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朝臣们见老爷子将如此敏感的wènti抛给弘晴,不是嫉妒羡慕,便是极度的疑惑,更有些居心不良的则是幸灾乐祸,没旁的,只因这个wènti实在是大如山般,一个回答不好,那便有着倾覆之祸,就算答得再正确,那也有着妄测圣心之嫌疑,真到那时,该如何发落弘晴,可就由老爷子说了算了,很显然,此问的背后之意义绝不简单。
我勒个去的,老爷子啊老爷子,算你狠,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老还不忘考验咱一把!
旁人要怎生猜测,弘晴管不着,也懒得去理会,只因他已是看出了老爷子此问的用意何在,这是要看看弘晴是否真从当初老爷子叮咛三爷的那番话里推断出了暗立太子的策略,若真是如此,那等待着弘晴的断然不会是啥好事儿,就算老爷子当场不放话,回头爷一准会全力打压,甚或借故将弘晴一撸到底,道理很简单,善体圣心是一回事,彻底看穿圣心又是另一回事,去看看杨修是怎么死的,就可以明白弘晴眼下的处境究竟有多危殆。
“回皇玛法的话,孙儿先前说过了,立与不立,唯皇玛法能圣裁,他人胡乱置喙便是违逆,是故,孙儿不敢妄议,一切听凭皇玛法处置。”
弘晴可不是寻常少年,这么多年的朝堂生涯可不是白混的,早就将养气功夫练到了极致,哪怕心中叫苦不迭,可脸上却是一派的真诚之色,恭谦地一躬身,语调淡然地应答了一句道。
“嗯,这话眹爱听。”
时值弘晴应对之际,老爷子的双眼就不曾眨动过一下,始终锐利如刀般地紧盯着弘晴的脸,哪怕是弘晴都已答应完毕了,老爷子兀自不曾收回视线,那等紧逼之状一出,不止是弘晴,便是连边上的诸多朝臣们都心底发寒不已,良久之后,老爷子这才展颜一笑,点头嘉许了弘晴一把,很显然,这等嘉许并非完全是冲着弘晴的应话,更多的怕是在嘉许弘晴的答话乃是心底里的真情表露。
呼……,总算是熬过去了!
老爷子可不是啥善人,威压当真如山一般,饶是弘晴生性沉稳过人,也愣是被老爷子凝视得心头鹿跳不已,若不是养气功夫了得,只怕早就出乖露丑了的,好在总算是盼来了老爷子的嘉许,弘晴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暗叫侥幸之余,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一躬身,谦逊无比地应答道:“皇玛法圣明。”
“嗯。”
老爷子先前看似收回了凌厉无比的目光,可实际上却并不曾放松过对弘晴的观察,直到见弘晴表现得自然而又正常,这才真正确信弘晴所言乃肺腑之语,自也就没再多为难弘晴,摆了下手,示意弘晴自行入列,而后,目光炯然地环视了一下神情各异的诸般朝臣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道:“眹意已决,不立太子!”
“嗡……”
绝大多数朝臣早在老爷子将弘晴叫将出来之际,便已猜到了老爷子kěnéng是不打算立储了,只是这等大事,谁也不敢下个百分之百的判断,也就只是心中存疑罢了,这会儿听得老爷子亲口承认,顿时全都哄乱了起来。
“陛下,您不能啊,储君乃国本,国本空虚,于社稷不利,臣民岂能安心哉,臣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派哄乱中,被纳兰揆叙从旁推了一下的车铭顿时便猛醒了过来,如丧考妣般地扯着嗓子便出言谏止了一句道。
“臣等叩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储君不立,社稷不稳,臣等岂能心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请您三思啊!”
……
有了车铭的带头,纳兰揆叙等人自是不甘落后,全都哄乱地出言附和着,不仅如此,更有不少自命传统的朝臣们也跟着哄闹了起来,朝议的秩序顿时便就此大乱不已,然则老爷子却并不为所动,面带冷笑地高坐在龙床上,任由众人在那儿乱议个不休。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诸位大人所言甚是,为社稷故,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眼瞅着老爷子殊无表示,八爷显然是沉不住气了,这便朝着九爷使了个眼神。九爷见状,自不敢怠慢了去,这便也从队列里行了出来,朝着老爷子便是一礼,高声进谏了一句道。
“皇阿玛,九哥说得是,儿臣也是这般想法,还请皇阿玛三思!”
九爷这么一动,十爷自是不甘落后,同样从队列里闪了出来,高声嚷嚷了一嗓子。
“陛下,三思啊!”
“陛下,请您收回成命!”
“陛下,臣等叩请您三思!”
