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安迟染夜！
华灯初上。
云上浮舟万里，街边霓虹满堂，风箫声动，玉壶光转，宝马雕车压路而行，缕缕青烟与市井的吆喝声齐天。
许守靖刚迈过西湘驿馆的门槛，就看到姜容月独自坐在厅中，见许守靖回来，赶忙提裙起身，一路小跑到身边，脸蛋带着几分焦急，道：
“小靖，染曦醒了。”
许守靖眼神微怔，心思百转不一，却是出声问：
“是‘染曦’醒了？”
姜容月目光诧然，似是没想到许守靖会这么问，侧到身旁挽住他的手：
“为什么这么问？”
许守靖轻笑，微是摇头：“一个猜测罢了，不过看容月姐的反应，应是猜中了？”
那枚八云丹原材料之一的天魂灵泉，有着修复高阶修士神魂的作用。
染曦的昏迷本就是因为神魂衰弱，经过青魂临仙丹的滋养，药力慢慢炼化，醒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关于这点，摇摇也已经给过确切的答案。
不过很显然，相比起修为低浅的染曦来说，在她体内的那位大能的神魂强度显然要高得多。
相较之下，许守靖自然而然就想到，先醒过来的很可能不是染曦本人。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守靖走进二楼厢房内的时候，一袭莲青水云裙的‘染曦’端坐在圆木桌旁，修长纤细的美腿交叠，从下往上一直到挺翘的臀儿处，勾勒出一抹诱人的弧线。
染曦作为水乡的女子，本就生的温婉，乌黑的青丝盘成垂鬟髻，两缕秀发垂在香肩上，更露出几分柔美。
只是往日里染曦那双柔柔的眸子，此刻却绽放着妖异的紫光，似游戏人间般玩味，微微仰起的嘴角，仿佛涵盖对世间万物不屑一顾的嗤意。
许守靖让姜容月先行离去，独自迈进了厢房，适才转身，恰好‘染曦’也看向了自己。
一时间，四目相对。
许守靖与其对视片刻，拱手作揖：“前辈，许久不见。”
安迟染夜微勾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许久不见……没想到啊，你居然能舍得用一枚八云丹来救这丫头。”
许守靖面不改色，微顿片刻，认真地看着她，沉声道：“染曦对我很重要。”
“你身边有哪个女人对你不重要？”安迟染夜不屑地撇了撇嘴。
“……”许守靖。
安迟染夜朝着许守靖背后轻甩指尖。
“碰”的一声，隔扇门应声关上。
“……”
许守靖心弦也跟着被关上的门轻颤了下，盯着安迟染夜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
安迟染夜好奇地看着他，见许守靖一副“你不要乱来”的模样，心中感到好笑，玉臂交叉抬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饱满的弧度随着动作前倾，玲珑的曲线在烛火的侧映下更显体积之浑圆。
安迟染夜玉手托腮，撑在红木桌面，轻声揶弄道：
“想和你聊两句罢了，怎么，你很怕我？”
许守靖寻思自己应该是不怕这位前辈的，只不过上回差点被她变成太监，心里有点犯怵。
抬眼思忖片刻，拉了张椅子坐下，笑呵呵地道：
“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守靖没齿难忘。”
顾左而言他。
“这么说，你想报恩咯？”安迟染夜笑吟吟地望着许守靖，也不戳破，玉指轻捻薄唇。“若你当真还念昔日传授净魂冰柩之恩，我倒的确有一件事要问你。”
闻言，许守靖缓缓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正色道：“凡我能做，必不推辞。”
安迟染夜轻眯眼眸，盯着许守靖上下打量，直到把这家伙看得浑身不自在，适才莞尔一笑：
“你以武入道，底子浑厚，又天生剑骨，放眼望去，此世间倒的确找不出第二个似你这般的修道者。”
许守靖挠了挠侧脸，有点没明白怎么突然开始夸自己了，干笑了声没有答话。
安迟染夜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道：“而且文采非凡，出口成章……那首清平调，是你从哪儿听来的？”
话锋一转，许守靖起初没反应过来，旋即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她……说什么？
清平调？
许守靖只觉得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当年与染曦于龙渊阁初遇，形势所迫甩了首《清平调·其一》出去。
具体的细节已然随着时间变得记忆模糊，可唯有一点许守靖可以笃定。
他从未说过，《清平调》之名。
……从哪儿听来的，当然是从唐诗三百首背出来的。
