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希家,不是因为木可人。”
他说话的嗓音很轻,却很坚定,更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说的是真心话。
希梦问他是不是因为木可人,事到如今,温庭寒没必要骗她。
那不同于自己的平缓嗓音,好似在希梦灼热狂躁的情绪之上硬生生的泼了那么一盆冷水,瞬间让希梦微微有些晃神。旋即,她却是不自禁的抿紧了唇瓣,脸上流露出不肯相信的嘲讽神色。
希梦压低了嗓音,满腔满语都是讽刺的味道:“温庭寒,你敢做不敢当,我看不起你!”
外人看来,这对情侣一开始吵了两句,如今却趋于平缓,不至于再动什么全武行。餐厅的服务员更趁机上菜,怕遭池鱼之殃,可谁又知两人间的暗潮汹涌。
希梦则任由自己肺腑间一股子烈火沸腾,硬生生烧出了一缕悲愤难言。当年自己是瞎了眼珠子了,居然看上了这渣男。网上的说法是对的,凤凰男靠不住,心肠狠。当初若不是希家拉了温庭寒一把,他能有今天,能这般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儿?
没希家帮衬,就算让他自个儿助学贷款读了大学,他能有这优越的读书环境,能吃穿不缺样样都好?能毕业后,迅速得到一份好工作,得到人脉,扶摇而上,步步高升?每年大学毕业的那么多,为什么他温庭寒能有这独一份儿的好运气?
就因为自己犯下的那么丁点小错,温庭寒居然能出卖希家。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做错事,希家可没有对不起温庭寒。这个男人凭什么报复希家出卖希家?自己做错事根本是给温庭寒一个借口,一个狼心狗肺的借口!
还有木可人,她这种千金小姐,算是栽在了这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手里了。
她不忿,凭什么木可人装温柔善良,明明不过是个心机婊,这些男人个个对木可人很是怜惜,觉得木可人干干净净。希梦不觉得木可人哪里干净了,在她看来,木可人根本就是软绵绵的使阴刀子,背后伤人,杀人不见血。为什么那个出身贫寒的女孩子,一装柔弱一演戏,就能让那些蠢蛋男人为她奋不顾身?
这男人,难道一个个真这么弱智?对着那种很柔弱的女人没长脑子?
越想,希梦心里越生气,只觉得肺腑间一股子烈火,却好似这样子的熊熊燃烧。
她脸上的鄙夷神色,温庭寒看得清清楚楚。他悲哀发觉,至少自己前半生,是和希家的人纠缠不清的。作为下属,他看着希行之脸上的神色,能轻而易举的揣测出希行之的心思。作为某种意义上希梦的哥哥,他也能清楚感知希梦如今所想。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妹妹,并不让哥哥喜欢。这世上并不是每对兄妹,都是相亲相爱。
“梦梦,你可以觉得,我是狗都不如的东西。说来,这也都算得上事实。可我说的是真的,背叛希家,和木可人没什么关系。”
他无视希梦脸上那冰雪也似神色,知晓此刻希梦所思所想。可能自己在希梦眼里可笑可悲,枉做情种,是有意护着木可人免遭希梦的麻烦。可他温庭寒既然是希梦眼里狗都不如的东西,也不配做什么情种。他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会自欺欺人。
所以温庭寒不理会希梦脸上冰雪般讽刺之色,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已经结婚了,半年前。”
希梦脸上的神色顿时凝住,仿佛被雷劈了一样,脸颊流转了几许的不可置信!
无论温庭寒说什么,她都不会吃惊,可她万万没想到,温庭寒居然会说他结婚。
他怎么可能会结婚?老婆是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女人。如果不是知道木可人是和萧晟领的证,她甚至会下意识觉得,温庭寒勾搭上了木可人。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希梦脱口而出。
“你要是跟大一那会儿,缠着我不放,时时刻刻盯着,自然也逃不过你的法眼。可是梦梦,说实在的,你对我这个老男人,早没了兴趣对不对?有些东西,看着不错,只是求而不得。等得到手了,就没那么宝贝了,你说对吗?”
