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柳红夜！
风吟川贯通大江南北、港口直抵海外，是整个云敖洲最繁华的外贸都城之一。
而其九成九的产业都被天谕商行占据，想要依靠仅凭自己的力量开一家拍卖行基本是不可能的。
当看到‘聚轩阁’那块金丝浇灌的牌匾正旁，刻着一行醒目的天谕商行标志后，许守靖暗道一声果然。
就说怎么会那么巧，在这个时间点会有个‘特设’的拍卖会。多半是趁着这次云山论道邀来了九洲各宗，特地从库存里挑了些宝贝来搞活动。
哎，自家老婆太会赚钱了。
因为本来就是冲着九洲各宗去的，许守靖估摸着只要是奔着云山论道来的宗门，都会给张邀请函，长河苏氏这边应该是因为才刚到风吟川，天谕商行没来得及安排。
在跟聚轩阁门口，向看场的弟子表明长河苏氏的身份之后，对方立刻就往上通报，半柱香的工夫未到，拍卖会的座位与叫价编号的牌子就批了下来。
“拍卖会酉时三刻开始，在此之前可以看看其他展品。”看场的弟子恭敬的请许守靖等人进去。
左零轩稍作犹豫，选择在这里和许守靖告别，返回自己宗门的临时驻地。
许守靖微是一愣，不解地询问：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许少主觉得我像是有钱买东西的样子吗？”左零轩幽幽地说道。
“……”许守靖。
聚轩阁除了举办拍卖会之外，平时会以展馆的形式对外开放，除了仙家珍品之外，一些字画真迹也会一并收藏。
如果有看中的，记住编号去前台付账就行了，聚轩阁抽取一部分佣金，剩下的全部交予宝物的主人，相当于是提供了一个售出平台的作用。
当然，在当天会参与拍卖会的藏品，是不会挂在展厅的琉璃柜里的，都由专人在后台看管，等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逐个往拍卖大厅那边搬。
展厅分上下三层，布置得宛如富丽博物馆，正门铺着红毯，富丽辉煌。
许守靖牵着苏浣清的小手，漫步在琉璃展柜与彩灯映照之间，不时因某件展品而驻足，盯着上下打量。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苍银领域里，和身着现代服装的苏浣清那会儿一样，自己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的在商场的橱柜间穿梭。
明明什么也没买，但是内心却无比的安心与充实。
转过头，发现苏浣清也看着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美眸，一眨不眨的投来目光，流盼含情，婉转百顾。
许守靖眼神微滞，继而恍然轻笑……似乎想到了一块去了。
他弯起五指穿过指缝，与那只清凉的小手牢牢地扣在一起，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一楼逛了遍，许守靖正打算上楼，忽而发现，苏凌的反应有些奇怪，没有了一开始的那股子兴奋劲儿。
明明没来之前还放言要大买特买，逮着自己薅羊毛。
实际进到聚轩阁之后，整个人又安静下来，看着展柜里面一个个价格标牌，竟在那独自叹息。
“你没什么想要的吗？”许守靖好奇地问。
苏凌瞥了他一眼，叹息道：“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又不用你付钱，你负担个锤子。”
“……”
苏凌憋红了脸，在苏浣清冷漠的注视下，幽幽地说道：
“你还是给我姐买吧。”
他心里拎地清，如果是小钱找许守靖接济一下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如果超过一定的价格，就算许守靖觉得无所谓，苏浣清恐怕也不会同意。
苏凌这个小舅子都不好意思开口，纪盐和余下的长河苏氏弟子，本就和许守靖不算太熟，自然也拉不下这个脸。
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
“你买你的，我不需要。”苏浣清这时出声道。
“……”苏凌。
呦呵，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替夫君省钱了。
女人呐，都外向。
——