许守靖一时间感觉自己cpU好像宕机了，他有点不确定眼前安迟染夜的身份，恍惚中，忍不住道：
“汽车、高铁、飞机？”
“……？”安迟染夜柳叶眉微蹙。
许守靖稍作停顿，又试探般地问道：“AI，区块链，NFt？”
安迟染夜眉峰皱的更深，眼神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见她的反应不似作假，许守靖这才松了口气，吓了一跳，还以为撞上真·前辈了。
安迟染夜完全没搞懂许守靖在干什么，只觉得模样怪怪的，说了一堆跟暗号似得话，搞得她也懒得继续旁敲侧击，直接问道：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那首《清平调》不是你自己写的吧？”
许守靖默然片刻，缓缓点头，转而问道：
“前辈是从哪里得知？”
搞不好许久以前，这个世界曾经有‘前辈’来过。
见许守靖问的迫切，安迟染夜却没有立刻回答，“你可知染曦的姓氏？”
许守靖摇头。随后疑惑地看着她，似是在问，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安迟染夜摆了摆手，示意许守靖耐心听，酝酿了会儿话头，道：
“染曦与我同姓，乃是八荒皇姓安迟氏。我名染夜，严格来说我早就已经死了，神魂寂、体魄泯，二者皆消于万古长河，只是染曦血脉特殊，能够以她的意志将我构化出来……染曦就是安迟氏留在九洲仅存的末代。”
话到此处，安迟染夜看着许守靖，妖异的紫瞳露出一抹认真：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奇怪，为何初见不久，染曦就无怨无悔地追随在你的身侧？”
许守靖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早在紫陌城的时候，他就看出了染曦是抱着某种目的在接近自己，只不过日久生情，渐渐地大家都习惯了染曦的存在，她就像是家人一样，理所应当地待在身边，没有一丝违和。
久而久之，许守靖也就不再深究染曦的目的了，因为他看得出染曦的真心。
“染曦这孩子很苦，你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安迟染夜轻叹一声，抬眸望着窗外，似是在追忆。
许守靖没有出言打断，静静地聆听，安迟染夜继续说道：
“时值八荒纪元，世间尚未被分成诡、灵、仙三界，更没有你们现在所谓的妖魔之分，人、妖、魔，无非是种族的不同，而氏族才是势力划分的主要路径。曾几何时，安迟氏在八荒也算是首屈一指的氏族，为了维持一方统治，也会有与其他氏族通婚的政治手段。染曦就是与魔族联姻那一支家系的后代，只不过已经过了数万年，期间又和人族通婚，身上的血脉估计都被稀释的差不多了。”
许守靖听出了些别样的意味，出声问道：“难道八荒之后，安迟氏出了什么变故？”
安迟染夜看向许守靖，“此事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你可知魔族灭族，妖族十不存一，万千生灵被镇压至玄夜的「天诛」。”
许守靖稍作沉思，缓缓点头。
也不能说很了解吧，主要是在龙族苍银和赵扶摇那里听了个大概。
数万年前的天道，对于世间并无钳制，修炼到玄夜境之上的证道者大有人在，只不过那些人大多数选择破碎虚空，前往其他世界寻求机缘。
而他们的离开导致了世间失去了稳定，天地灵气紊乱，‘真理’失去了唯一性，而一直作为世界意志的天道，凭借对于保护世间平衡的本能保护，最终关上了那扇晋升的大门。
天气灵气不再似八荒时充裕，修炼变得极其困难，能够证道玄夜的修士寥寥无几，再无诸神并驾齐驱时那般辉煌。
此为‘天诛’之真意。
在那一次天道意志的大清洗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魔族，因为其诞生的特殊性，导致魔族直接消失在九洲的历史长河之中。
妖族更是蒙受大难，部族死绝十不存一，龙族曾经是何等辉煌的氏族，到了今天却已经只剩下遗留在九洲各地的尸骨化石。
尽管如此，九洲的修士却还是只多不少，可供修士汲取的天地灵气虽然变少了，但修士这个群体却还在不断增加。
这就有了后来仙、妖、人之间的位面战争，仙族垄断修炼资源，将世间分为三界，导致暨丹掀起唤灵之战，仙族背刺天帝赵扶摇，妄图自立天道却最终导致三界崩塌，世间化为了如今的九洲。
可以说，纵观整个九洲的历史，每一个足以改变众生命运的大事件，都和上一个纪元的事件息息相关。
只是……中间都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安迟染曦这一支家族居然还能传承至今，属实让人意外。