温庭寒嗓音并没有带什么嘲讽的味道,可希梦就听出了那么一股子打脸嘲讽的味儿。
一瞬间希梦居然无言以对,回忆起自己在温庭寒面前那些如火炽热,山盟海誓的表白。那时候她甚至有着一股子性命都不要的火热劲儿,她以为自己会爱温庭寒一辈子。如今她不得不承认,那不过是连自己都骗过的浮光掠影,连自己本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如今,温庭寒平淡的嗓音更是句句扎耳扎心。
“其实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再过三个月就是预产期。半年前她正好怀了,问我要不要,不要就打掉。我就说,那好,我们去领证结婚吧。我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我跟她相处得不错,感情也很稳定。我们各自拿钱,付了首付,一起换贷款。她不想大着肚子举行婚礼,想等娃生下来了后再补办。她是事业型,工作狂,很成熟的性格,结婚的利弊也想得很通透。我跟她,虽然是少了点爱情的甜蜜,却是相处得很舒服。至少,找一个跟自己有默契的人结婚,不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温庭寒自嘲的笑了笑:“希小姐,你知道我是个很现实的人,我不适合扮演一个情种,为爱痴狂的剧本更不适合我。”
他很肯定,对于自己老婆,自己是没有什么爱情,更没有丝毫的激情。他们两个人的婚姻,是成熟而通透,了解对方彻彻底底。结婚也可以跟事业一样,搭伙过日子。而他人生中最后的激情,都贡献给几年前的那个冬天。
希梦唇瓣轻轻的颤抖,蓦然抬头,禁不住咬牙切齿,含着一股子极浓郁的酸涩与不甘:“你骗我的,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根本没有。呵,温庭寒,你最喜欢骗人了,我不会上你的当。”
你以为自称有个老婆,就能将你心尖尖上的木可人摘干净?越是这样,越能证明,你根本就是爱极了木可人,才虚构一个女人当枪!
温庭寒缓缓说道:“我跟她,是两年前认识的。你知道的,那时候公开,是有一些不方便的。”
两年前?那时候温庭寒还在跟自己分分合合!希梦好似被人打了一个耳光,生出了一股子被羞辱的怒意。
“梦梦,你也不用将劈腿之类的词加在我的身上。平心而论,我认识她时候,其实那时候的你,虽然还有那么一点对我的不舍得。可这不过是不甘愿多年以来在我身上的空耗,有些不甘心自己的付出。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早对我不上心。”
“你大二那年,我答应做你男朋友,其目的就是想要摆脱你。这么多年了,我真的受够了。你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你口口声声都是真爱。那时候我倦了,想难道真这样子跟你纠缠一生一世。想要摆脱你,而做你男朋友,这听着很荒唐,可是实际上呢,我发觉没做错。你看你现在,不是一点儿都不爱我了吗?”
“我想让你离开我,那就要接受你,还得对你好,对你体贴。我不能对你冷淡,那样除了让你发疯,没什么用。你说得没错,我温庭寒何德何能,能被你喜欢?我不过是个父母早死的穷小子,你以前再喜欢我,可扪心自问,内心深处何尝不是对我有一缕轻视,你其实是看不起我的。我有什么好?成熟一些?体贴一些?说来说去,也就是求而不得。我比你大好几岁,成熟也代表沉闷,就连浪漫也是一种礼貌性浪漫。我还吃着你家所谓的软饭,是你爹的下属。希行之的女儿,身边是少不了名门公子。等我到手了,你也不像以前那么千依百顺,你是不是总觉得心里面有些不满足?”
温庭寒有些感慨似的说道:“有些话,我从来没有挑明。其实,是你先劈腿的。你跟我好了半年,跟你那个学长林聪一起去参加户外攀岩,你在大自然秀美的山川簇拥之下,抵挡不住年轻火热的激情,你没有耐住寂寞,彼此发生了关系。回到学校,他霸道总裁式的追求,让你享受,你并没有十分决绝的拒绝是不是?”
