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克死了多少个男人,他依旧会不顾一切地爱你。”
元媛烟粉色的裙衫飘起,她目光如桥,直抵叶薰浅,“所以,我决定放弃了,只是我想见他一面。”
“为何?”叶薰浅对自己的男人绝对不会轻易相让,哪怕知道元媛和亲漠北已经是板钉钉上的事情也一样,她反问一声道:“你既然已经想通了,又何必再见?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他,不过是徒增烦恼。”
元媛的脸因为叶薰浅的话一白,她苦涩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团扇。
这是她多年的情感寄托,很快,她便会离开齐都,到那时,就真的是天涯相隔永不相见了。
“再说了,你要见他,去祁王府便可,来此挡我的马车又有什么用呢?”叶薰浅略微沉吟,她到底不讨厌元媛,说白了只是祁玥的爱慕者之一,并没有欺负到她头上,所以她容得下一个即将远嫁漠北的元媛,却容不下天天与她做对的杜若和慕容青岚。
“他……他不会见我……”元媛心知杜明,从小到大,数次邀约,祁玥从未答应过任何一次,这已是无声的拒绝,可她毕竟是公主,哪怕是个不得宠的公主,也拥有着自己的骄傲,她想听他亲口拒绝,只有这样,她才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决然离开齐都,否则不论到了哪儿,都是牵挂。
叶薰浅眉毛一挑,这元媛倒是有自知之明,比杜若和慕容青岚那般死缠烂打强多了!
“我无法代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从叶薰浅唇畔溢出,这一瞬,元媛只觉得自己最后的希望如同夕阳落山般一点一点消失,她怔怔地注视着叶薰浅,垂死挣扎,“只是一面也不可以?”
叶薰浅眸光越过元媛的身影,静静地落在了她身后那抹月华色的身影上,眉毛一弯,轻声唤道:“祁玥……”
元媛听罢猛然回头,果真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可他的眼里、心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自己……
“薰浅。”祁玥脸色一暖,缓缓走来,叶薰浅跳下马车,和祁玥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元媛。
元媛就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这样偶然的情况下与他相遇,她看着祁玥搂着叶薰浅,眼角闪动着泪花,“祁世子。”
“八公主。”祁玥以礼相待,若非得到了薰浅在途中偶遇元媛的消息,他岂会匆忙离开书房,向这边赶来?
元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眼泪还是忍不住坠落了,风吹干她的泪痕,她觉得眼部周围的肌肤也仿佛被秋风割痛了,可是,却远远不及此时的心痛!
“祁世子与薰浅郡主即将大婚,元媛在此先恭喜二位了。”
“谢谢。”祁玥点了点头,既不疏离也不热情,浑身上下都透着如水般的温润,他紧紧握着叶薰浅的手,无声地告诉她:一切有他在。
元媛见祁玥脸色无异,心中稍微好受了些,凝视着他徐徐道:“有些话,我放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今日偶遇祁世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祁玥一听,竖起手掌,阻止了元媛的下文,但见他怀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薄唇轻启:“八公主的心意,祁玥明白,只是……今生今世,祁玥都只和薰浅在一起,辜负八公主厚爱了。”
“没……没关系……”元媛眼眶红肿,纤瘦的身形屹立在秋风中,像是下一瞬就要被吹倒似的,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说完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后,便捂着口鼻,伤心转身离开,那奔跑的烟粉色身影像是一道旗帜,从路旁飘扬而过,连什么时候弄掉了团扇都不知晓……
叶薰浅没想到祁玥竟然会直接拒绝,让元媛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看到元媛这心碎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倘若她和元媛易地而处,恐怕也会这般伤心吧……
“祁玥,你怎么来了?”叶薰浅双手握住了祁玥的双臂,缓缓抬头,看着他问道。
此时此刻,他不应该是在清莲小筑的书房里奋笔疾书吗?
“我怕我不来,有人心里又开始闹别扭了。”祁玥揉了揉叶薰浅的脑袋,语气中的戏谑之意丝毫不减。
这一次,叶薰浅难得不反驳,任由着祁玥将自己抱上马车,她知道,他这是要亲自送她回贤王府。
“薰浅,我知道你在为元媛的事情而烦恼,只是我想告诉你,这世间有太少的相濡以沫,太多的相忘江湖,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开花结果。”祁玥抱着叶薰浅,将脸蛋贴在她侧颜之上,感受着来自心爱之人熟悉的气息,款款言罢。
叶薰浅纤长的手指一弯,握住了他的手臂,她浓墨重彩的眼眸里满是真挚情意,“祁玥,谢谢你。”
谢谢你理解我心中的不安与忐忑……
“薰浅,你不一样拒绝了元洵吗?”祁玥一直都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元洵与她的感情岂能用一个“深厚”二字来形容,可她,不一样为了他与元洵保持距离了?
这些,她虽然不说,但是他知道,这是她为他而做的!