正上二楼，迎面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发女人，在与几个聚轩阁工服的女招待做对接，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女人一身浅红纱裙，外披墨绿窄袖长衫，腰系朱红丝带，收束纤细柔韧的腰肢；长裙曳地，裙摆却仅至足踝，勾勒出一双修长笔直的美腿，行步间如白玉生辉，惹人注目。
她的余光似乎瞥到了许守靖，漆黑如墨的眸子微亮，与身旁的招待辞别，摇曳着身子走来。
“许公子，苏姑娘，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们。”女人轻撩额前垂落的发丝，眼神柔媚。
许守靖与苏浣清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尴尬地道：
“呃，不好意思，这位姐姐是……？”
“……”
黑发女人眼帘微阖，尽管内心有点蚌埠住，但还是在挤出一抹笑意：
“许公子，您忘记了，在虹熄府的途仙阁，我曾与二位有过一面之缘。”
许守靖微是一愣，颔首快速搜索着记忆，片刻之后，目露惊讶之色，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
黑发女人表情一僵，心底像吃了三斤柠檬，姑奶奶名字你都没记……
哦，好像也没告诉过他。
错了错了，冤枉他了。
“前番匆忙，忘记告诉许公子姓名，还请见谅。”黑发女人微微欠身，柔柔地笑道：“妾身柳红夜。”
许守靖作了一揖，笑道：“柳姐姐为何在此？云敖洲也有途仙阁吗？”
“许公子误会了……”柳红夜作出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状，缓声解释道：“红夜并非途仙阁中人，只是受故友所托，当值一日罢了。”
嗯，替东皇漓去看着点你，省的被天渊宗那群人搞没了。
这也不算假话吧？的确是‘故友所托’。
“原来如此。”许守靖倒也没怀疑，主要眼前的人和东皇漓的确联系不到一块儿去，随意寒暄了几句，又问道：“柳姐姐也是来参加待会儿的拍卖会的？”
“不是，受人所托，在这聚轩阁暂领管事。”柳红夜眨了眨眼睛。
“……”许守靖。
姐姐你业务好广。
“二位可有看中之物？若有中意的，我可吩咐下面按取十舍二折算给许公子。”柳红夜笑着问道。
许守靖偏头看了眼苏浣清，后者注意到后缓缓摇头。
稍作迟疑，许守靖悄声问道：
“这展厅里没什么看中的。倒是那些竞拍品，柳姐姐可否提前透露有些什么？”
“这，有些不合规矩……”柳红夜作出为难状，继而微微勾着嘴角，朝许守靖抛了媚眼：“不过既然是许公子的请求，红夜怎敢不从？”
苏浣清蛾眉微蹙，似乎对柳红夜这副模样感到不悦。
“……”许守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变冷，默默抓紧苏浣清想要挣脱的小手，讪笑道：“柳姐姐真会开玩笑……”
这女人有毒，怎么一会儿柔弱，一会儿妖精，跟个戏精一样……
跟潇潇那种戏精还不太一样，潇潇演技不行，这柳红夜不像演的。
柳红夜跑去拿货单，苏凌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一声不吭的开溜了，其他的苏氏弟子，也顾自站在展柜旁边，假装对那些展品很感兴趣一样。
许守靖小心翼翼地观察苏浣清的表情，发现并无异样后，凑上前搂住她的纤腰，轻声说道：
“我跟她没关系，别误会。”
苏浣清清眸微怔，不解地望着他：“我知道，为何与我说这个？”
“……你不是因为她不开心？”许守靖有点懵。
“有过一面之缘而已，为何要因她而不开心？”苏浣清觉得很奇怪，眨了眨眼睛，稍静了片刻，蹙眉道：“你喜欢她？”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许守靖求生欲爆满，连忙挥手自证清白。
“那我为何要生气？”苏浣清眉目一扬，语气轻凛。
许守靖愣了愣，犹豫道：“刚看你表情不对，还以为，你有点不高兴……”
苏浣清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那女人有些古怪。”
“古怪？”
