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巨大无比的压力,感受到众人目光之聚焦的四爷心跳得有若撞鹿一般,生生被这等压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到了此时,他才醒悟过来,为何早先邬思道要他与老十三拉开些距离,敢情邬思道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眼前这么一幕出现,只是明了归明了,究竟该如何做了去,四爷却依旧茫然得很,此无他,老十三可是他的铁杆盟友啊,又岂能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去,再说了,真要是供出了老十三,未见得便能讨老爷子的欢心,闹不好还得被众阿哥们死揪着不放,瓜田李下之嫌怕是难免了的,可真要不说么,却又恐老爷子心中会有疙瘩,毕竟老爷子既是如此问了,显见心里头是早有定见了的。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实无法认出是何人手笔,只知此笔迹绝非出自太子哥哥之手。”
四爷到底不是寻常之辈,尽管面对着的是个两难的选择,可他还是很快便下了决断,宁可被老爷子见疑,也绝不肯当众出面指证老十三,这也就是四爷在书法造诣上稍逊的结果,若是他有三爷那等眼力,实也无须为难若此了的。
“嗯,尔等也都好生认认。”
老爷子饶有深意地望了四爷一眼,不过么,却是没再追问个不休,而是将wènti丢给了剩下的阿哥们。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以为此手谕断非出自太子哥哥手笔。”
“皇阿玛,儿臣看此手谕笔迹虽像,却无神韵,实非太子哥哥所为。”
……
四爷表完了态之后,五、七两位阿哥也先后都开了口,一致认定此手谕不是太子所书,可同样没说出是何人所伪造,而老爷子照例是不加置评,任由二人自说了去,就这么着,调兵手谕按长幼次序传到了八爷手中,
“伪造之作,此必有小人作祟,还请皇阿玛下诏彻查。”
八爷并未似五、七两位阿哥那般急着表态,而是细细地审核了一番之后,方才给出了结论。
“嗯,那依你看来,该是何人之所作?”
老爷子漏过了五、七两位阿哥,可却没放过八爷,又将先前问四爷的话题搬了出来。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只能看出此文并非太子笔迹,至于是何人所为,却非儿臣可以臆断者。”
八爷很谨慎地沉吟了一下之后,方才躬身应答了一句道。
“嗯,继续!”
老爷子同样不曾对八爷的话加以评述,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吩咐道。
“咦,这字怎地看着如此眼熟,啊,对了,这不就是老十三的笔迹么,哈,还真就是!”
老爷子既是这么说了,八爷自不会再拿着调兵手谕不放,转身便将手谕交给了老九,没等老九看个仔细呢,就见老十探头探脑地也往跟前凑了过去,只粗粗一扫,便已是一派讶异状地大叫了起来。
“你放屁!”
老十三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着热闹,冷不丁一听老十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屎盆子扣到了自个儿的头上,顿时便怒了,也不管此地乃是御前,铁青着脸便骂了起来。
“哟,十弟不说,还真看不怎么出来,这一说,得,还真就是!”
老九压根儿就没理睬老十三的愤怒,紧跟着便出言指证了一把。
“你们……,尔等安敢血口喷人!皇阿玛明鉴,儿臣实不曾行此等恶事,九哥、十哥如此当众污蔑儿臣,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十三被九、十两位阿哥的一唱一和气得个七窍生烟,双拳紧握,似欲当庭动手,可到了底儿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头跪倒在地,朝着老爷子连磕了几个响头,委屈万分地叫着屈。
“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敢做,却不敢当,算啥玩意儿?”
还没等老爷子开口呢,就听老十四在一旁阴测测地放了话,在老十三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把盐。
“混账行子,爷跟你拼了!”
老十三打小了起就跟老十四不对付,彼此间也不知狠斗过多少回了,自前年二人在兵部搭伙以来,更是没少明争暗斗,双方的关系说是水火不相容也断不为过,此时的老十三本就是又羞又气,哪还经得起老十四这等撩拨之语,大怒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跳将起来,挥拳便要朝着老十四扑击了过去。
“哎呀,混账东西,看打!”
老十三这一下扑击乃是含愤出手,极为的突然与迅猛,老十四没提防之下,当即便挨了好几下,心火当即便起了,大怒地出手反击,哥俩个顿时便打成了一团。
“哎呀,别打了,快住手!”
“拉开他们,别打了!”
“住手,快住手!”
