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浅,我们的婚典,必定是盛大而隆重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男子缓缓握住了女子微微颤抖的手,眸光真诚,嗓音温醇如酒,拥有着让人沉迷的特质。
叶薰浅按捺住心中那份喜悦与激动,竭力表现出淡然如烟之态,指尖轻弹请柬上莫须有的飞尘,“然后呢?”
“然后,别人都不许和我抢女人!”祁玥心心念念的事情莫过于此,只要他和薰浅大婚了,那么她便是他的妻子,只要别的男人敢跟他抢,他就挥挥袖,直接灭了对方!
“现在也没人和你抢!”叶薰浅拿着勺子,轻轻捣碎小米粥,纵然这粥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
“谁说的?”
祁玥挑了挑眉,脸上满是不同意,元洵和林茜还没修成正果,这个男人陪伴了薰浅几年,对薰浅的感情颇深,他若不防着点儿,薰浅迟早都会被抢走!
还有和元洵同穿一条裤子的元修,整天想着怎么把薰浅拐去做他的皇子妃!
元翰更是因为薰浅喝得酩酊大醉,至今身体还没完全养好!
薰浅不嫁皇室,撇去这三人不谈,那宫羽、宁若尘……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两人磨蹭了好一会儿,叶薰浅望着那轮渐渐升起的红日,和心爱之人道别,“祁玥,你先忙,我回去了。”
“好,下午时云娘会去贤王府。”祁玥记性极好,能够记清很多琐碎的小事,他手下的人办事素来以高效率著称,今日已是八月十六,那礼服的修改与缝制差不多能完成了。
不待叶薰浅问原因,祁玥便回答道:“除了那一套最庄重华美的嫁衣之外,其余的礼服都已经做好了,下午拿去给你看。”
“真的?”叶薰浅展颜一笑,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便缝制好,这效率真的很不错,足以媲美现代成衣制作周期!
“当然了。”祁玥自信地回答,她的事情,他怎会不放在心上?软云阁就是停止开业三日,也得给她做出来,有什么事情比他们大婚更重要的呢?
叶薰浅低下头,不去看他深情的目光,生怕自己一看便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满满的柔情里无法自拔,直至祁玥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手,“走,我送你到门口。”
他的确没有很多空余的时间,每一次都亲自将她送回贤王府,不过送到门口,是必要的!
“好。”叶薰浅丹唇轻启,将手放在祁玥手心,任由着他牵引着向外走去。
时光辗转,秋风飒爽,垂落了一地的红叶。
两人走在路上,纵使脚步已然放轻到了极致,仍然可以听到枯叶被踩碎的声音,摇曳在流年的光影里。
行至祁王府门口,一如叶薰浅想的那样,不论是马车还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祁玥吩咐影沉亲自将她送回贤王府,临行前,叶薰浅还不忘踮起脚尖,在祁玥唇角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离别吻。
这是现代人向心爱之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祁玥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她也会如别人家的姑娘那般娇羞默默,可是,别人家的姑娘却不会如她这般知性大方,在她身上,他所感受到的是不同于这个时代任何女子所拥有的那份朝气蓬勃!
她是独一无二的,而他喜欢她的这份特别!
