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邻家有女初长成！
虞知琼终究是虞知琼，即便心绪千变万化，也从来不会表现在脸上。
她似是在刻意避开赵扶摇，再无过偷瞄她的举动，只把视线停在许守靖的身上，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待会儿让霜儿带你去天书阁，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许守靖点头应声。
抛开虞知琼非给自己定下的‘未婚夫’的身份不谈，与许久未见的小徒弟单纯亲近亲近，他并没有什么不悦。
“你打算怎么做？”虞知琼收敛情绪，不动声色地出声问。
“还能怎么做？”许守靖轻声嗤笑，表情平淡，眼神却略显不忿：“天书阁对我开放，是你们家老太爷许给我的，我又没坏规矩。再者，不过是讨要几本古籍而已……想必家大业大的各位虞氏天骄，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我吧？”
虞知琼见状无语，就知道他没打算认怂，估摸着族内那群心比天高的家伙，如果敢招惹许守靖，又是免不了一顿硬刚。
她有心想要提醒一句‘注意分寸’，不过想来这小混蛋也不会听自己的，话到嘴边作罢
——
等余娇霜吃完一整碗生滚粥，许守靖等人在店伙计幽怨的眼神中离店，顺着道先把赵扶摇送回客栈，然后步行往天涯虞氏赶去。
“我就不回去了，岳明府那边有几家商行契书有点问题，我得赶过去一趟。”在进入天涯虞氏之前，虞知琼顿住脚步，向许守靖嘱咐道。“你记得照顾好霜儿。”
“我又不是小孩子……”余娇霜嘟囔着嘴，小手搓揉裙角，似乎不是很乐意了。
许守靖倒是淡笑了一声，摆手道：“没事的虞姨，我心中有数。”
看着虞知琼离开，余娇霜的神色显然轻松不少，最起码比起方才显然放开了许多。
寒阳湖畔微风猎猎，小丫头脚步轻快，背着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朔，不时偷瞧着许守靖的侧颜。
“怎么了？”许守靖心中感到好笑，状似不经意般握住了余娇霜娇嫩的小手。
“没……没什么。”余娇霜娇柔的香肩明显应激般地颤了颤，倒是没有挣脱，只是脸蛋儿变得粉扑扑地，煞是可爱。
她强压着心里“扑通扑通”到处撞墙发癫的小鹿，用余光偷偷观察着许守靖的模样。
却见对方表情波澜不惊，似乎半点内心波动都没有，嘴角还挂着游刃有余的浅笑。
余娇霜微微有点失落，她发现在跟许守靖的相处过程中，只有自己会因为对方随意的一个举动而心动不已。
而这些对于许守靖来说似乎稀松平常……
许少侠疑似有些过于熟练了。
“师父你好会啊……”余娇霜嘟囔道。
“什么？”
“没什么。”
天书阁在寒阳湖的对端，要绕一大圈才能过去。
一路上天气依旧冷清，行人寥寥无几。
许守靖也不着急，干脆就牵着余娇霜在湖边漫步。
小丫头心情明显比之前要好，脚下的步子都显得欢快了几分，嘴上和许守靖抱怨着有的没的：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来这边这两年有多难受，他们都欺负我……”
“师父，去年我一直让卿姨告诉我你的消息，卿姨都不说……你现在变得好厉害呀，你都不知道那个虞天麒平时有多趾高气昂，结果碰上师父三两下就被收拾了！”
“师父……娘亲让我用心修炼，平时也不让我出明珠城，我好无聊呀……感觉还不如在紫陌的日子，那会儿多恰意呀……”
聊着聊着，余娇霜忽然停下了脚步，也不管许守靖的拉扯，驻足在原地不动。
许守靖怔了下，转过身去，却发现小丫头眼眶红红的，泪水盈满了一圈，跟林黛玉似的，滚落的泪珠快和珍珠一般大了，显然是委屈极了。
“怎么了？”许守靖眉峰微蹙，疑惑地问。
这刚刚不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余娇霜小手抹了抹眼泪，猛地扑进许守靖的怀里，像是想要把过去两年受到的委屈，全都倾吐出来一样，小脑袋使劲在他的胸口拱。
“师父……我好想你呀。”
许守靖叹了口气，轻轻揽住余娇霜的后背，用轻柔的话语适时安慰道：
“我也想你呀，没事的娇娇，我在呢。”
余娇霜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想要把自己过去两年受到的委屈全都倾诉出来；许守靖对余娇霜也很宠溺，除了适时的安慰之外，也时不时的谈着自己在玉凉洲和天南洲的见闻。
小丫头听得眼睛冒星星，她在天涯虞氏都快闷坏了，像许守靖这般走南闯北奇遇不断，又是卷入宗门存亡之战，又是被迫参与王朝争霸，精彩地连话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约莫走了快一个时辰整，许守靖与余娇霜来到了整个寒阳湖的对端。
如果按许守靖最早进入天涯虞氏的路线，一进门就能看到寒阳湖和一条青玉大道，沿着大道走可以会有好几条分岔路，其中一条就是前些日子把虞天麒揍了一顿的楼宇聚集地，天涯虞氏的人吃喝住以及日常的消遣都在那片区域。
而许守靖目前所处的寒阳湖对端，则是一个巨大的白玉广场，围着广场周围开设着一些铁匠铺、符箓房、静心室、炼气塔之类的建筑，这些在正经的仙家大宗都很常见，属于是标准配置，顶多炼气塔会因为供奉的灵媒不同，导致效果不一样，但整体还是大差不差。
要说天涯虞氏的修炼广场最与众不同之处是哪里，就要数白玉广场正前方的万层台阶之顶的‘天书阁’。
天书阁并非一般的藏经阁，尽管它的藏书量的确海纳百川、横跨今古；但如果只是这样，也并不能勾起许守靖的兴趣。
毕竟，许守靖身边有着赵扶摇这尊“移动书库”，他真想要看古籍，说不定早上提一嘴，当天晚上就给你默写出来。
天书阁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因为它的功法都是‘活的’，它们会自行选择适合的修道之人。
当然，这也仅限达到一定层次的功法，普通的溪竹功法至少目前还从未在天书阵中显现过。
许守靖自从在虞知琼那里听说了天书阁之后，就一直想薅一本修炼神魂的功法。
