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呼吸着,就好像快要溺水一样,能够感觉到凛冽的空气透过环境防护服的破损处,然后刮着气管直入肺部,带来一片火辣辣的感觉。远处的风暴越来越近,夹杂着冰粒的狂风秒速超过百米,足矣将坚固的大树连根拔起,或是将任何轻飘飘的东西卷入撕碎。身上的软性护甲早已无用,甩手将其抛飞,郝菲瑾涟的速度骤然加快了半成。全密封的防护服上,一道绽开的裂痕从左侧颧骨笔直延伸到锁骨,一看就知道是极为锋锐的兵器所伤。她勉力奔跑着,身后的风暴也跟不上她的速度,而在风暴中,两道璀璨的剑光寒如秋月,牢牢尾随
郝菲瑾涟心中叫苦,刚刚离开达萨,就遇上了仇家,都追三十个星系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奔跑中的她,掖了掖腰间的包囊,在那里面,一个无法被收入储物装备的圆柱形记忆体正在一闪一闪,释放出独特的磁信号,很显然无论是谁遗失了它,都有办法找回来。这也正是郝菲瑾涟下手时唯一没有想到的地方,而在她的行当里,每一个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结果!
两个修真者的身后,十余架小型穿梭机仿佛一个个铁蒺藜漂浮在空中。致命的尖刺从蛋状的舰体四处向外延伸,强硬坚固的锥状刺不仅可以用于减轻坠机伤害、做为停泊支架,更可以对其他舰船实施猛撞攻击。这种奇异的舰船看起来可怕可笑,实则设计得非常出色,能够让舰船在能源系统不支援武器的状况下具备攻击能力,这能省下一大笔成本。
小型穿梭机快如闪电,在已经普及的子空间引力能源系统驱动下仿佛瞬移一般,直接来到了郝菲瑾涟的前方,保持与她一样的速度,并且开始利用两门仅有的爆晶机炮开始乱扫。十余架穿梭机的火力交织在一起,没有应用任何瞄准程序,最大限度的避免了郝菲瑾涟对弹道的测算,覆盖式的扫射在厚重的地壳冰层上掀起无数冰晶云,被粉碎为小颗粒的冰晶飘飘洒洒,像是雾霾,遮住了视线。
“锵”天空中,一声剑吟狂暴猛烈,刺耳的尖啸中带起炫目的剑光,剑光吞吸冰雾,霎那间就变得有千百丈长,远隔数百里也清晰可见。
“轰”剑光分化为气雾,像是最猛烈的金风,生生将冰层刮起近两百米厚,巨大的冰块被粉碎成微粒,威力极为可观。几分钟后,郝菲瑾涟依旧没有跑出剑光化作的气雾,所有穿梭机都静止悬浮,等待着光雾散开。在光雾的中心,郝菲瑾涟已是无力再逃,半跪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被切割成碎片的环境防护服已经无法负担维生效果,她只有抛出两个金属球,形成双重构衣,来维持体温的稳定。
构衣不断吸收着鲜血,利用血液里的微量元素,极为迅速的自我复制着。也是此刻的郝菲瑾涟身体处于正常状况,所以才有那么多微量元素在体内。这也体现出了强者的好处,普通人体内的铁可能没有几克,而每一阶的提升都是生命的进化,体内细胞的致密性在不断提升中摄入和储存了更多此类元素,才能支持类似此刻这样的状况。
郝菲瑾涟有些绝望了,光雾慢慢散去,剑光余波扫遍四野千里,将直径八百余千米的冰层削去小半,足有一颗聚爆弹的威力了。两个修真者按下剑光,游龙也似,灵动之极的剑光落在地上,变成了两个紫袍道人。一人年轻许多,一人较为衰老,虽说修者面貌不可轻信,却也无疑是一个良好的区分理由。
“盗贼,还不快些交出记忆体?”老道率先开口,手腕上缠着一柄二十厘米长短的软剑,剑体游动,似是蛇魅。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郝菲瑾涟没有指望对方能够回答自己,她把记忆体从腰后特殊材料支撑的包囊中取出来,捏在手里。