“你可还记得，我长河苏氏的固有神通？”苏浣清抬眸看着他，瞳孔清亮，如霜雪映月。
许守靖稍作思忖，声音低了一分：“记得，好像是……先天能够看破虚妄，直达本质？”
自己当初的天罚血脉，也是被苏浣清一眼识破，所以记得很清楚。
苏浣清微微点头，目光落向远处：“初见那日我急着寻你，因此并未有所留意。今日再见，总觉那女人有些蹊跷，只怕并非表面说的那般简单。”
闻言，许守靖也陷入了沉思。
对于初见的人，许守靖会习惯性的用苍银瞳术先扫一遍，一是探查修为虚实，二是搜寻对方有无暗藏武器。
刚才柳红夜接近过来的时候，他也习惯扫了一眼，这柳红夜修为堪堪龙门境，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身材倒是很火辣……咳，不是。
自己的瞳术出自龙族苍银，对于灵力流向的探查是一等一的。
修为可以造假，但是灵力的密度造不了假。
不过苏浣清都这么说了，肯定不是无故放矢。
许守靖又把苏凌喊来询问，苏凌却表示自己没太注意。
他的感觉和苏浣清比较近，只是隐约间觉得柳红夜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其余的长河苏氏弟子都不是直系，没有天赋神通，插不进去几人的对话，只好顾自到处看展品。
聊了许久，苏浣清、苏凌这边都没能得出结论，如果硬要给个猜测，那就只能是柳红夜专精遮掩之术，对于他们长河苏氏的神通有先天上的克制效果，否则不应该什么都察觉不到才对。
许守靖觉得也是，不过对方若只是单纯的遮掩修为，那倒也没必要在这里瞎猜，这年头谁还没个故事了。
——
柳红夜拿着货单赶回来的时候，二楼正好走上来一群女修，身着水色飞流彩凤裙，步履轻盈，仿若一阵清风。
许守靖瞧见柳红夜，正要笑着上前，未曾想柳红夜朝他使了个眼色，动作急切，分明是让他别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那群女修目光一转，落在许守靖身上，继而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闯入视线，又冷又厌，皆是露出厌恶之色，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许守靖愣住了。
他向来走到哪里，都是被各种女仙子馋身子的对象，什么时候被这么嫌弃过？
关键是……也没招惹她们呀？
苏凌站在一旁，语气悠然：“这是天凤斋的仙子，她们一向视男人如草芥。姐夫，你这种花花公子，在她们眼里，恐怕是头号打击对象。”
许守靖忍不住道：“她们还认识我？我连话都没跟她们说过，路过都要瞪一眼是吧？”
“不认识，可就是天凤斋。”苏凌咧嘴笑，带着点揶揄：“据说她们的创派祖师被始乱终弃，后来一代代传下来，‘男人没有好东西’就成了宗门教条。这一代宗主安惊鸿，年轻时更是以一己之力打压昆筠洲七成男修，吓得人闻风丧胆。”
“……”
见许守靖一脸无语，苏凌默默走到他身前。
在同样沐浴过天凤斋仙子看垃圾的眼神之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许守靖的肩膀，俯首沉声道：
“姐夫，你不懂……这种眼神，其实挺让人上瘾的。”
“……”许守靖。
这人怎么m兮兮的？
许守靖略感嫌弃地甩开苏凌的手，转身迎向正朝这边走来的柳红夜。
柳红夜将货单递过来，表情稍显尴尬：
“许公子不要在意，天凤斋的人一向如此。”
许守靖倒也没太在意，他本来就脸皮厚，只是好端端地被蔑视，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接过货单扫了一眼，直接塞给旁边的苏浣清，嘴里却道：
“柳姐姐一会儿可有闲时？我对于竞拍多有不解，一会儿姐姐要是能在旁边讲解一二就好了。”
柳红夜眼神微怔，似乎是没料到，这小子居然会跑来约自己。迟疑片刻，她歉意一笑：
“幸得许公子相邀，红夜心领了。不过等下竞拍开始时，我还要上台。”
“上台？”许守靖微是一愣。
心底顿时喊了一声——卧槽！
你不是替班吗？怎么又是管事，又是拍卖师，身兼多职啊？
——
拍卖厅整体有点像一个大剧院，最前端是半圆形的巨大舞台，后侧是阶梯式的座位。
每个区域的座位都做了隔间处理，并且以只有拍卖行才知道的编号给每个隔间命名。是谁出价，基本上除了拍卖师外无人可知。