本来功法这东西吧，也不是不能找赵扶摇要。
只是神魂修炼这玩意有些特殊，凡是有关神魂的功法，从来都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的，而且一般选定了就不会再换了，不像寻常修炼灵力的功法，可以连着好几本一起同修。
神魂是仙道中最为神秘、也是万古至今都没能研究透彻的东西。
每个人的神魂构成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这也是为什么神魂损伤通常都不可逆，因为几乎找不到任何修复手段。
赵扶摇师从顾瑶仙尊一脉，所习得的神魂炼法不用想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存在；但从天罚血脉的相性上就知道，许守靖是肯定不能学的，搞不好就会把自己玩没。
原本许守靖对待神魂一直是暂且避开的态度，没有合适的法门修了也白修；然而现在却已经有点被逼到悬崖边了。
涅盘塑体，重霄炼魂。
从他突破至涅盘境的那一刻开始，神魂修炼已经势在必行。
有人可能会说，许守靖你这才迈入涅盘境多久啊，不好好塑体考虑那玩意干什么？
你要聊这个，那许守靖就有话说了：天赋，无需多言。
涅盘境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要彻底剔除根骨中的杂质，正所谓‘洗尽凡尘之秽垢，体质清净无染，筋骨如玉，肌肤如雪，百邪不犯，脱去凡胎’。
但对于体魄本就远超寻常修士的许守靖来说，涅盘境的“淬炼六根骨”搞不好不知不觉就渡过了，可能连瓶颈都感觉不到。
许守靖当时就想好了，就算没有得到虞历寒的准许，他肯定也是要想办法去一趟天书阁的。
能不能薅到合适的另说，先把羊毛薅了，反正不亏。
此刻天涯虞氏修行广场这里早已人声鼎沸，甚至可能人家晚上压根就没走。
看着高耸入云的炼气塔，几乎每层每室都还亮着灯，一看就是修炼了一夜到现在都没停。
许守靖不由得感慨道：“看看人家。”
又看了眼身边一脸软萌天真的小徒弟，连连摇头：“再看看你。”
“？？？”余娇霜。
广场两侧的石砖道上，有扛着仙器来回搬运的修士、一边走路一边低头诵读清心诀的弟子，也有些许不那么用功，三五成群的青年才俊结伴嬉笑而行。
不过他们的共同点都在于，每每在和许守靖擦肩而过之后，都忍不住侧目暗觑一眼。
在确定许守靖的身份之后，或是惊慌失色，或是暗藏愤恨，当然，也有不少柔美的仙子羞红着脸，暗送秋波——不过那些小蹄子一律被余娇霜凶巴巴的地瞪着，没敢上前搭话。
许守靖认真觉得，也许自己的新绰号可以叫‘九洲第一魅魔’。
万阶长梯对于修士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顶。
天书阁本身，看着只是一个凌天红木搭建的巨大建筑，普通的藏书阁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在看到天书阁前站着的那个背着大剑的青年后，许守靖却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偏头对余娇霜说道：
“娇娇，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打个招呼。”
“啊，师父……”余娇霜愣了一下。
“在外面叫哥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叫师父。”许守靖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他不想社死。
“……”余娇霜。
——
许守靖嘴角挂着惬意的浅笑，似乎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迎着对方杀人般的眼神，笑嘻嘻地上前：
“这不天麒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恢复的还挺快。”
虞天麒一脸吃了柠檬的表情……这混蛋上来套什么近乎？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自己不清楚？
“我跟你很熟？”虞天麒侧目瞪着许守靖，平静的眸子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怎么不熟？你忘记那晚的事情了？这也没过多久呀，天麒少爷不至于这么绝情吧，好歹是过命的交情。”许守靖乐呵呵地揽住虞天麒的肩膀，就像是两个人是好兄弟一般。
过命？我可去你的吧……如果不是虞天麒修养好，这会儿估计已经破口大骂了。
老子都快被你杀了，你搁着跟我谈交情？
如果可以的话，虞天麒真想拔剑把这个混蛋剥皮抽筋，以此来泄愤。
不过他不蠢，他知道现在不是和许守靖起正面冲突的时候，至少现在不行。
而且就算起冲突了……他也打不过。
憋屈！
虞天麒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把许守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挪开，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低沉着说道：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他懒得陪许守靖绕圈子，怕自己气吐血。
“我能有什么事，打个招呼罢了。”许守靖像个老大哥一样拍了拍虞天麒的肩膀，故作深沉地出声道：“你毕竟是娇娇的表哥，我那么对你多少还是有点愧疚的。这不是来跟你一笑泯恩仇了吗？”
虞天麒冷笑了一声，对于许守靖的话那是半点没信。
……虽然昨天中途他就晕了过去，没能目睹全程。
但这混蛋的行事作风，光是听别人说都听腻了。
这厮就是一个流氓混蛋，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妥妥的疯狗，只要被咬住，不撕下你一块肉誓不罢休。