希梦苍白的脸颊刷的腾起了红晕,温庭寒嗓音自始至终非常的平和,却好像暴力扯下了希梦的衣衫,让希梦有种没穿衣服的羞耻感。
不错,她是劈腿过,可她以为温庭寒不知道。温庭寒不知道,那么她就可以当没这回事,更没有丝毫的愧疚。
“我没有生气,真的。”
温庭寒可以说是说得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我反而很欣慰,一切都很顺利。我还以为要等得久一些,可没想到只需要半年。这样子一来,我也可以解脱得快一点。”
这样子的嘲讽,让希梦浮起了滔天的羞愧,只觉得品尝到从来没有过的屈辱!
“你!原来林聪这个渣男,也是你安排的!你根本是处心积虑算计我!”
她竭力为自己辩白,苍白的面容没有一点血色。她不肯承认自己在感情上的无耻,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处心积虑的算计。
温庭寒的眼底,却流转了缕缕讽刺。他根本没有安排什么,一点没有。
“希小姐说这种话,难道不亏心吗?我没有故意冷落你,我一直都是这种性格。我不会陪你去泡吧,也抽不出时间陪你攀岩。我只是你爸手里一个打工的,勤勤恳恳,努力上进。从你上初中开始,你爸喜欢让我管着你学习以及私生活。没交往之前,你把这种管束看成情趣,可是一旦得手终于渐渐觉得沉闷。毕竟就算你爸妈,你也不乐意让他们管。我们第一次分手,扪心自问,那次吵架究竟是因为你对我失去耐心故而无理取闹,还是我有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如果那时候你还如以前那般爱我,至少不会这样子的不耐烦,更不会因为一件小事跟我分手。”
“该来的始终要来,我知道一次分手是不能脱身。可只要每次容你轻而易举的和好,知道我唾手可得,那你终究会对我没什么兴致了。”
说到了这儿,温庭寒甚至勾起了唇角,好似轻轻的笑了笑,仿佛做了一件很得意的事情。
说到底,他很冷静,可是对希梦也很残忍。他冷漠的看着希梦折腾,没打算伸伸手。
“梦梦,咱们最后一次和好,只处了两个星期。你对我漫不经心,提不起劲儿来,跟我在一起没一丝一毫爱情的快乐。那两个星期,我早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你呢,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因为你,我更喜欢理智、成熟的女人,对不懂事的小姑娘真是敬而远之。”
说到了这儿,温庭寒伸手,轻轻的喝了口柠檬水润润喉咙。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这张似乎要被自己彻底毁去了的少女面容,没一丁点的同情和不忍。希梦何尝不是毁了他,而且在很早以前。
他记得自己也曾发过梦,对那个叫木可人的女孩子。
他从小冷静自持,是一个很现实的人,骨子里面很会为自己打算。他懂得怎样讨人欢喜,怎么样对自己更有利。遇到木可人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却只能用老房子着火来形容自己对木可人迸发的热情。
那个温驯而单纯的女孩子,可能是很多男人的理想型。温庭寒年少时候也脑补过梦中情人,样子始终是模糊的,依稀是温温柔柔,长发披肩的模样。当他看到了木可人的时候,脑补的虚幻影子,刹那间化为了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就这样子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就算过去这些年,他仍然确定以及肯定,木可人是这世间真正单纯如水的女子。
也许那是他唯一一次,感性压过理性,想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希家不仅仅是他的恩人,还是压着他的山,头顶上的天。希梦更是希家的小公主,希行之的宝贝疙瘩,不让人伤及一丝一毫。
可那时候,他因为希梦对木可人的算计动怒了,甚至打心眼里心疼木可人,心疼那个被伤害的温柔善良的女孩儿。
是,木可人还是个梦中的童话般的女孩儿,一双眼眸流转如水清纯。自己已然是个成年人,懂得这个社会所有的规则。而他这个成年人,遇到了童话里的公主,却仿佛做了一场童话般的梦。
那时候他胸中燃烧着如火愤怒,决意为木可人讨回公道。希梦凭什么这么对待木可人,就因为自己喜欢木可人?他长于希家,深受恩惠,可难道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希梦轻轻张口说喜欢自己,那么他就一定是希家公主的可笑玩具?