“我师兄二人不过是为人出力,怎知道此物为何?快些交出,且让我二人带你去见雇主,你或能存命也未可知!”年轻道人笑颜说着,右手的袖中已然显现一点蓝光,郝菲瑾涟看得真切,那是一个锥尖,一路向后延伸,根本没有什么剑柄、剑鞘,完全就是一根冰棱。她忽然意识到,刚刚惊天动地的剑光是此人斩出来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带我走,但还是想要取我性命,想必你们也知道,我要是存了死志,这个玩意儿还是捏得碎的。”郝菲瑾涟面无人色,失血过多对于任何一个没有突破六阶的人来说都是重创。两百多年过去了,她的阶位只是从四阶多一点突破到了接近六阶,由此可见她的多重异能有多么难以突破。
就在此时,远处模模糊糊传来破空之声,一架菱体形状的穿梭机直直驶来,到了近前缓慢减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里面是二十四个隐秘账号的密钥,具有不可复制性,每个密钥至少对应着数千万星币。”从穿梭机里,传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平淡无比。
“这些钱我就笑纳了,告辞。”男音透出几分笑意,穿梭机复又加速,向远方驶去,眨眼间就在天边化作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师兄,难道说”老道一脸恭敬,对年轻道人言道。
“不妨事,应该是诈唬,没人能取走属于我的东西!”年轻道人脸上杀气四溢,狠狠瞪住郝菲瑾涟,他觉得那是郝菲瑾涟搬来的救兵。
“嘀嘀,嘀嘀”拉长的消息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植入型的个人终端迅速在年轻道人的大脑中呈现出大量的操作手续,一幅幅全都是转账提示。没有经过他自己的允许,没有经过任何证实审核,他的所有星币全数被清空。二十四个账户,存着他近四百年来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高达十余亿的资产竟然就在五秒之前,当着他自己的面被人拿走了!
“啊”年轻道人眼前几乎一黑,狂愤的大吼一声,摇身化作一道雪蓝色剑光,眨眼间就在远方架起一条长虹。
老道一见,顿时明白了,他瞥了一眼半跪在地的郝菲瑾涟,露出一丝阴狠,心下暗怨,却也来不及处理,只招呼了一声,竟也是身化长虹遁走了。穿梭机们随即呼啦啦并作一列,笔直的朝天射去。转眼之间,郝菲瑾涟前方的天空中就只剩下两道虹光,仿佛是极光一样的挂在天边,久久不散。
“怎么觉得有些熟悉?”她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觉得熟悉和亲近。思索了片刻,郝菲瑾涟恐怕两个道士再次回归,赶忙将记忆体一把捏碎,迅速掉头离开。要不了几分钟,她就穿越了大片冰层裂缝,回到了位于北极的空港,匆匆取了自己的一艘小船,忙不迭的离开了密尔玛星球系。
公子坐在穿梭机驾驶舱内,表情有几分落寞,赛芮塔见状立刻将星图放大,上面有一个信号源点正在一闪一闪,愈发远离密尔玛。公子看了看,知道是赛芮塔在那么几秒的时间内找出了郝菲瑾涟的载具,并在其系统内植入了一个隐藏极深的追踪程序。他不禁悚然,赛芮塔的能力太强了,哪怕是还未彻底掌握,却也能够在瞬息之间侵入记忆体、找到密钥、骗过通讯浮标取得优先带宽、骗过银行业联盟的自动检查系统、转账完毕、抹去痕迹、找到郝菲瑾涟的飞行器、植入程序,这一连串的行动仅仅持续了十余秒。
这不能够叫做成功,而应该称之为奇迹!
