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春的那个时代,怀了孕的女人还是要上班的,直到生产前半个月才会请产假。
可这里,限于条件,生孩子是一大难关,大人和孩子很容易因为各种原因丧命,所以,对孕妇格外的看重,吃食方面要大滋大补外,更是不让有什么活动,生怕磕磕碰碰孩子没了,恨不得天天呆到床上才放心。
宝春是一大夫,这方面的知识自然比旁人知道的多,不运动更不好。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就实在躺不住了,荣铮不让她去归济堂,她就只能在大棚的菜园子里忙活。
大棚里的黄瓜秧都伸展出去了,宝春正在用绳子给黄瓜架秧。
大棚面积不算太大,但种植的品种却不少,豆角,葫芦瓜,青菜,西瓜,甜瓜,玉米等等,另外还有草莓。
这几天草莓刚熟,小酒沈五他们从寻阳公子那里下了学总要进去吃个够才会出来。
老王妃进到大棚,也不由眼前一亮,就跟走进了夏天一般,到处都是绿莹莹的,很多外面还没到时令的蔬菜瓜果这里都已经挂满了果子,打眼看到不远处的儿媳妇,正踩着老高的凳子往上系绳子,她的心差点没跳出来,捂着胸口,哎吆了声,忙走上前,扶住了凳子。
“我的小祖宗啊,爬这么高,是要吓死娘啊,凳子一个不稳,这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母亲?”宝春看到扶着凳子的老王妃赶紧跳了下来。
老王妃见状,忙丢了凳子就去扶,“慢着点,这都有了孩子了,可不能蹦蹦跳跳了。”
宝春笑了笑,“不碍事,我是习武之人,没那么脆弱,身体好着呢。”
老王妃担心地瞅了她一眼,“好什么啊,都动了胎气,晕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宝春干咳了声,“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太长时间没休息,累着了,休息了几天,这不已经全好了。”伸伸胳膊腿。
“你说皇室那家子也真够乱的,惹出了一摊子事还要你们去帮着收拾,幸亏没事,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是好,荣铮那小子也是,也不知道照顾着你。”
老王妃处在一番后怕中,说落了一番惹事的人,又数落自家迟钝的儿子。
宝春不好插话,只能转移话题,“母亲,那边的草莓熟了不少,我给你摘些,可甜了。”
老王妃忙说,“我自己来,你就站着。”接过宝春手中的竹篮,边摘边说,“你不要忙活了,你要是不放心那帮小子没轻没重,就让你父亲来,反正他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再不济还有荣铮呢,有什么事情尽管使唤。”
宝春嘴巴抽了抽,母亲这话歧义太大了,使唤荣铮还可以,老王爷她可不敢。
出去后,兰香机灵地接过王妃手中的篮子,“今天太阳好,你们先在外面坐,我洗好就端来。”
荣铮和老王妃正坐着喝茶,谈论着什么,小酒趴在他爷爷腿上,看到娘亲过来,忙扑了上去,抱着娘亲的腿,瞅着娘亲的肚子。
老王爷看到宝春满意的不得了,心说儿子这媳妇娶的真是好,生就的一副旺夫旺家样,稀里糊涂有了小酒这个大孙子,还教导的如此好外,这才成亲多久?就又要给他老荣家添人了,这场景过去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儿孙绕膝什么的过去谁在他面前提,他都想跟他急,可现在,他巴不得见个人都要炫耀一番。
荣铮见自家老爹盯着自家媳妇笑成那样,不由瞪了他一眼,不用猜,也知道他想什么,估计满脑子都是孙子孙女一大片的想望,对,就是想望,生下老二,坚决不能再生了。
兰香端着洗好的一大盘红艳艳的草莓走过来,宝春拖着熊儿子来到了凳子前坐下。
“丫头,你也坐。”老王妃知道儿媳待兰香跟自己的妹妹一样,也没拿她当外人,拉着人坐到自己旁边,询问谁在做饭,饮食怎么搭配之类的问题。
问到这个问题,兰香下意识看向姑爷,可他家姑爷拿起一个草莓塞到小姐嘴里,接着又拿起一个塞到小酒嘴里,就是不看她,吭哧道,“是我……”
关于食谱什么的更是回答的磕磕绊绊,老王妃见她这样,不由叹了口气,心想大概是指望不上了,就拍了拍她的手,“不懂,也没关系,我教你,实在不行,我就亲自……”
老王妃这话还没说完呢,那边小酒就拆他爹的台了,“你教兰姨,还不如直接教我爹,这几天的饭都是他做的。”
老王爷夫妇两都看向自己儿子。
荣铮气急败坏地给了儿子一个爆栗,“吃着还堵不住你的嘴?”