不可以的,他不能让希梦如此残忍的伤害木可人。就好像无知的小孩子,伸手撕碎了蝴蝶的翅膀,流转无知无畏的凶残。
他其实对木可人下过一番功夫,也了解过木可人。温庭寒极难受的想,好似木家那种很复杂的家庭,能出来一个木可人这么温柔单纯的可人儿,也许是上天落在世间的礼物。然而天使却被这世间庸俗狠毒所伤,浑浑噩噩,落得遍体鳞伤。
他也很清楚木可人在校园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受着怎样的屈辱和冤枉,却不依不饶,懵懵懂懂固执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其实不应该经受这些。
所以那天,他从发疯希梦身边跑开,打着鸡血,仿佛心口有着一股子劲儿。
他来到了木可人身边,没头没尾的抓着木可人膀子说,说自己相信木可人是清白的。
就算在木可人眼里,自己甚至不算很熟悉的人,他也从木可人的眼底看到了一缕感激。
因为没什么人相信她,自己这算是雪中送炭?
从发疯的希梦身边跑开,来到木可人的身边,就好像从地狱来到了天堂。
他要告诉木可人,自己知道木可人是冤枉的。他还有法子,为木可人洗清冤枉,证明是希梦栽赃陷害,布局设计。他可以为这个美丽的女孩儿做任何事情,因为木可人是这世间难得的天使。
可话到嘴边,有什么力量,死死的掐着温庭寒的咽喉,让他吐露不出一个字。
没错,希行之身为一个商业霸主,确实有几分大气。温庭寒不接受希梦,希行之虽然会有些遗憾,可也不过十分责怪,更不会逼迫温庭寒跟希梦在一起。这方面来讲,希行之至少像一个好叔叔。
然而希行之能容许自己不喜欢希梦,却决不能容他指证希梦,毁去他宝贝女儿圈内名媛的清白名声,甚至害的希梦成为笑柄,被学校处分。
希行之从来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更不是一个讲理的人。
自己会有什么样子的结局,其实想都想得到。他在通云集团这几年的辛苦奋斗,顿时化为乌有,如流水般的逝去。被踢出公司,扫地出门,这是肯定会有的事。甚至外界不会称赞自己的正直,只会鄙夷忘恩负义。为了一个美丽的女人,辜负恩人的女儿,浪费了希行之的心血和栽培。世上的人都是慕强的,人心都偏向强者,而不是什么公道。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希行之自诩真性情,自诩恩怨分明。当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尤其是一手养大的温庭寒反咬,温庭寒都能想象得出希行之会有多愤怒。希行之会下令封杀他,断了他温庭寒的前程,毁去他所有的梦。让他这么些年努力,都生生蹉跎浪费。
而这一切,自己却要为不过几面之缘,对自己带着几分疏离的木可人牺牲?
他的手指头一根根的松开,凝视着木可人那张美丽面容,不自禁问自己,这一切可值?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美丽清纯,仿佛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就堆积在眼前,寒冷的冬日也开了美丽的花。
明明已然想透了所有的冷冰冰现实后果,可他内心却涌动了一股子意气热血。
值得,是值得的,为木可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
就算是前途尽毁,被骂忘恩负义,彻底得罪希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年近三十,他一向谨慎和现实,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还有这么一把火,居然想要这么冲动。
那一刻,温庭寒甚至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可世间总是美好易逝,感动也只有那么一刻。
可能那个可以为木可人牺牲一切的念头,都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
他那时一张口,本来想对木可人说出真相,鬼使神差,却说成了另外一句话:“可人,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我都为你发疯了。”
他一张口,就觉得心里发寒。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自然就是自己。温庭寒极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个。
他可以为木可人牺牲一切,不过当他将自己前途和未来都赔上了,木可人用什么回报自己呢?
