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明zhidào高大诚此时赶来必是有急事要禀,原也无须多此一问,不过么,三爷刚被老夫子训得心情不甚爽,这一见高大诚行来,自是赶紧发问了一句,以排解心中的不爽之气。
“启禀王爷,十四爷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与您商榷。”
高大诚显然没料到三爷会这般问法,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而后方才疾步抢到了近前,恭谨地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三爷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视线一转,已是落在了弘晴的身上。
“父王明鉴,十四叔必是来寻求交易的,父王不便出面,就由孩儿去应对一番好了。”
三爷虽没开口,可弘晴却是明白了三爷之所想,这便一躬身,以征询的口吻请示道。
“嗯,去罢,能将穆宁等人换回来便好,至于其余的,你看着办便是了。”
这么些年下来,三爷早就习惯了弘晴的能干,对于弘晴的请命,自不会有甚不同意之说,也就只是简单地交待了一句,便即挥手放行了事。
“是,孩儿记住了。”
尽管三爷的交待纯属废话,然则弘晴却并不敢有甚失礼的表现,规规矩矩地应了诺,行了个礼之后,领着刘三儿等家丁,由高大诚陪着,冒雪向府门方向赶了去。
“晴哥儿,爷在这呢。”
雪越下越大了,北风呼啸间,鹅毛般的雪片漫天飞舞,隔着几步便难以看清道路,纵使左右都有着下rénmen的扶持,可这一路行来,还是把弘晴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磨蹭到了门房处,还没等弘晴抖搂身上沾着的雪片,就见衣裳半湿的老十四从门房里冒出了头来,笑呵呵地扬手招呼了一句道。
“小侄见过十四叔。”
尽管彼此早就混得烂熟,可该行的礼数,弘晴却是从来不会省了去的,哪怕他自己心里头其实也很烦这么些虚礼,不过么,为确保不被人弹劾,弘晴在礼数上一向是周全得很。
“罢了,罢了,有完没完啊,小小岁数,整天玩这么些虚的,无趣,得,不跟你胡扯了,爷还没用晚膳呢,赶紧,找个地儿,陪你十四叔先好生饮上几盅再说。”
老十四这会儿又疲又乏,实在是没精力跟弘晴玩那些虚的,不等弘晴礼数尽到,他已是极之不耐地一挥手,咋咋呼呼地便反客为主了起来。
“成,十四叔若是不嫌弃,就到小侄院子里屈就一下可好?”
说起喝酒,弘晴的嘴也就不免有些馋了,没法子,董鄂氏管得严,除了节日之外,弘晴还真少有能喝个痛快的时候,此时一听老十四如此提议,自是乐得假公济私上一回。
“哈,哪都成啊,菜随便,酒要好,其它的爷不计较,走罢。”
老十四可没跟弘晴客气,哈哈一笑,一把揽住了弘晴的肩头,不管不顾地便往大雪里冲了去,直惊得侍候在侧的一众下rénmen不得不赶紧提着灯笼打着伞,一窝蜂地追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叔侄俩簇拥在了中间。
“好酒,奶奶个熊的,你小子不地道啊,这么hǎode酒都藏着掖着,早不拿出来,得,爷今儿个可不跟你客气了,非得喝足了不可!”
弘晴的院子里本就有着个小厨房在,一众丫头们人手多,整治起来倒是快得很,并未让弘晴二人等上多久,一碟碟各色菜肴已是如流水般地上了桌,饿极了的老十四自是没啥客气一说,放开了肚皮,胡吃海塞了起来,直到消灭了几盘肉食,这才心满意足地端起了酒碗,一气饮了个底朝天,吃干抹净之余,还没忘了消遣上弘晴几句,心态似乎放得极开。
“十四叔说笑了,这酒可是小侄偷藏下来的,当初从河南回来,也就只带了几坛,还被额娘给没收了大半,就剩下这么两坛了,若不是您来了,小侄可是舍不得拿出来的,您啊,真要喝个爽利,回头小侄请您去‘万花楼’爽个彻底好了。”
弘晴鬼精得很,自是清楚老十四笑骂无忌不过是种假象,为的便是拉近彼此的距离,以为后头的谈判造些和谐之气氛罢了,却也并不在意,反倒是乐得配合着老十四胡诌上一把。
“嘿,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十四叔就等着好生畅饮上一回了,不扯别的,就你手头这个案子办完了,十四叔非得拉你去一醉方休不可。”
老十四胡扯蛮缠为的便是引出话题,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顺着杆子可就爬了上去,毫不掩饰地便表明了希望此案尽快揭过去之意。
“那倒是成,只是这案子是四叔在办着,何时能是个头,怕是四叔自己都不晓得罢,不扯了,来,接着喝。”
弘晴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哪kěnéng没谈就给老十四啥承诺的,这便打了个哈哈,轻巧地一句话便将事儿全都赖到了四爷的头上,就宛若没听懂老十四话里的潜台词一般。
“老四?嘿,别提那厮,一提爷就来气,得,你小子也甭跟爷绕圈子了,说罢,孙淼现在何处?”