小酒咬着一个草莓,含糊其辞道,“窝系四话四说拉。”
“我看你就是欠揍。”荣铮气呼呼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老王爷冲儿子挤了挤,挨了儿子一记白眼。
老王妃笑了半饷说,“这有什么好遮掩的,谁没个特殊喜好啊。”看儿子脸上挂不住,忙打圆场,只是这场越圆越怪异,听得荣铮都要甩袖离开了,太伤心了,一家人都在欺负他。
刘景从天牢出来后就进了宫,先是去给父皇请了安,然后才去了母妃那儿。
母妃看到他眼里充满了担忧关切之色,这一刻,刘景突然明白,母妃什么都知道,尽管他从来没跟她说过。
母子两一时间相对无言,过会儿,她问,“跟你父皇请安了?”
刘景点了点头,跟随着母亲,在她的对面坐下。
宫女上了茶点下去后,刘景开口问,“安平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德妃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我也没见过,只知道出宫了很长一段的皇上回来后,就再也没踏进过后宫,听外面传说,皇上准备废了皇后……”
刘景看着她,“是因为安平的母亲?”
德妃说,“也不全是,我想安平的母亲只不过加速了这件事的发生,你父皇很不喜欢皇后,婚事都是被邓相太后逼着答应的,因为那时,他年少无力反抗,后宫其实是朝堂的延伸,皇后独霸后宫,无人能惹,连皇上的一言一行都想要掌控在手中。”
“那母亲……”刘景说。
德妃说,“你父皇正是为了制衡皇后,制衡她背后的邓家才让我进的宫,他一直隐晦地抬高顾家来进行压制邓家,邓家的气焰慢慢被打压了下去,你父皇以为已经足够可以不受他们牵制了,不过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你父皇的废弃诏书还没下,就遭到了大部分官员的反对,在大部分官员和太后的施压下,皇后没有废掉,不久后,就传来沈暮云成亲的消息,在他成亲那天,你父皇一夜白头……”
刘景说,“那时,她就已经怀了安平?”
德妃点头,“我想是这样的,或许沈暮云跟她就不是真正的夫妻……不久后,她就去世了,没几人见过她,也不知道来自那里,但据说英姿不羁,见识不凡,惊人天下……”叹了口气,“也唯有这样,才能让你父皇惦念一生。”
刘景看看母亲,犹豫了下还是问道,“那母亲对父皇……”
德妃端着杯茶说,“我进宫,自打盖头被掀开看到你父皇的第一眼就默默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清华灼灼,温润如玉,更何况还是我的丈夫……那时,你父皇很少来后宫,除了皇后和我,后宫里也没有别的嫔妃,当时我只是以为皇上不贪恋女色,一心忙于朝政,可后来才知道他不是不贪恋,而是我不是他贪恋的那个人而已。”
每次见母妃,她都是一副不急不躁,与世无争的样子,刘景还以为母妃并不爱父皇,只是逼不得已才进的宫,却不想会是这样,“母亲这么多年该是很苦,儿子竟一点都不体谅。”
德妃温婉地笑了笑,“母亲一点也不苦,相比较而言,母亲还是很幸福的,至少比着皇后,爱一个人,不只有得到他的同等回应这一条路。”
刘景不由看向母妃,不只有这一条还有别的?
德妃说,“成亲是长辈决定的,见了你父皇后,我爱上了他,可这是我单方面的事情,你父皇没有责任一定要也爱上我,喜不喜欢,爱不爱,这是内心的触动,不受人控制的,我为什么要埋怨你父皇?”
“就好比你喜欢安平,这不是什么罪恶的事,这说明,你的内心被她的某种特质所吸引,这是心灵碰撞,是美好的事情,你无需自责,她是你妹妹,你们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这是任何人都阻不断,都割舍不了的,亲情在有时候比爱情要牢固的多,爱情会随着时间消失,可亲情却不会,只要身体的血液还没流干……”
母亲的话让他震惊,让他沉思,是啊,她是他妹妹,到死都是他妹妹。
德妃又说,“看的出来,她跟你关系亲厚,以后她会真诚帮助你的,你小的时候就常常羡慕别人家的兄弟姐妹相亲相爱,现在你有这么个妹妹,你可以肆无忌惮地爱护她,保护她,她不会让你失望,让你伤心的,母妃知道她跟别人都不同。”
刘景不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