“元媛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希望拓跋烈会好好待她。”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至贤王府门口,叶薰浅与祁玥依依惜别,如今秋收已经接近尾声,等元媛出嫁后,这齐都怕是要安静一阵子了,毕竟,离十月初十还早。
此后的日子,简单而平静,贤老王爷逐渐放手,将整个贤王府所有的大权都移交给了叶薰浅,自己则时不时出门找慧灵大师喝酒聊天,日子过得逍遥而快活。
叶薰浅并没有闲着,针对贤王府的各大商铺,抓紧时间进行人力缩减,同时不忘修习武功及术法,当年叶氏宗祠前的一幕,她至今无法忘记,她亲眼看着她最爱的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时隔多年,却连下手之人的线索都没有找到,这只能说明:对方很强……
一日找不出幕后之人,她便一日不能安枕。
当时她年纪小,而且随皇后生活在宫里,因此对贤王府的很多事情不甚了解,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那冒牌货不惜经历刀圭换颜,在此潜伏十年?
而且,他虽然已死,但身份却成了谜团,叶薰浅皱起眉头,心叹:看来只有等到她和祁玥大婚后前往月族问问母妃了,兴许她会知道。
“郡主、郡主……”
就在叶薰浅凝神思考之际,琼华匆匆跑了进来,还不停地唤着她。
“什么事?”叶薰浅冷静如斯,眸光一凝,问道。
“奴婢已经打听到了,六公主将作为八公主的随嫁,一起嫁到漠北!”
琼华气喘吁吁的话,让叶薰浅脑海中的那根弦颤了颤,她不确定地问道:“这事是真的?”
“嗯嗯,千真万确!”
“这样也好,省得本郡主亲自动手!”叶薰浅心知元毓不是省油的灯,哪怕是被人玷污了清白,也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既然元毓横竖都不会放过她,那么她也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如今的后宫,香妃得宠,云淑妃卧病在床,那陈贵人也咸鱼翻身……”
“我知道。”叶薰浅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在她意料之中,有姑姑在,叶怜香还翻不出什么浪来,只是这云淑妃还真是够娇弱的,竟然卧病在床了,也不知道阿洵有没有去看过她!
“郡主,您和世子在栖霞街开立的写真馆,如今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周围其它丹青馆也只能望洋兴叹,如此下去,日进斗金不成问题。”琼华不忘向叶薰浅汇报那写真馆的近况。
这些日子叶薰浅的确挺忙的,很多事情都没顾上,今天才稍稍有空,琼华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叶薰浅笑了。
“物以稀为贵,这是自然的!”
叶薰浅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人都喜欢拍写真,将自己最美的一面用照片的方式展现出来。
“还有就是,您和世子大婚的请柬,已经广发天下,过不了多久,齐都就会迎来新的盛况,奴婢听说,世子最近都在忙着婚典的事情,连夏鸢都回祁王府帮忙了,还从没见世子对什么事情这么上心过呢!”琼华为了给叶薰浅打探消息,亲自跑到祁王府东苑去看,那碧绿的草地,那开阔的视野,那大气而不失古典的城堡式新房,无一不是那个男子匠心独运的杰作。
想到这,叶薰浅忽然发现自己有很多天没见到祁玥了,她还真有点儿想他了……
此时,管家阿九匆忙赶来,人还没到浅阁,就开始向叶薰浅高声道:“郡主,祁世子来了。”
叶薰浅没有想到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湖蓝色的身影宛若离弦之箭飞奔而出,果然在路上碰见了祁玥,多日未见,他眉宇间的英气不改,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她。
“薰浅,你有没有想我?”祁玥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小失落的,他的薰浅竟然这么久不去看他……
叶薰浅顾不上害羞,用力地点头,祁玥狠狠地啄了啄她娇嫩的唇,半晌才放过她,“那你怎么不来看我?”
“爷爷把整个贤王府都给我了,我得花时间整顿,要是我父王和母妃当初给我生个弟弟,我肯定就不用这么累了!”叶薰浅无限感慨,怪不得那糟老头子整天说他们都是一群不肖子孙,这贤王府家大业大,打理起来还真不容易。
祁玥听罢低低一笑,搂着叶薰浅,在她耳畔小声道:“你父王和母妃给你生弟弟的愿望肯定不会实现,不过你可以努力生一个……”
“祁玥!”叶薰浅红着脸,嗔骂了他一句,“都快大婚的人了,还整日没正形!”
“大婚?薰浅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谁答应我在我们大婚后努力生一个的?”
叶薰浅捶了捶祁玥,靠在他怀里,小声嘀咕着,“臭流氓!”