叶薰浅钻入马车,吩咐影沉驾车的同时,还不忘将帘子掀开一半,朝着路旁的祁玥展颜欢笑,直至彼此消失在了各自的视野中。
祁玥在王府门口站了一会儿,便等来了琉璃,“世子。”
“何事?”男子的话素来简洁扼要,琉璃见怪不怪,上前一步,却十分注意与祁玥保持距离,恭谨地禀告道:“古画师到齐都了。”
“哦,在哪儿?”祁玥惦念着这件事,此时听到古煦的消息,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远香遗韵落榻。”琉璃拿着本子,依照本子上的记录,一五一十地回答。
“将我桌上那份丹青馆的卷宗送去给他看,请他考虑一下薰浅的提议,另外,请他三日后来祁王府见我。”祁玥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每天应该做什么,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远香遗韵是祁王府的产业之一,与一醉阁主打饮食、软云阁主打服饰、首饰设计不同,远香遗韵主打住宿这一块,遍布九州,乃至西域诸国。
“还有事?”祁玥见琉璃“刷刷刷”地在本子上记下几笔,却没有急着离开,于是出声询问。
“嗯。”琉璃点了点头,拿着本子翻了几页,继续道:“长公主和霓裳小郡主出宫了。”
祁玥黑眸微微一闪,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勾起,过了一会儿,对琉璃道:“告诉郁霓裳,本世子不介意她帮着薰浅整死杜若。”
琉璃听罢忍不住嘴角抽搐,徐徐回答:“奴婢知道,这就安排人去长公主府。”
“嗯。”祁玥原路折回清莲小筑,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若是处理不完,就不能去贤王府找薰浅玩,所以他得尽快……
祁玥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为了感情抛却本职工作的人,在他眼中,实力是男人最基本的东西,没有了这些,他便没有带给心爱之人幸福的资本,所以,他不会在手头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毕的情况下跑去找叶薰浅风花雪月!
巳时,贤王府。
叶薰浅一下马车,便听到了府中隐隐传来哭闹之声,行至门口,新晋管家阿九已然恭候多时,“郡主。”
“发生了什么事?”叶薰浅眸光往王府里一探,只见众位姨娘与小姐们在院子里呼天抢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众位姨娘和庶出的小姐们不愿意离开贤王府。”阿九缓缓抬起头,阐述事实。
叶薰浅一听,脸色渐冷,像是被一层寒霜覆盖住了一般,她跨步前行,湖蓝色的身影在一片花红柳绿中分外显眼,哪怕身边只是跟着一名管家,也依旧散发出了超乎常人的强大气场,让人无端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的身后屹立着千军万马!
“诸位姨娘和小姐们对本郡主的决定有意见?”叶薰浅眉毛一扬,她不喜欢时下女子喜欢的柳叶眉,而是将眉形修成一字眉,每当眉毛扬起之时,总会给人以一种英气逼人之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院子里嘈杂的喧闹声瞬间止了下来,她冷漠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冰蓝的裙衫,屹立的姿态,举手投足充满着来自上位者的威严,一语止流言的魄力在此刻展露无遗。
阿九吩咐下人抬来椅子,请叶薰浅坐下。
叶薰浅微微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梨花木椅,稍稍收拾自己裙衫,坐了下来,“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侍女递上茶水,叶薰浅点头接过,却没有喝,右手拿着杯盖,轻轻拨动茶梗,写意而悠闲,仿佛此刻自己面对的只是一群跳梁小丑!
“刚才不是说得正起劲吗?怎么现在一个个倒成了哑巴?”
很快,琼华和夏鸢便得知了叶薰浅回府的消息,匆忙赶来,叶薰浅见到她们两个,脸色也没缓多少,示意琼华弯下腰,她扫视着对面的人群,轻声询问:“怎么没看到云侧妃和叶怜香?”
“回郡主,云姨娘和怜香小姐昨夜回娘家将军府了。”琼华受叶薰浅指示,对贤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十分留意,自是不会错过这个。
“跑得倒是挺快的!”叶薰浅唇角勾了勾,对此并不在意,云侧妃和叶怜香趁机跑掉在她意料之中,她没有阻止,是因为另有打算……
活捉卷款出逃的云侧妃和叶怜香,怎比得过事后到将军府兴师问罪大快人心?
这贤王府后宅的姨娘、小姐们,平日习惯了见风使舵,唯云侧妃马首是瞻,如今更是群龙无首,她倒要看看能翻出什么浪来!
“不说话?”叶薰浅等候了片刻,也没听到下面只言片语,她将杯中茶水喝掉一半,递给身旁的侍女,而后扫视众人,“既然不说话,那便是对本郡主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强硬的语气,蕴藏着雷霆千钧!