木可人是有一个男朋友,可这个男朋友,一定不会有自己爱得那么的深。
那么他想要什么回报呢?木可人的爱情吗?
其实那一刻,他只有小小的不甘心,总觉得想要抓住点什么,就算有些犹豫,那也只是小小的犹豫。
毕竟在这之前,温庭寒丝毫没想过将这件事当成一件交易。
而以木可人天使般的人设,也不可能拿爱情做筹码来交换清白。
也许,他要的只是一点点的希望,一点点的暧昧。
只要稍稍说几句软话哄哄他,甚至不必有什么确确实实的承诺,就足以让温庭寒万劫不复的栽下去。
那时候,真的只需要木可人使一点点的小手段,自己就真的可以不惜一切啊。
如果木可人稍微有那么点心眼,猜测得到是希梦动的手脚,而自己则跟希梦关系亲密如今又神色失常。她只要聪明的,故意套套话,那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什么都说出来。说出这一切一切——
又或者,木可人不聪明,但足够的软弱。她因为被受委屈,在冬天得到一点温暖,远在天边的那个男朋友安慰不了她,稍稍在自己面前放纵一下小白兔的软弱。那么自己可以牺牲一切,维护这缕柔弱,宁可万劫不复。
他只要木可人稍微害羞一点点,有些不好意思,用那双含泪的眸子朦胧看着自己。对,木可人甚至不用说什么,只要那么委委屈屈,欲语还羞看着自己。甚至,不必扑入自己怀中,让他沾一根手指头。只要这样子,他就能徒生妄念,任由胸口那把火熊熊燃烧。
然而,木可人只是深深呼吸一口气,有些抱歉的看着温庭寒:“温先生,我,我有男朋友的。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的。对不起,你不要再放心思在我身上了。”
温庭寒不甘心:“可他现在在哪儿?你这边一团乱,这么受苦,他却没影子。”
“他真的有事,去了远处,这几个月联系不上,不是不管我。从小到大,其实他一直照顾我,关心我,能遇到他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温庭寒那时候那样子听着,那字字句句刺心,他甚至极狼狈的盼望木可人不要再说下去。可木可人没有,她无知无觉,对她那个心上人死心塌地,爱得死去活来。
“其实小时候,我的性格是很柔弱的,很好欺负,受了委屈和冤枉,我也不会说出来。如果是以前,我被冤枉,一定哭着回家了。是他跟我说,做人不能低头,没做的事情不要认。所以,我才没有回家,没有躲着不出来。他,很好的。”
他听着木可人天真深情的话语,可这样子的天真深情,却不属于自己。他感觉自己胸口泛起了一股子的凉意,那样子的凉意席卷着冷冰冰的味道,泛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嫉妒和悲愤,就这样子压下了他内心之中那股子熊熊烈火,最后只余下一片如水冰凉。
木可人对那个男人这么深情,自己又算什么呢?一个陌生的可笑男人,还是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里面的男炮灰?他温庭寒到了而立之年,却去成全一个小女生的爱情故事?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运气不好的孩子,所得到每一样东西都是拼命努力得到的,根本没有挥霍的资格。
他满心悲凉讽刺的想,眼前这个小东西,如今被受委屈,心心念念的想要自证清白。可惜小东西却不知道,他这个成年人被她无知无觉的青春迷人弄得神魂颠倒。只要木可人勾勾手指头,她就能得到她如今极盼望的清白真相。可是,木可人连手指头都不肯对自己勾一下。
他为什么要管木可人,为了一个别人的女朋友?
