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坊的青石巷,随着皇城一场大擂热闹了许久,入了三月又慢慢消停下来,不过巷子里的人还是比往日多,勾肩搭背行走的酒客谈论着江湖大小事。
自从天子准备定十武魁后,缉侦司便把消息放了出去,选了几个悍匪让江湖人争夺。目前杀来杀去的也快出了结果,谁能成为十武魁的第一个人选和昭鸿八美的第一人,都是江湖酒客津津乐道的话题。
中午时分。
许不令已经乘坐车架去了城外的芙蓉观,芙蓉观距离长安城有点远,每天来回跑显然不合适,陆夫人前几天就打了招呼,让孙掌柜准备两缸断玉烧,拉到城外慢慢喝。
两个护卫牵着马车,老萧杵着拐杖缓步走进巷子,天天过来的缘故,路上还和熟识的面孔打了个招呼。
酒肆之中,孙掌柜有点忙,招呼酒客的同时,听见马车声响,偏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
“来啦?今儿个咋没去后街说书……”
老萧杵着拐杖在酒肆门口停下:
“要去城外逛逛,奔波到老的命,没法子……”
“呵呵……酒放在那儿,早准备好了……”
孙掌柜指了指酒肆角落的两个大酒缸,家丁便跑进去,抱着酒缸装上了马车。
老萧闲话家常唠了半天嗑后,便跳到了车棚下面坐着,驾车前往城外。
虽然下着小雨,状元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南来北往的商客在屋檐下来来回回。
马车刚出巷子口,老萧忽然听见街边有叫卖声,口音明显是塞外的蛮夷:
“塞外佳酿……来看一眼……”
转眼看去,青石巷外的小街上,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大胡子站在屋檐下躲雨,推着个小车,里面装着不少酒坛,淡淡酒香遥遥可闻。
“呵……”
老萧也是酒中常客,一闻便知道东西不错,当即让老大老二停下马车,跳下来杵着拐杖走到跟前,在小车上打量了几眼:
“后生,这酒咋买?有啥讲究,说来听听……”
站在屋檐下躲雨的汉子,棕发络腮胡,衣服五颜六色,这种打扮的异邦人长安还挺多。
瞧见有客人上门,汉子操着带有异域口音客气道:
“老伯一看就是个行家,这酒是漠北那边弄过来的,用天山雪莲、长白山人参,加上虎鞭、鹿鞭……”
叽里呱啦一大堆。
老萧啧啧嘴,探头在酒坛里打量一眼:
“鞭呢?”
异邦商人讪讪一笑:“……鞭是生钱的玩意儿,肯定不会带出来……要不您老尝一口?这酒独此一家,男人喝了女人……”
老萧仔细闻了闻,酒确实可以,便让小贩打了一盅抿了口,稍微感觉了下,撇撇嘴:
“虎骨酒就虎骨酒,什么虎鞭鹿鞭……欺负老头我年纪大?”
小贩嘿嘿一笑,抬手道:“老伯果然是行家,年轻时候肯定也是酒中仙。你要是想要好的,小的这里也有,不过不卖……”
老萧听见这话便明白意思,抬了抬下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真是好酒,你下辈子都吃香喝辣。”
小贩先是打量了远处的马车,又打量了下老萧的穿着,老萧手上那根阴沉木狼头拐杖,可是肃王送的,光看颜色质感就知道不是寻常货色。
确定是真来买好酒的后,小贩点了点头,做贼似的蹲下身,在小车里面翻找了下,抱出一个酒坛,小心翼翼放在车上,先是擦了擦手,才打开塞子。
老萧凑近几分闻了闻,眼睛微微一眯,正想仔细鉴赏,小贩便盖上了酒坛,和掉了两斤肉似的:“老伯,这可是跑了万把里路,从西域那边运过来的,世上独此一家,我留着自己都舍不得喝,不卖……”
老萧还真被这酒勾起了兴趣,杵着拐杖轻笑道:“开个价,我家公子若是喜欢,少不了你赏钱。”
小贩一看这架势,当即认真了几分,抱着酒坛满是不舍,前后纠结许久,演的老萧都看不下去了,才咬了咬牙,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两!”
老萧叹了口气,抬手点了点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罢了罢了……”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拿起酒坛便走。
小贩一愣,忙的赔笑道:“爷,您误会了,二十两一斤,这一坛子三斤……”
“生意人,诚信为本,一口价便是一口价……”
老萧单手抱着酒坛,打开闻了闻,满意点头,回头瞧了眼。
小贩拿着银子正在往嘴巴送,瞧见后连忙赔笑,把银子踹进怀里,推着车便走,一副怕退货的模样。
老萧砸吧着嘴叹了口气,重新跳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行去……
---------
先帝的皇陵在长安城外的东郊,附近修建有守陵人居住的庄子,几个先帝的老妃子也在其中居住。
前几天太后和宫里打了招呼,以在宫里呆的烦闷想去皇陵住些日子,本意是救了许不令后,在皇陵中住上几天,然后服毒自尽,写个绝笔什么的把死因推到焦虑成疾上。
至于死后验身,肯定会发现她不是处子,不过这种事儿关乎萧家和宋氏的脸面,也没人敢伸张,最多暗地里骂她几句就完事了。
可现在来了个‘非一日之寒’,太后已经失了身,死不能死、活不能活,哪里敢光明正大的跑到先帝坟前住着,晚上怕是觉都不敢睡。
于是乎,心乱如麻的太后,只能和巧娥在皇陵外抱着睡了一晚上,然后就急匆匆离开,托兄长萧楚杨给宫里递话,以给宋氏祈福为由到了玉峰山下的避暑山庄。
太后本来就是个局外人,孤苦伶仃一个人住在长乐宫,背景又大的吓人,知道太后在宫里呆着烦闷,宋氏宗亲也没有多嘴说什么。
三月初一,顺峰山笼罩雾蒙蒙的烟雨之中。
官家的避暑山庄位于顺峰山后侧的一个山坳内,规模很大,而芙蓉观则在山顶上,距离很远,可以遥遥相望。
太后身着红色长裙,站在山庄的观景亭内,万尾五彩缤纷的锦鲤在湖畔中游来游去,却没什么心思去看。
视野尽头,不高的顺峰山下,一个车队在雨幕缓缓穿过山下的集市,逐渐抵达了白墙青瓦的道观外。
太后紧紧攥着手,脸儿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红发烫,又想起了哪荒唐的一晚上……
“扭腰……乖……”
“好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