众位姨娘为了自己的下半生着想,不得不硬着头皮表态,“郡主,我们在贤王府活了大半辈子,若是将我们赶出贤王府,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大半辈子?薛姨娘你年方三十,如何算活了大半辈子?”
叶薰浅善于辞令一说,并非浪得虚名,她顿了顿继续道:“难不成薛姨娘认为自己阳寿不足一甲子?”
这些女人的悲哀之处,莫过于将自己的一生局限于高门大院之中。
若是在现代,三十岁的女人往往是已经拥有了一定事业基础的人,这个时候的她们风华正茂,尽显迷人风情,哪里会像王府里的这些庸脂俗粉徐娘半老?
“这……”
只是一个回合,薛姨娘便败下阵来,足见叶薰浅功力之强!
换作在场任何人,都不敢承认叶薰浅这样的话,只因阳寿不足这种话,具有极强的诅咒意味!
“有手有脚,如何会活不下去?”
叶薰浅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沿着台阶走了下去,“大齐万千子民,我贤王府之人,不过沧海一粟,有那么多人自力更生,能够活下去,为何薛姨娘不行?”
“可是……可是郡主,妾身别无长处,若是离开了贤王府,无异于寸步难行……”
薛姨娘满脸不甘心,在王府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可衣食无忧,这多好呀!
若是被赶了出去,那么她便要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她无法忍受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
“别无长处可以学!”叶薰浅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薛姨娘的话,她的贤王府不养闲人!
“郡主,就算您对妾身没有任何情义,也不能将妾身赶出王府呀!”
“放肆!”
叶薰浅冷着脸,严厉训斥,只见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本郡主的决定何时轮得到薛姨娘指手画脚?”
“什么叫‘赶’?”
叶薰浅高声反问,凌人的气势压得众人胸口沉闷,仿佛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无法顺畅呼吸,只听她飞扬的声音震彻而起,“你们对王府好无建树与贡献可言,十多年来,你们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王府赋予你们的?”
“如今,本郡主不过是收回了这些好处,你们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对本郡主不满?”
叶薰浅从众人中间穿行而过,步履平稳,呼吸轻浅,继续道:“本郡主派琼华和蔻月好言劝说,并许以纹银五百两,只要省着用,足够养活你们一辈子,可你们呢?”
“贪得无厌,聚众闹事,怎么?以为本郡主治不了你们吗?”
严厉的话音倏然落下,与此同时,叶薰浅手中的青花瓷茶杯碎成了瓷渣,簌簌而落,让众姨娘不由得提心吊胆了起来!
叶薰浅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却毫不在意,那冒牌的贤王爷或许对她们有情意,可她没有!
她的贤王府,不需要留这么多没用的人!
“郡主,说句不敬的话,您是王府嫡女,公然弑父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将生父的遗孀赶出家门,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难道您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吗?”
“谁说本郡主公然弑父了?”叶薰浅眸色渐冷,她杀了那西贝货的事情,贤王府上至爷爷下至粗使丫头,没一个人不知晓,就是外面的人也听说过不少传言。
只是,此案三司会审,结果尚未公布,是谁如此大胆,竟敢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她?
“弑父之举,有悖纲理伦常,有违大齐国法,人人得而诛之,如若本郡主真的弑父,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
众人一听,立刻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是说,你们认为皇上指鹿为马,当众包庇本郡主?”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薛姨娘被叶薰浅逼得无路可逃,肩膀上下颤抖,“妾……妾身不敢……”
“不敢就好!”叶薰浅扫了一眼此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众位姨娘,薄唇轻启,“至于被天下人唾骂……本郡主从来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
“而生父遗孀一说……你们是吗?”
这些话,本来叶薰浅是不想说出口的,奈何这些女人给脸不要脸,既然她们求个明白,那她就成全她们!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贤王府是本郡主当家,能不能留下来各凭本事。”
叶薰浅在祁玥面前时而柔顺时而乖巧,仿若萌宝猫咪一般惹人喜爱,但在贤王府,她是主人,断然不可能让这些罔顾嫡庶尊卑的人,爬到自己头上来,否则,她如何统领全局?