等他心冷如水的转过身,他听到了木可人感激的嗓音:“不管怎么样,温先生,谢谢你肯相信我。”
那温软的嗓音,好像甜甜软软的糖,却没融化温庭寒那颗已然冷下来的心。
饶是如此,却仍然让温庭寒内心一阵子的剧痛如搅。
他一步步的离开了木可人,理智重新回到了温庭寒的身上。
这段污秽的秘密,是属于他温庭寒一个人的。希梦不知道,一心为妻报仇的萧晟也不可能知道。而他,更决意不让任何知道。他一步步的离开,将人生之中真爱过的那个单纯姑娘扔在了冰天雪地,让她为自己天真付出该有的代价。
然后,他认清了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自私自利,为了自己前程,可以泯灭良心,无视这世间最纯洁美好。
他终于清楚知晓自己是什么样儿的人,从来没这般清醒过。毕竟每个人都有着求生欲,带着滤镜尽力美化着自己。就连温庭寒,也不例外。然而如今,他终于血淋淋撕碎了道德外衣,直视自己的卑劣。
他没去举报希梦,不是因为希家的恩义,根本没有所谓的恩义两难全。他可以为了木可人,无视希家对他的恩泽。又为了自己的前程,放弃了不肯给予自己爱情回报的木可人。
希行之的打算,温庭寒是清楚的。自己承了希家的大恩,这是确确实实的。而他又能干、仔细,能成为希杰的左膀右臂。可希杰那么一个废物似的富二代,凭什么让自己屈于其下,为他打一辈子的工?就因为希杰命好,含着金钥匙出身,有一个有能耐的爹?那是不是自己后代,也生生世世,为希家为奴为婢?
希家供自己读书,毕业后又栽培自己,大恩大德,确实不知道怎么还。他是认可,希家对自己有恩德的。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什么希家可以为了女儿,理直气壮对付一个无辜的木可人,自己则不能为自己打算一二?希家自己其身不正,凭什么要自己遵守道德,凭什么他就不能忘恩负义?难道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希家的人占完了?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个儿狗都不如,是个垃圾货色。可至少他没希梦这么婊,干了再多烂事,也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万分委屈。她仗势欺人时候居高临下,却要别人忠心耿耿,啃着希家扔过来的两块肉骨头,要卖身锁死,不离不弃。生下来含着金钥匙,能有什么了不起?就在刚刚,希梦还口口声声,自己是希家一条没养熟的狗。不过,他都已经习惯了,更不会跟希梦吵。
他只是觉得可笑,如今希梦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木可人,这么对付希家。是为了,木可人复仇,忘恩负义。若真是那样,那倒好了?可自己配吗?配让希梦将自己说成个情种,如此的情深义重?他哪里配得上。
自己是希家养大的,也许骨子里东西跟希梦如出一辙。不过是一堆极自私的垃圾,在相互撕逼,踩着别人满足自己。只不过自己是垃圾堆里清醒的一个,对自己的认知,可谓极之精准。
而此时此刻,坐在温庭寒面前的希梦,却是面色变幻不定。
她念及从前对温庭寒的山盟海誓,热情似火,一瞬间也有一缕狼狈,可旋即希梦眼底顿时流转了一股子怒火。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还以为温庭寒找的是小三,没想到居然是小四上位。还有就是木可人,她听得只字片语,知道就是因为木可人,希家才遇到这档子事!
从小到大,希梦就是这样子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却将别人记恨到了骨子里。甚至有时候,她自己内心也生出了一缕惊惧后怕,觉得自己许是做错了。可希家疼这个女儿,总能用实际行动告诉希梦,她没做错什么,什么也不用负责,什么事都不会有。就如同当初她在高中时候的校园欺凌,若那时受到了教训,就已然已然轮不到希梦去大学作妖。然而她是希家的女儿,就算闹腾出了什么麻烦的事情,希家也总有办法,替她捋顺和抚平的。
事到如今,温庭寒这些话虽然让她油然而生一缕羞耻和打脸,却根本没有平息她胸中的熊熊怒火。更何况,今天这一切,本来就是希梦计划好的。
温庭寒和木可人这两个贱人,她都要教训!下意识间,她按住耳垂,听着耳边接收器传来的女子嗓音:“差不多了,那些安排的娱记都到了。”
正在这时,餐厅门口却似有了动静,不待服务员招呼,一大堆人鱼贯而入。
希梦眼角余光扫见,顿时猛然站起来,将这家安南餐厅的招牌菜炸春卷这样子泼在了温庭寒身上。
她更扬声:“温庭寒你这个贱人,当初要不是希家收留你,你能上学读书,有现在的前程?你欺骗我的感情,想借着我这个希家女儿往上爬,私底下,你却找小三。你不要脸,你现在还出卖希家!”