“做得好。”公子难得称赞了一回,他放开操控球,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差一点,那种感觉,果然是意所难明。没有人可以把意会之事以言语表达,正如没有人可以确切的形容恒星、星系和宇宙。无论如何,也必须借助比喻,而且还是极为抽象的比喻,令人难以理解。道便是这样的玄妙,道便是这样的难明,即使痛苦这样简单粗暴的力量,也不是区区一点时间就能想明白的。
“您是有什么心事吗?”赛芮塔有些迟疑,但还是问了出口。
“对,我的确是有心事。我与郝菲曾是熟识,而此刻她却连我的声音也不认识,天意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大到我几乎失去了一切。但从中,我也得到了一切,一饮一啄之间,已让我分不清孰是孰非,爱恨情仇。或许这便是道,我该亲和、贴近,我该敬畏、远离。我没有答案,或许永远也不会找到一个答案”公子的话朦朦胧胧,语气也深邃悠远,把赛芮塔一时间震住了,她可从未想过这么深奥的问题。
“虽然这游离于科学了解之外,不过我想,生命之所以会循环,无非就是自我意识过剩罢了。像是原子、量子、中微子这些比常态物质小数万亿倍、数百万亿倍的基本微粒,它们是不会出现问题的,不会循环的。或许原子还会裂变、衰变、聚变,但中微子、量子却几乎从不会改变其性质,那是因为它们就是万物,只要万物存在,它们就存在,从初始到结束,没有循环的过程,甚至连有没有结束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做为一个资深的科学家,赛芮塔对事物的本质有着属于她自己的看法。
“那么你说说,驭天者和融天者,你要做哪一个?”公子颇有些急切,他察觉到了赛芮塔可能对他的巨大帮助。
“当然是融天者!”赛芮塔语气坚决,想也没想。
“即便你驭天又如何,难道你还真去驭使天地万物,管理星辰朝哓、人畜存亡?那你与天何异?与融天者何异?”赛芮塔娓娓道来。
“自从有了存在这个概念起,自然就会永恒不灭,哪怕是恒星爆炸、宇宙坍缩,自然依旧永恒。而即便是没有存在的概念,难道自然就不存在了么?而若是没了存在的概念,驭天者也绝无存理!”此刻才赛芮塔,真正展现出了她的智慧,无论是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存在,或是以超越体智能的身份存在,她的智慧依旧闪光、璀璨。
“是啊,痛苦亘古永存,而掌控痛苦的人却有生灭之忧,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公子一瞬间仿若明确大道。
就在他念头贯通之时,那亿亿分之一秒内,在时间短到几乎无法以单位来理解和形容的那个时间和空间的点上,公子体内所有修炼血锻决的痕迹消散了,修炼抬山决的痕迹消散了,就连杀力的漩涡也像是黑洞被特殊的空间困住,吞噬了太多消化不了的物质又吐不出去,生生憋得爆炸一样,彻底的粉碎了一切公子所认知到的,自己的力量!
骤然之间,当一切荡然无存,一股神秘、亲切、而又令公子完全熟悉的力量从体内涌现,从四周涌来,从一切能够想象到和想象不到的时间、空间、物质、能量和彻底的虚无中涌来,灌注在体内,始终保持一个完美的恒定状态,不多不少,无论使用和不使用,它都不会增加和减少。那是痛苦力量,那种精粹,比杀力精纯几十亿倍,就像是行星和单个中微子的区别。
公子感觉到,自己从行星那样的驳杂,污染,组成蜕变,变得像是单个中微子一样纯粹,洁净和永恒。他再也感觉不到自身的生命存在和不存在,令人惊异的是,他自己的一切意志全然无差。公子向四周看去,他看到了无限的莫名,他看到了道、理和规律、规则的体现,他无法形容、无法意识,无法接触,只是看到,从近到远,从小到大,从无到有,什么都在这张意志网络的覆盖和包裹中。
他站起身来,周围的时间是静止的,赛芮塔的投影定格了,穿梭机定格了,所有都定格了。但实际上,时间还在不断的运动,只是它的速度已经近乎于不存在,可它又继续存在着。公子感觉到自己不太舒服,像是接受不了全新理论的科学家,无法想象老婆出轨的丈夫,不能忍受孩子仿佛魔鬼一样的父母亲。那是心理上一种承压太大以至于快要崩溃的感觉!
“嘭”脑海仿佛炸开,公子再一次听到了声音、尝到了嘴中的苦涩、看到了时间在流动。
“呼”他轻轻吹出口气,无色的痛苦力量顺口而出,湮灭了眼前被投射器投射出来的操控球。
“原来是我被踢出来了”他恍然大悟,感慨万分:“看来对痛苦一道,我的领悟还不到极限,或者说,自然的永恒在于没有极限?”
思索了片刻,公子放下了脑海中对郝菲瑾涟尚存的一丝亲近,他调转船头,径直飞向远处的宇宙。他的目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