其他那些家系起源能追溯到八荒的修士，基本都化为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像安迟染夜这样现身说法的恐怕独此一家。
许守靖略一犹豫，干脆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安迟染夜闻言，却只是笑着道：
“安迟氏虽因天道而亡，染曦这一支旁系却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许守靖微是一愣。
安迟染夜眼眸微阖，缓声道：“安迟氏本就是出于临时的利益才选择与魔族通婚，族内对此诟病颇多。为平息反对声，才挑选不受重视的旁系和魔族公主联姻，也就是染曦的先祖。只是未曾想，天诛降临，魔族与安迟氏皆受重创，唯有这支混血旁系因血脉不纯，躲过大劫，勉强延续香火。一直到三界崩塌后，染曦父母那一代又辗转流落到玉凉境中。”
“等会儿。”许守靖心头微震，忍不住道：“染曦的父母还活着？”
安迟染夜轻瞥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不然你以为染曦一开始为何要跟着你？你写的那首《清平调》，乃当年八荒某位黑衣剑仙留在安迟氏的。染曦尚在髫龄之时，她母亲就教她诵读过。对染曦而言，你是她寻找父母的唯一线索——就连我也觉得，即便你与染曦的族系并无牵扯，也一定与那位脱不了干系……可这几年来，染曦一直待在你身边，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反倒让这小丫头有点春心萌动。啧，真是……”
许守靖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记得我做了什么撩拨染曦的事情……”
安迟染夜放下交叠的美腿，走到许守靖跟前，伸出葱白玉指，轻挑地勾起他的下巴：
“你这人桃花运旺盛，偏偏对此还没什么自觉。你觉得你至今为止的女人都是自己有意识勾搭来的？”
许守靖往后移了移脑袋，被一个长相温婉如水的姑娘挑着下巴，总有种很别扭的感觉，如果是璇玑的话那倒还能接受……
“难道不是？”他寻思自己都熟练成这样了，再给安个纯情少男的人设……有点勉强了吧？
安迟染夜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以为就你那两下，真能随随便便把女人撩拨地非你不嫁？人家那是真心喜欢你，才愿意被你撩拨。”
“……”许守靖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安迟染夜顿了顿，却道：“说实话，我至今都觉得你不是染曦那丫头的良配，你太花心了些。不过作为男人来说，还算有担当，对自己的女人无条件的好，有什么事情也都自己担着，自己的女人永远都是拿来宠的……染曦没见过世面，很难不被你这种做派忽悠到，也难怪陷得这么深。”
“……”许守靖。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能不能二选一。
“不过嘛……”安迟染夜话锋一转，微勾着唇角，明媚的秋水双眸一眨不眨地，莞尔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舍得拿出‘八云丹’来救染曦，原本我想说服染曦离开你，现在我改主意了。”
许守靖喉结蠕动，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安迟染夜再度坐在圆木凳上，修长的美腿缓缓交叠，若隐若现的雪白惊鸿一瞥，她揶揄地望着许守靖，慢条斯理地道：
“我现在觉得染曦跟了你，倒不一定就是坏事，最起码你对自己的女人不差。只不过你女人有点太多了，我害怕染曦嫁给你会遭受冷落，要不让你那些女人委屈些，让染曦做大妇如何？”
“……”许守靖。
您看，这不又给我出难题。
本着一碗水端平准则，许守靖苦笑一声，刚想要说“我的女人不分高低，我对她们都是平等的”。
可话还未出口，安迟染夜已经朝着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
“绕梁不休的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也没说让你现在就答应，我知你性子，反正染曦现在还没醒，你自己回去慢慢考虑。”
话音未落，安迟染夜眼眸中的紫光竟肉眼可见的褪去，她本人的表情也从玩世不恭，渐渐转为愕然的神色，旋即那双妖异的瞳孔渐渐变得平淡而温婉，只不过似乎有一丝羞赧暗藏其中。
“……”许守靖。
呃……别告诉我，在这个节骨眼醒了？
安迟染曦脸蛋攀上几抹酡红，红扑扑地让人看了恨不得能啃上一口。
她带着几分羞恼的的跺了跺小脚，有些不敢去看许守靖，柔柔弱弱地道：