一瞬间,以温庭寒的沉稳,也有些错愕。
他自认为自己还是了解希梦的,故而怎么也没想到,希梦会闹这么一出。以他对希梦的了解,希梦原不会闹腾出这档子事。
耳边,更充斥着七嘴八舌的声音。
“温先生,听说你当初是希家资助上学,其后也在希家的公司上班。听闻你近期辞职,是做了对不起希家的事情,是不是?”
“你原本准备娶希家的千金,没想到因为你找小三,私生活不检点,所以希梦小姐跟你分手。”
“你可是因为希梦小姐跟你分手,故而这么报复希家,恶整通云集团。”
“温先生,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有没有违法,触及法律层面上的问题。”
“背叛通云集团,集团的律师团有没有准备告你?”
温庭寒耳边听着这些记者你一言,我一语的,面色不觉沉了沉。
他留意到这场骚动,闹腾得餐厅上下瞩目。有人,甚至掏出了手机,开始拍眼前这场闹剧。
希梦是故意的,她今天非得要自己过来,不仅仅是要说那些恶狠狠的话,而且还准备好这些招待自己个儿。那一瞬间,温庭寒内心也是不觉浮起一股凉意。说到底,他对希梦确实还有些微弱的感情和虚伪的愧疚,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是荡然无存。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希梦长能耐了,这热点抓得准啊。这父母双亡的凤凰男,加上集团千金小姐,以及小三、背叛、商战。一切的一切,都是符合网友的想象,更容易让自己成为网络暴力的宣泄口。高高在上,怒甩渣男的千金小姐,是网上那些女人最喜闻乐见的完美形象。而自己,则是一个完美的小丑。
而人,总归是会选择自己乐意看到的剧本。
骤然逢难,温庭寒并没有被这番变故冲击得脑子懵逼。他双眸反而流转了一股子的冷静,如此悄然打量,若有所思。这些记者都不是什么正规媒体,从麦克风上的标签看,都是来源于一些视频网站跟风挖热点的娱记。说是记者,其实和狗仔的性质也差不多。然而如今网络上的力量不可小觑,温庭寒更从其中嗅到了一股子阴谋味道。根本是故意操纵,有人有意将此事炒作成网络热点!而这其中,甚至还有一家人气很旺的直播网站的娱记!现在这一切,自己所有的表情,都直面在不知道多少网友面前!
他脸上的任何愤怒表情,都能解读为气急败坏,成为一个巨大的笑柄。
温庭寒不认为希行之会这么做,如今这位希总还腾不出手,而且希行之还算是个比较老派的人。希行之爱面子,就算想要搞臭自己,可是也不喜欢让人肆无忌惮的评价希家家事。
人墙挡住了希梦,温庭寒眸光逡巡,也看不到这位希家的千金小姐。
希梦伸手按住了耳朵,不动声色一步步的后退,而那双眸子却分明透出了那么一股子骇人的寒意,流转那几许的冰冷。
你们这些贱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那冰冷目光顿时迅速移动到了木可人身上!今天巧遇木可人可不是什么巧合,是某人告诉自己聂小月今天约了木可人,并且提前网络预订了这间安南餐厅吃越南菜。
聂昀已然察觉到了几许不妙气息,起身要木可人走。
然而希梦已经飞快跑过来,死死的抓紧了木可人的手,大声叫道:“小三在这儿,温庭寒的小三在这儿!”
她就是要让木可人成为网上最贱的女人,被所有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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