老十四跟弘晴交道打得多了,自是清楚弘晴有多滑不留手,这一见弘晴将话头扯远了,自是老大的不耐,也不想再打甚机锋,这便骂了一嗓子,直截了当地挑明了主题。
“嘿,十四叔莫急么,小侄手中可不止一个孙淼,办这趟差使的牢头丁大路、苏其全也都在小侄手中,十四叔要口供么,小侄手头倒是有几份的。”
既然要谈判,弘晴自是不会有甚客气的,举起酒碗,朝着老十四扬了扬,笑呵呵地便将一部分筹码现了出来,虽不曾明言,可用意却是明摆着,那便是等着老十四出个价钱。
“算你小子狠,说罢,要甚条件才肯交人?”
老十四以前跟弘晴交易之际,还真少有见到弘晴如此直接的时候,一时间不禁为之一愣,狐疑地看了看弘晴,见弘晴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面色立马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狠狠地咬了咬牙之后,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十四叔当真爽快人,也罢,小侄也就不绕弯子了,第一条么,自然是先将穆宁等人的案子给结了,待得人都出了大狱,小侄才好投桃报李不是?至于其二么,嘿,孙淼是必须交到四叔手中的,若不然,这案子怕是结不了啊,小侄可是没那么多功夫泡在这狗屁倒灶的案子里,当然了,丁大路、苏其全这两条恶狗可以交由十四叔处置了去,小侄也省得浪费米粮,其三么,也简单,刑部此番整顿之后,缺额必是多多,小侄也不敢奢求过高,郎中主事的缺儿给上几个便好,唔,郎中来三个,主事给五个也就差不离了,就这么三条,十四叔看着办便是了。”
主动权在手的情况下,弘晴可是从来不会手软的,更不会理会老十四那喷火的双眼有多难看,笑呵呵地一张嘴,一连串的先决条件便已是娓娓地道将出来,直听得老十四眉头狂皱不已。
“晴哥儿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么,就不怕撑坏了去?”
虽说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老十四却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便签了城下之盟,这便阴冷地瞥了弘晴一眼,阴森森地挤出了句话来。
“呵,十四叔谬赞了,小侄没旁的本事,也就牙口好,胃口自然也就好,吃嘛嘛香么,您说呢?”
弘晴费尽心思策划出了如此大的一盘棋,不就是为了好生敲八爷一把竹杠的,这会儿老十四都已自己送上门来了,又岂能手软了去,这一见老十四脸色黑得有若锅底一般,弘晴心中却是乐得很,这心情一好之下,后世某著名广告的词儿便篡改着从口中蹦了出来。
“你……,呼……,嘿,晴哥儿既是如此说了,十四叔自也不好说不,只是兹事体大,光凭晴哥儿口说,怕是做不得准罢,终归须得见了人,十四叔才好做周旋不是?”
被弘晴这么夹枪带棒地调侃了一番,纵使老十四也算是心机深沉之辈,也险些被激得失去了平常心,恨恨地瞪了弘晴一眼,狠狠地出了口大气,方才算是勉强压住了心头不断窜起的怒火,提出了要先看人质的提议。
“嗯哼,十四叔这要求倒是合理得很,嘿,小侄也非不讲理之辈,这儿有几份口供,十四叔不妨先过目一番,自可知晓小侄所言之虚实如何。”
人质可是谈判成败的关键之所在,弘晴自然不会轻易让老十四摸到根底的,毕竟八爷手下也有着一大帮的人马,万一要是发生了啥不妙的事儿,那弘晴怕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了,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会去做的,不过么,对于老十四的要求,弘晴却是早就有所准备的,这会儿一听老十四要见人,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来,一抖手,已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叠文档,漫不经心地往老十四的眼前便是一递。
“哼,鼠辈!”
文档并不算厚实,也就是十余张口供罢了,老十四一目十行地过上一番,却也并未花上多少的时间,只是这么一翻阅下来,老十四原本就黑着的脸顿时便更黑上了几分,到了末了,更是怒火中烧地拍案骂了一嗓子,至于他骂的到底是谁,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