“尊者……你都说了些什么呀！公子，你不要听她的……”
刺啦——
紫色的光芒再度亮起，安迟染夜玉手扶额，怒其不争地摇着头，叹息道：
“小丫头，我这是为了你好，既然已经认定了他，总要为自己的地位考虑吧？难道就这样在他旁边端茶倒水，你就满足了？”
紫光散去，安迟染曦捂着自己的小脸，从指缝中瞥了眼在那边愣神的许守靖，声若蚊蝇地道：
“公子若是愿意让染曦侍奉在侧，染曦不求名分的……”
“……”安迟染夜。
这丫头没救了。
看着染曦在那边疯狂精分，一个人分饰两角，自己跟自己对话，许守靖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稍作思忖后，觉得人家姑娘刚醒，应该去关切几句，便欺身上前。
“染曦，身体可还有恙？”
安迟染曦好似被惊吓到的兔子一般，娇躯微颤着后退了半步。
“……”许守靖。
我也没说什么啊，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许守靖恍神一刻，安迟染曦似是下定了决心，一咬银牙，快步上前，推阻这许守靖往门外走去。
“染……染曦？”
直到被推出门外，许守靖都还有点懵，厚重的隔扇门被锁上，里面传出安迟染曦柔柔的声音：
“公子，尊者方才的话你不要在意……染曦只要能跟随在公子身边，已经别无所求。今日天色已晚，染曦……染曦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面对公子，且待染曦静思一夜，明日一早，染曦还是公子的小丫鬟，好吗？”
话音未落，被安迟染曦整无语的安迟染夜再度冒了出来，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御姐音在那抓狂：
“你这辈子就想当个丫鬟？有点出息行不！许守靖！本皇方才说的句句都是认真的，你给我考虑清楚，若是敢负了染曦，小心本皇呜呜……”
安迟染夜说不出话来了，透过烛火与窗户纸映衬的影子，许守靖隐约能看到少女的身形在厢房内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停的左右挣扎，就像是在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
一体双魂原来这么精分的吗？
许守靖寻思着自己继续呆在这也没用，对安迟染曦道了句“早些歇息”，顾自返回了房间。
他其实也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有太多的情债需要还。
许守靖是一个多情人，也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放不下任何一个女人，也不狠不下心去伤害一个对自己倾心的女子。
追求伶扶玉是因为有过夫妻之实，要说感情的深浅，或许到目前为止，的确比不上朝夕相处的楚淑菀和姜容月她们。
而安迟染曦，至少在今天之前他的确不曾有过别的想法。
可对方的心意已经摆在面前，佳人恩重如此，又怎能视而不见？
倘若不予回应，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她所奉献的温柔？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有时候，只有到失去了才会感到心痛。
许守靖很贪心，他从来都不愿意在失去之后感到后悔。
哪怕是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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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染曦的剧情挖的坑其实有点大，这都是以前留的坑啊，得慢慢填。而且……其实我也看不懂，我以前到底想怎么写染曦，反正肯定没现在重新设计的格局大，原先的大纲太乱了，我实在也看不太懂说实话。现在相当于是在以前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一通。也就是传新版本（bushi，但是整体的还是按照以前的大纲的基础上来的，有些不一样没办法避免，我尽量圆上，只能说。
? 还有，以防万一我多说一句，应该没人会觉得‘安迟’是霓虹姓氏吧……安迟是天朝正正经经的复姓。
? 我人在霓虹，不代表我就会起个霓虹名字，我做不来那种情节割裂的事情。
? 虽然我觉得不至于，但以防万一，还是给义父提一嘴。。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