只是，现在自己一没招惹他，二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想要害他的企图……这家伙突然来套近乎干嘛？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我能有什么给他的。」虞天麒心中对许守靖无比的嫌弃，只想赶紧摆脱不要再被缠上。
念及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一笑泯恩仇免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以前的确太不成熟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向余娇霜道歉。”
这话虞天麒倒不是违心的，他心底还真是这么想的。
说到底，他对于余娇霜的待遇的确心存嫉妒，但也没到要致她于死地的地步。
自从被许守靖暴打了一顿之后，虞天麒心中某些坚持的东西就被粉碎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族内的天骄，可他的骄傲却被许守靖这个外人以一种最凄惨的方式踩到了地上。
第二天被救醒，虞天麒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他在思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对于余娇霜的愤恨，真的已经到了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置她于死地的地步吗？
虞天麒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
既如此，那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却一点都没有迟疑呢？
因为有人在促成这件事，有人在引导自己……余娇霜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那个自己十分敬重，一直视为大哥的人。
想通这个问题之后，虞天麒忽然就明白了许多事。
原先放不下的，也都放下了。
当然，对于许守靖这个混蛋的厌恶还是半点不减，如果不是打不过，他肯定要给自己报个仇。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跑来天书阁。
他想要重新审视自己，从以往的被禁锢住的天骄思维中跳出来，重新沉下心去学习。
——
“对不起，余娇霜，以前是我错了。我承认，我很嫉妒你，我觉得你不配你现在的待遇……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会用自己的力量来得到进入禁地的资格。我不会对我以前做的事情做出任何狡辩，错了就是错了，如果你想要报仇，随时来找我，我愿意受着。”
说罢，虞天麒对着余娇霜俯首谢罪，尔后也不管余娇霜一脸错愕的表情，转身走进了天书阁。
虞天麒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余娇霜久久不能回神，小手拉了拉旁边看戏的许守靖，蛾眉紧蹙道：
“他这是怎么了？”
“被揍了一顿，想开了呗。”许守靖轻抚着余娇霜的脑袋，沉吟道：“我原本以为，以他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会一条路走到死。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
“师父，你在说什么呀？”余娇霜一脸无语，能不能说点人听得懂的话？
“我在说，我小看他了。”许守靖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伸手捏了捏余娇霜的脸颊：“我原本以为他会甘愿被虞潮利用到死，所以才想激怒他套点话，看看虞潮那个阴阳人又在盘算什么……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想通了。”
有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会硬着头皮往前走。
而有些人，在想明白之后，能够及时刹车，也不失为浪子回头。
当然，在许少主看来，虞天麒可不算是浪子，他顶多算是个盘盘子，被人利用了还替人数钱的那种。
见余娇霜还是满眼迷茫，许守靖也不打算继续多说，这种事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也没必要强求，小丫头保持单纯挺好的。
他微垂眼眸，不经意地问道：“你打算原谅他吗？”
余娇霜静了片刻，稍是沉吟，摇头道：
“不原谅。不管怎么样，他说的话都不可饶恕，没资格让我原谅他。”
说到这，她抬头看着许守靖，杏眸秋水盈盈，眼神无比坚定：
“我也不打算让他以道歉的形式让我‘复仇’。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会用自己的力量进入禁地来证明自己。我也会用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娘亲为我做的一切没有错。”
许守靖怔了怔，对余娇霜的这番话大感意外。
他一直把余娇霜当成一个没有长大的妹妹，心智尚浅，实力微薄，需要自己和虞知琼等人一直护着她，宠着她。
但似乎不完全是这样，至少在天涯虞氏的这两年，她并非就真的一无所得浑噩度日。
小姑娘其实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成长。
「长大了啊。」许守靖心中感慨了一声。
? ?忘记定时了，不好意思（捂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