……
第二日,秋风飒爽,齐皇、皇后、各宫妃嫔齐聚宫门,群臣立于夹道两侧,前方是浩浩荡荡宛若红色长龙的队伍,元媛身着嫁衣,拜别齐皇、皇后及其生母。
齐皇对元媛到底是亏欠的,哪怕是和亲,也为她准备了十分丰厚的嫁妆,不让她被人瞧不起。
元媛心知,却没有点破,一切的一切,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景徽十二年九月二十,八公主元媛和亲漠北,帝以丝帛千匹、金银玉器、名贵字画若干、文房四宝十套、粮食九十石陪嫁,长姐元毓随嫁,换取漠北天马数匹及御马之术,自此,大齐骑兵始兴。
送走了拓跋烈和元媛,祁玥和叶薰浅手挽着手,漫步在小道上。
“薰浅,再过二十日,我们便成亲了。”
祁玥扭头,对叶薰浅说,他话音中洋溢着十足的兴奋,仿佛期待已久,叶薰浅自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婚期,只是想到了那日的情景,她有些紧张。
大婚这种事情,对她而言还真的就是前世今生第一次!
“走,我带你去城西的葡萄园住几天。”祁玥看出了叶薰浅的紧张,这些日子他们都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现在处理得差不多,是该给彼此放个短假了。
叶薰浅甜甜一笑,心里暖洋洋的,原来他还记得她曾说过想酿制葡萄酒的事情,她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奔向城西。
两人不带任何侍女,在充满田间气息的葡萄庄园里度假,祁玥知道自己会在大婚之后不久离开她,因此心中充满了歉意。
他尽可能地伴在她身边,让她开心,弥补他的亏欠。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所以他想为她制造更多美好的回忆,将来,哪怕是永别,他也希望她会记住这些曾经的欢乐时光。
他陪着她一起在池塘里捉鱼,一起准备晚餐,哪怕在此之前什么都不会!
他和她在河边捏泥人,她调皮时总会偷袭他,将泥巴抹在他脸上,然后俏皮地扮鬼脸逃跑。
他们戴着大檐草帽,采摘最饱满的葡萄,亲手酿制葡萄酒。
夜里,他们脑袋靠在一起,躺在草地上,仰望漫天繁星,时刻交握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的情深意重。
“薰浅,你有什么愿望吗?”
两人目光交汇在天际那颗最亮的星星上,祁玥身体挪向叶薰浅,柔声问道。
叶薰浅的眼睛像是被月光吻湿了,眼角处闪动着几许晶莹,她翻身,手臂绕过祁玥的身体,注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祁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因为我会等你、一直等、一直等……如果你不回来,我便等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傻姑娘……”祁玥心里泛起万千感动,原来,在她心里,他始终占有一席之地,而且是那最重要的一隅,他继续问:“除了这个,还有吗?”
“我想念我父王和母妃了……”
叶薰浅靠在祁玥宽敞而温暖的胸怀里,有感而发,她的父王是这世上最好的父王,可是她出嫁了,父王却不在她身边,就连母妃也……
纵使祁玥对她千般好万般好,也取代不了亲情在她心中的特别,或许,她不该太过奢望,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已是世间最大的幸福,她还求什么呢?
祁玥深深地凝视着自己倾心去爱的女子,心神稍动,无声地抚着她的脑袋,他知道,她最喜欢他这般对她。
薰浅,我们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九州西域,我为你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但愿你心想事成……
渐渐地,叶薰浅陷入了梦乡,祁玥抱着她回房歇下。
夜色深深,更漏声声,更衬庄园宁静。
一抹流星划过苍穹,天涯共此时。
那四面被鸣沙荒漠包围的不夜城,宛若沙漠中最闪亮的明珠,同星辰日月争辉。
城中最高的建筑顶楼,灯火未歇,透过那窗纸,隐约可见两抹修长的身影。
其中一人身着深蓝色广绣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他容貌俊美,气息深沉而内敛,但是从面貌上看,看不出这个男人的实际年龄,只因他的眼神像是沉淀了千年的水,气质也并非时下二十多岁的男子可比拟。
他身侧的书桌上,俨然放置着一张正红色的婚贴。
婚贴封面上还有一张小照片,他指腹细细地摩挲着,眼睛静静注视着。
良久,男人唇角向上勾起,那笑容,足以惊艳天地。
“城主,可是想去齐都?”
右侧的麻衣中年男人时刻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出声询问。
这名被唤作“城主”的男人不语,只是看着那张照片的眸光充满着无限的眷恋,麻衣中年男人见状凝了凝眉,继续道:“城主,小姐长大了,就快出嫁了,算起来您有十年不曾见过她了吧?”
“是啊,十年了……”
男人感叹一声,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可现在脑海中停留的依旧是曾经那个在他怀里念书的小不点,他拿起婚贴,仔细翻了翻,向身畔的麻衣男人投去一起困惑的目光,“卧龙,你说浅浅还能认出我么?”
------题外话------
唔…准备大婚大婚大婚…。其实伦家超级想让柿子和浅浅在星空下那啥来着…。O(n_n)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