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看她一脸挫败的沮丧。
“我不敢再进去了,”她擦擦眼角,终于放下了那可笑的逞强,“其实我胆子很小的,刚才真的被吓坏了。”
此刻她的声音柔弱而孤独,好似遥远浩瀚宇宙中一颗小行星,寂静的围绕着自己的轨迹前行,温庭远忽然感到一阵愧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带头取笑她,于是他站起来,拿了枕头和毯子,对她微微颌首,“今天你就在这儿休息吧,我去你的房间。”
“别!”她死死拉着他的胳膊劝谏道,“不可以!我没有跟你开玩笑,那里有鬼!你不怕吗!”
他侧过脸,看着她诚实的回答,“我当然怕,但我不去的话,你要跟我睡吗?”
“你是怕我占你便宜吗?”她上下打量他一番,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我用生命保证,我不会碰你一丝一毫,更不会对你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虽然......虽然我曾经暗恋过你,但我绝不会在这种生死关头想着那种事.......”
那种事?哪种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手一松,嗤笑了一声,将枕头和毯子丢到床上,“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不去了,不过我可不会保证不会对你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毕竟,我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
她瞪大眼睛,后退一步,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游移在自己赤裸裸露的手臂上,而自己还穿着睡衣,吓得捂着自己的胸眼睛滴溜溜乱转。
他步步逼近,邪恶的笑容绽放在绝美的容颜之上,“怎么,你怕了?”
她的背贴在冰冷的墙上,面对他挺拔的鼻翼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用手本能的挡着他的靠近,侧过头骂道,“笑话!我怕什么!我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我怕什么!我警告你别碰我啊,你这混蛋,居然敢调戏有妇之夫,要是我先生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的脸色蓦得一冷,不屑的从鼻翼中哼了一声,逼近她质问道,“你先生?你先生现在在哪里?”
她瞪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抿着唇不说话。
他放开她,转身走到水池边,拿起水壶往杯子里倒水,“有时候呢,做人要懂得认输,不要成天把面子看得那么重,有一句话不是说,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婚姻就像鞋子,如果不合适,不如早点换掉,因为顾虑这顾虑那而勉强穿着行走,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己的脚。”
她依然不吭声,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脚发呆。
他说完话拿着杯子往门外走去,她跳起来拦着他,语气十分彷徨,“如果你坚持要去住我的房间,我陪你一起去!虽然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会死,会灭亡,会被这个世界抛弃和遗忘,还是无法真正摆脱恐惧,那种恐惧就像我刚刚所经历的那样,一个人慌乱的在空旷走廊穿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地方,不知道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子,是光明还是黑暗,一想起来,就怕得要死,所以,我陪你去。”
他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那么害怕,为什么不找你亲爱的先生陪你去呢?为什么你一个人跑回国来这么久,他依然对你不闻不问,从来不曾关心过你的近况,不知道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甚至他还有自己喜欢的人,不知道你在坚持着什么,赵清雅,请你明白这一点,我不是非你不可,所以,不要再管我的事情,我为你做的这些只是一个同学一个同事一个同桌的基本的素养,与其他无关。”
说完,他打开门,往外走去。
“我在美国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她脱口而出,站在他身后,泪眼朦胧,“是他救了我,忍受我的各种胡闹任性和自残,不厌其烦的照顾了我整整七年。”
他一下子怔住了,手指微微卷起,一时间不知所措。
记忆渐渐回到四年前,她大学毕业那年,脑部肿瘤第二次复发,看着自己浮肿而变形的脸,寸草不生的光头,她绝望的打碎玻璃杯割断绷带,跪着求doctor chong,“求求你,别再捆绑着我做穿刺化疗了,我不想再承受这种痛苦,求求你放过我吧。”
doctor chong扶起她,脸颊浮动一丝怜惜,“雅雅,你真的放弃了吗?你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她摇摇头,哭的双肩颤抖,“他不会来了,我大学都毕业了,他已经忘记我了,请你也放弃我吧,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好吧,”doctor chong拉着她的手,“我们去外面走一走,回来的时候再讨论这个问题。”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各个病房去探望,隔绝着一块一块钢化玻璃,他依次介绍,这个是眼睛看不见的,他等了很久的眼角膜也排不上队,这个是心脏出了问题的,已经在我们医院住了三年了,还有这个,年纪轻轻的患上了渐冻症,这个耳廓天生畸形,这个肺叶坏死……….他们都有痛不欲生的疾病,可是他们即使住在重症监护室全身插满管子,也依然想要活下去。
“雅雅,”doctor chong对她说,你不是没有价值的,即使死神真的降临,也要把希望留给最渺茫的人,像你这样的病人很多,癌症是全世界都没办法解决的医学难题。
她望着一张张枯槁而渴望活下去的脸,泪如雨下,“把希望留给最渺茫的人?是的,应该要这么做,把希望留给最渺茫的人....”
第二天,她找到doctor chong,递上一份遗体捐赠书。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留下希望的方法,若是在她死亡之后,捐出遗体供doctor chong研究也是好的。
doctor chong说,按照规定只有本国人签字才能使得这份协议生效的,除非你和我结婚期满三年,否则你是无法捐赠遗体的。
“那我们就结婚,”她想了想,咬着嘴唇说,“doctor chong,如果我和你结婚,你的父亲会与你重归于好的,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了,再也没有家族里的流言碎语了。”
签下字的那一天,doctor chong充满感激的看着她,也许上帝会因为你的选择而赦免你的罪。
她握笔的手在颤抖,眼泪不停的落下,少女时代幻想过的婚礼是多么的浪漫美好,如今却这么凄惶,没有祝福也没有礼堂,那时的温庭远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默默的想着,是否已经结婚生子,过着平步青云的生活,这一生的任何的一个路口,她都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人,跟着他的脚步跌跌撞撞的跑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