“郡主,退一万步讲,就算您不顾妾身的死活,可怜轻、怜霜、怜萍是您的亲妹妹呀……她们若是被赶出了王府,日后还怎么嫁个好人家啊?”
花姨娘右手揪着个枚红色手帕,一边拭泪一边心疼自己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好歹也是贤王府的小姐,哪怕是给皇子做妾那也是高人一等,再不济嫁给一般的人家做正妻,那也是风风光光的事情,可若是被赶出了贤王府,那便和平民女子一样,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只能找个普通人过了……
这让早已习惯了山珍海味与锦衣玉食的她们如何受得了?
“花姨娘这话本郡主不赞同,平民女子怎么了?平民女子就不能嫁个好人家?”
在这个时代,身份与地位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所有的贵族女子都能幸福一生,也不是所有的平民女子都会贫贱一辈子!
像她们这种每日只知穿衣打扮互相攀比,王府留之何用?
“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不是金子,就是包上了金子的外壳,也一样败絮其中!”
凉薄的话从叶薰浅唇畔溢出,宛如沉重的钟声,敲打在众人心上。
“郡主,王爷尸骨未寒,您一下子就把诸位姨娘及庶出小姐赶出王府,未免不通人情……”
这一次说话的人是周姨娘,出身商贾之家,此时更是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富贵似的,长着张锥子脸,小眼睛里眼珠子上下转动,无时无刻不透着善于算计的精明!
“到时候人家会说郡主您心胸狭窄,容不得姨娘和庶妹,这于您和贤王府的名声有损啊!”
周姨娘语重心长地劝说,好似每一句话都在为叶薰浅着想,众所周知,大户人家最在乎名声,而叶薰浅身为王府嫡女,自然不会置贤王府的名声于不顾!
“本郡主心胸狭窄?嗯……这本来就是事实,何惧别人说?”
众人,“……”
叶薰浅不屑一顾的表情,刹那间将所有人心中最后的念想尽数打破,众位姨娘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像天都快要塌了下来。
某郡主油盐不入,贤王府的姨娘、小姐们原本青春靓丽的脸一下子就蔫成了老黄瓜,平日里的好口才在这一瞬通通离家出走,毫无用武之地。
“好了,还有什么疑问吗?要是没有的话,就都收拾收拾,明天便离开吧!”叶薰浅撂下一句话,便在琼华和夏鸢的陪同下离开此地。
她向来说一不二,不喜欢讨价还价,已经决定了的事情,除非有十分充足的理由,否则断无更改的可能性。
夏鸢不得不承认,叶薰浅在这件事情上的强势态度,和祁玥如出一辙!
“郡主,您真的这么决定了?”琼华边走边问,不管怎么说,一旦诸位姨娘及庶出的小姐们搬出贤王府,那么第一个受到质疑的便是叶薰浅,她心中摸不准叶薰浅的心思,故复问一句。
“嗯。”叶薰浅淡淡地回应一声,等步入浅阁,方才扭头对琼华吩咐一声,“以分家的名义,将她们送出贤王府,总比将她们赶出贤王府的说法好听!”
“平心而论,她们也是受害者,在贤王府待了十几年……本郡主也不会不近人情,让她们下半生吃饱穿暖便已仁至义尽!”叶薰浅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冒牌贤王爷的错,他死了一了百了,却留下个烂摊子,而她心知肚明,后院的那些个小姐们不是她妹妹,那么她便没有义务奉养一群只会吃饭不会做事且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说是分家,已经给了她们足够的面子!
若是足够聪明,拿着五百两纹银离开,盘个铺子,经营得好的话,简简单单过一辈子也是一种幸福。
可若是贪得无厌,想要藉此兴风作浪,她叶薰浅第一个不放过她们!
“可是郡主,姨娘们以及庶出的小姐们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琼华有些担心地说,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些人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叶薰浅听罢讥诮一笑,“那正好,本郡主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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