……
小哥俩都是习武之人,拳脚都极为的了得,这么一打将起来,殿中顿时便是一片大乱,一众阿哥们叫嚷的叫嚷,打太平拳的打太平拳,着实是热闹非凡,可怜老十三虽勇,却哪经得起老十与老九在一旁拉偏架,愣是吃了个大亏,头脸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胀了起来,至于冲上去欲拉架的老四则不知被何人狂揍了几把,眼角乌青了老大的一块不说,嘴角也被打破了,当真是狼狈得无以复加。
“殿前武士何在?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开!”
老十三兄弟俩这么一打斗起来,老爷子当即便被气得直哆嗦,一时间也忘了要出言呵斥,倒是张廷玉见势头不对,赶忙拿出了领侍卫内大臣的气势,高声地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在殿前值守的一众大内侍卫们冲上了前去,用力将斗成了一团的诸位阿哥们全都分架了开去。
“爷打死你个下作小人,竟敢胡言诬陷……”
“敢做不敢为的狗东西,没卵子的货色……”
……
老十三哥俩个显然都已是打出了火气,尽管已被大内侍卫们分别架开,可口中却兀自不依不饶地对骂着,啥难听的厥词都往外狂冒着。
“够了!”
老爷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用力地一拍龙案,大怒不已地呵斥了一嗓子。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实不曾行过此等恶事啊,皇阿玛,儿臣冤啊……”
老爷子这么一发作,众阿哥们自是不敢再胡闹,全都跪倒在了地上,唯有受了委屈的老十三却是大哭了起来,一边磕着头一边哀告着,声泪俱下,当真可怜无比。
“皇阿玛,此书笔记就是老十三无疑,儿臣可以性命担保!”
老十三尽自哭得伤心,可一众阿哥们却都不为所动,甚至连四爷都不曾在此时站出来为其辩护,反倒是老十冒将出来,恶狠狠地赌咒着指证了老十三一把。
“皇阿玛明鉴,儿臣也以为是老十三所书,当年整顿旗务之际,老十三可是没少出入毓庆宫,顺张空白印签实非难事!”
老九更狠,直接点出了老十三作案的便利条件,一口咬死这就是老十三所为。
“皇阿玛明鉴,儿臣以为此书确系老十三手笔,然,其究竟为何行此恶举,却须得深究到底,看是何人在背后主使于其!”
刚挨了几下打的老十四也不打算轻饶了老十三,紧赶着便出言检举了一句道。
“皇阿玛,儿臣以为老十三虽是莽撞之辈,却绝无此等谋算之能,其中必然别有蹊跷,须得彻查为宜。”
这一见八爷一方的诸般阿哥纷纷指证老十三,大阿哥也来了兴致,毕竟四爷也是东宫之位的有力争夺者,实属大阿哥必除之敌,自是乐得跟着附和上一把。
“老三,你怎么看?”
老爷子心中本有定见,但并未宣之于口,也没就众阿哥的指证加以置评,而是斜视了三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老爹,顶住了,千万别趴下!
老爷子这等问话一出,众阿哥们的目光自是全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三爷的身上,而弘晴虽依旧低着头,可心里却是好生为自家老爹捏了把冷汗,真怕三爷顶不住压力胡诌上一通,万一要是说错了话,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
“回皇阿玛的话,此手谕之笔迹确有些像是以十三弟之神韵描摹太子所书,然,是否高手伪作,却是不好说之事,儿臣才学浅薄,实不敢妄言,还请皇阿玛圣断。”
正如先前四爷被聚焦时感到压力巨大一般,此际的三爷同样心中忐忑得紧,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敢将话说死,也就只是给出了个含糊的答案。
“三哥说哪的话,这分明就是老十三的笔迹,大家伙都在一锅里舀饭吃,谁不zhidào谁的笔迹如何啊,嘿,莫非三哥有甚难言之隐么?”
三爷话音刚落,也不等老爷子给出个说法,老十已是摇晃着大脑袋,不甚客气地讥讽了三爷一把。
“是是非非终归须得实证,十弟若是有证据在手,且就拿出来好了。”
三爷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哪肯被老十占了便宜去,毫不客气地便反过来挤兑了老十一把。
“啥实证不实证的,拿老十三的文来一对比,不就啥都清楚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莫非三哥都不懂,嘿,小弟还真是不明白了。”
面对着三爷的挤兑,老十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满脸鄙夷状地将三爷的话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