时间来到酉时，受邀宗门陆续入座。
许守靖也跟苏浣清来到长河苏氏分配的座位上，拿着货单一条一条看着竞拍品。
大多数都是一些仙草灵药、法宝武器之类的，有的名字写的很响，介绍也写了一堆。
就比如天御珠光水，货单上的介绍写的是，取自‘御天山草灵河蚌产珠之水’，说有延寿锻体的作用。
“许师兄，你看这个挺有意思的。”后面的纪盐扫到货单上其中一物的介绍，颇感兴趣地伸手一指。
“我看看……”许守靖一行一行看去。
金鳞紫桦木、灵蛇聚毒天金、夜光珊瑚土……这些都是普通的天材地宝，没什么特别的，顶多与寻常的仙草灵药相比，稍微稀缺了些。
顺着名录往下翻，在扫到纪盐所说之物名字的瞬间，许守靖呼吸一滞，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
修影机关甲，起拍价十万灵珠，适用修为‘沧海境’，天扬林氏以机关术所造，最高可抵龙门境倾力一击。
单看名字和介绍，只会觉得是一件防御性能比较好的甲衣。
可如果从画写的介绍图上看，灵檀木的齿轮、天云玄铁的甲身，林家机关术刻录符文、十尺有余的高度……整个一修仙版的外骨骼机甲啊！
“可惜境界太低了，真买回去也只能摆着，没什么实际作用。”苏凌瞥了一眼，不无遗憾的说道。
“是啊，真可惜了。”许守靖眼神透露着惋惜，其实但凡再便宜一半，就算是摆设也咬牙买回来了。
虽然这拍卖会本身都是天谕商行的，可即便真是当小白脸，也不能二十万灵珠说扔就扔吧……
但是，真的有点想要哎……到底拍不拍呢？许守靖有点犹豫。
苏浣清见他一反常态的纠结模样，心底很是好奇：
“你我皆涅盘修士，身穿重甲不如法衣傍身，何况外形如此冗余，若是穿上怕是连步法都用不出来了，有什么可惜的？”
许守靖目视着远方，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浣清，你不懂，机甲是男人的浪漫。”
“姐，你不懂。”苏凌也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苏师姐，你不懂。”纪盐也深以为然。
“……”苏浣清。
——
在苏浣清寻思要不要关苏凌禁闭的时候，一名身着凤裙的女子领着一帮莺莺燕燕自过道走来。
女子一袭墨绛红裙，内衬米稠织锦，其纹路如青羽毕方神鸟，腰系暗红丝带，勾勒出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身姿；乌发高高挽起，发间点缀着金钗，钗尾轻晃，若翎羽生辉；眉眼如水，眼神却锋利如刃，好似轻蔑地看待世人，就像一只高高在上的神鸟，不愿低下高傲的头颅。
在路过长河苏氏隔间之时，女子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在看到许守靖的瞬间，黛眉轻蹙，立刻转过头，带着身后的师妹们想要离开。
脚步抬起，却即将越过隔板时猛然驻足，她像是忽而想起什么似得，转身望着苏浣清，嘴角微微勾起，眼眸闪烁，讥讽地道：
“没想到昔日的冰玉仙子，也会堕落在男人的怀里。”
螓首微抬，语气嘲弄，视线居高临下，话到最后隐有一股轻蔑之意。
隔间之中，方才还在瞎聊的苏氏弟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凌更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在看到天凤斋这一行人来者不善，便默默后退了几步，决定当一个小透明。
方才一退，却发现纪盐与其他弟子，早已十分识趣的背过身去，假装在聊着一些有的没的，就像没看到前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苏凌。
许守靖眉峰微蹙，也觉得对方态度不好，从位子上起身，往前一步将苏浣清拦在身后：
“这位师姐，你认识我家浣……”
话音未落，‘清’字尚未出口。
墨绛红裙的女子瞥了许守靖一眼，旋即露出厌恶至极的眼神：
“我在和苏浣清说话。”
“……”许守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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