如同妖孽一般的弘晴,四爷却又不免有些担心,怕的便是弘历会在弘晴手下吃亏,也正是因着有此担心,四爷才会一反常态地提早回了府,就是想找邬思道问个对策。
“孩儿叩见阿玛。”
四爷刚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正与邬思道对弈的弘历立马便被惊动了,这一见四爷已至,哪敢再端坐着不动,紧赶着便起了身,疾步抢到了四爷面前,忙不迭地行礼问了安。
“免了。”
四爷生性讲究,尽管心中youshi,却也没急着便宣之于口,面对着弘历的大礼,也就仅仅只是声线平淡地叫了起,脚步却是没停,直接走到了邬思道的对面,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端坐了下来。
“四爷忧心很重么。”
邬思道不良于行,自是不会起身去迎接四爷,仅仅只是略一欠身,以示敬意,待得四爷坐定之后,这才莞尔地一笑,随口便调侃了四爷一句道。
“先生该是已知晓了,皇阿玛给出了旨意,让历儿也去工部,唔,历练虽是好事,只是,唔,只是……”
四爷素来好面子,虽是很担心弘历不是弘晴的对手,可这话他却是说不出口来,也就只是老脸微红地支吾着。
“小王爷,你阿玛对你之信心不甚足啊,尔可有甚要说的么?”
邬思道乃当世有数之智者,哪怕四爷没明说,他却是一眼便看穿了四爷的担心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急着解惑,而是戏谑地一笑,一派随意状地便将wènti丢给了侍立在一旁的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