……
有了两位阿哥的带头,纳兰揆叙等人自是嚷嚷得更大声了几分,逼宫之势已现雏形。
“够了!”
老爷子的忍耐自然不是无限的,这一见纳兰揆叙等人越闹越不成体统,自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这便一拍龙床的扶手,寒着声断喝了一嗓子。
“皇阿玛息怒,诸臣工们也是一片忠心,只是为了早安臣民之心罢了,并无旁的想法,还请皇阿玛明鉴。”
老爷子这么一怒,纳兰揆叙等人自然不敢再多啰唣,全都心惊胆战地跪伏在地,便是连头都不敢抬上一下,然则九爷却是不肯就此罢休,委婉而又坚决地再次进谏了一番。
“嘿,好一个公心,哼!车铭,眹问你,尔一心要眹立太子,究竟是何居心,嗯?”
老爷子阴冷地一笑,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却并未就此发作九爷,而是将满腔的怒火尽皆发泄到了车铭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陛、陛下息、息怒,微臣、微臣确是出自公心啊,陛下,微臣,微臣……”
车铭不过是一初次上朝的菜鸟罢了,尽管没少听闻龙颜大怒之情形,可真遇到了老爷子暴怒之际,先前奋勇当急先锋的勇气早不知跑哪去了,脸色煞白如纸一般,哆哆嗦嗦地磕了个头,结结巴巴地辩白着,那等慌乱不堪的小样子要说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公心?好么,那眹问你,若是真要立太子,尔又打算保举何人,嗯?”
老爷子压根儿就没理会车铭的可怜状,不依不饶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那等声色俱厉之状一出,顿时便令车铭猛地又打了个寒颤。
“陛、陛下,微臣,啊,微臣对此并无私心,一切听凭陛下圣裁。”
被老爷子这么一吓,车铭早已是阵脚大乱,险险些就将八爷给拱了出来,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强行咽了回去,仅仅只是战战兢兢地敷衍着。
“并无私心,嘿,眹再问你一次,尔打算保举何人?说!”
老爷子显见是打算拿车铭来当儆猴的那只鸡了,压根儿就没给车铭丝毫喘息的机会,猛地一拍龙案,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微臣以为廉亲王恭谨贤良,当是、当是储君之不二人选,微臣,微臣……”
车铭到底养气能耐不到家,被老爷子连番逼迫之下,心理防线已是彻底崩溃了去,原本强压下去的话语憋不住地便喷薄而出了。
“嘿,这就是尔的公心?好一个公心,眹早就说过,胤禩乃辛者库****所出,不可为储,尔安敢再在眹面前胡言,当真好胆,来人,将这浑球革去顶戴,打入死牢!”
车铭的心里话一出,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的阴森,浑然没给诸般臣工出言进谏的机会,已是猛地一拍龙案,怒不可遏地喝令了一句道。
“喳!”
老爷子金口这么一开,侍候在侧的大内侍卫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齐应了诺,立马就见数名强健有力的大内侍卫们一拥而上,不容分说地架起车铭便往外拖了去。
“皇阿玛……”
这一见车铭要玩完,老九可就急了,当然了,他急的不是车铭的遭殃,急的是老爷子一棍子便已将八爷的政治前景判了死刑,嘴一张,刚想要再行进谏上一番,冷不丁见老爷子瞪视过来的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杀意,背心立马便是一凉,到了嘴边的话愣是没敢再往下说了去。
“尔等不就是要眹立太子么,好,眹立便是了!”
压服了九爷之后,老爷子倒也没再发作其余出头进谏的其余朝臣,而是咬着牙,阴冷地说了一句道。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老爷子这么句话显然是大大出乎朝臣们的意料之外,当即便令一众朝臣们全都愣在了当场,倒是纳兰揆叙等兀自跪倒在地的八爷党们反应最快,没等诸般臣工们醒过神来,已是乱纷纷地称颂不已。
“不瞒诸位爱卿,太子人选,眹已是定了,就在这锦盒之中,然,眹却并不打算宣布,只将此盒藏于乾清宫正殿匾额之后,眹若是大行,自会令人开封,尔等便可知新君为何人,此事就这么定了,再有敢就册立储君一事乱谏者,一律以谋逆罪处置,休怪眹言之不预!”
纳兰揆叙等人兴奋之意并未保持多久,就见老爷子神情突地又是一冷,声色俱厉地便下了最后的决断。
老爷子这道旨意着实是有些个匪夷所思,顿时便令诸般臣公们尽皆石化当场,待得回过神来之际,老爷子早已转入后宫去了,愣是没给朝臣们留下进言反对的机会,到了这等田地,朝议自然也就进行不下去了,诸般臣工也只能是三三两两地就此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