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嫡庶尊卑有别,庶出的子女不能随便到祠堂里去,但对嫡出的子女而言就没有那么多的约束了。
叶薰浅虽然没有进过祠堂,却也十分清楚祠堂的位置,从捕风堂到祠堂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路上也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幽静。
今天是阴天,微风吹过草地,草叶缭乱狂舞,叶薰浅湖蓝色的裙裾从草地上拂过,相映成趣,不多时便站在了祠堂门口。
整个祠堂都是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的,而非上好的梨花木,历经百年风雨沧桑依旧如初,祠堂后边种植着常青树,树高超过祠堂,前边草地碧绿,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看得出来这里有专人打扫。
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上书“叶氏宗祠”四字,用的是标准的正楷字体,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庄重与肃穆,叶薰浅抿唇不语,迈开脚步向正门口走去,却没想到还未越过门槛,便有四名护卫如风般闪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叶薰浅挑了挑眉,却没有非常惊讶。
祠堂这地方,如果没有隐卫暗中守护,那她倒觉得奇怪!
“郡主请留步。”其中一人伸出手,横在了叶薰浅面前,话音平静地说。
“原来你们还知道我是郡主。”叶薰浅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浅笑道。
她还以为她深居简出,十年时光匆匆而过,除了老头子之外,所有人都不认识她了呢!
“郡主恕罪。”
这名隐卫听罢后退了一步,对叶薰浅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回答叶薰浅的话,“郡主和王妃有几分相似,只要是见过郡主的人,都不会认错。”
叶薰浅轻轻颔首,腹诽:既然她和她娘长相相似,那为毛贤王爷在见到她的一眼便一口咬定她不是叶薰浅?
“爷爷在里边吗?本郡主有事找他!”
想到了自己来祠堂的目的,叶薰浅直奔主题,隐卫们见自家郡主神色认真,手上还抱着一本书,仿佛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老王爷商量似的,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放行。
“这……”
叶薰浅见自家隐卫面露难色,于是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不便?”
“郡主有所不知,入宗祠必须得到老王爷的允许。”隐卫最终还是选择了将实情道出,老王爷的确在祠堂里边,可是并没有跟他们说郡主会来啊……虽然老王爷对郡主的确是千宠万宠……
“奇怪,不应该是我父王吗?”叶薰浅歪着脑袋,自言自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将声音压低,因而在场四名隐卫都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呀!家族令在老王爷手中。”隐卫见叶薰浅不明白,遂靠近她,小声道。
仅此一句,已让叶薰浅听出了弦外之音,敢情叶氏宗祠的隐卫只认这家族令?难怪老头子疯疯癫癫这么多年,依旧安然无恙,谁都动不了他!
就在叶薰浅和祠堂隐卫交头接耳的时候,后边传来了老者宛若洪钟般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话音突起,四名隐卫身形一闪,和叶薰浅拉开距离,看着贤老王爷精神抖擞迈步而来,人人自危,倒是叶薰浅,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走了过去,搂住贤老王爷的手臂,甜甜地喊了一声“爷爷”。
“臭丫头,给皇后磨豆浆喝,也不知道给老头子送一盅,小气鬼,偏心鬼!”
“……”叶薰浅狂汗,糟老头子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爷爷,今天是姑姑生辰,祁玥把我原来准备送给姑姑的礼物拿走了,所以我只能寒酸地送一盅豆浆了……”叶薰浅可怜兮兮地说,光看那表情,还让人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哼。”贤老王爷冷哼一声,似乎不买账,可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他睨了一眼叶薰浅,酸溜溜道:“你是不是我孙女儿啊?怎么心整天偏向祁王府?”
“我哪儿有?爷爷,你胡说,我的心明明是向着你的!”
叶薰浅抱着贤老王爷的胳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努了努嘴道:“你看你原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我给你做新衣,是不是觉得你乖孙女儿的针线活很不错呀?”
“这倒是!”贤老王爷脸色缓了缓,自家孙女儿给皇后磨豆浆,给小祁做巧克力,但是也有给他这个糟老头子做新衣服嘛!
他穿着这身新衣跑到灵泉寺时,连慧灵那个挑剔的老家伙都说他这身衣服款式好!
“爷爷,我有事要和你说。”
过了半晌,叶薰浅见贤老王爷“气”消得差不多了,她青葱玉指紧握手中的这本女训,对贤老王爷郑重其事道。
贤老王爷看了她一眼,和以往有些不同,点了点头,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叶薰浅见贤老王爷转身向着祠堂的方向走,也不再多问什么,小跑着跟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进入祠堂,习惯性地对里边陈设仔细观摩一番,贤老王爷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个属于女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于是顿住脚步,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叶薰浅东张西望,还时不时以手触摸墙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摇头,老气横秋地喝了一声,“臭丫头,看什么看,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啊……”叶薰浅的思绪被打断,反射性发出了一声,她看着贤老王爷那陡竖的眉毛,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一声,接着跑了上去,挽住他的胳膊,“爷爷,我这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好奇嘛!”
贤老王爷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似是不相信。
叶薰浅见状连忙边走边给他捶肩膀,贤老王爷分外享受自家孙女儿给自己捶肩膀时的这种感觉,腹诽:第一次?这个臭丫头竟然敢说自己是第一次来祠堂!在他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岂不是间接告诉别人她是冒牌货?
祖孙两人在祠堂内的行走着,叶薰浅本以为这叶氏宗祠只是个单纯的几间屋子而已,却没想到祠堂里边别有天地,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院落一样,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花圃里还种着冬青树,不论春夏秋冬,寒暑易节都常青不变。
祠堂主屋中供奉的是叶氏家族列祖列宗的牌位,虽然主屋的色调以暗色为主,但是叶薰浅和贤老王爷置身其中,并没有阴森森的感觉,香炉中的香火依旧,在黑暗中闪耀着火红之辉,还有那长明灯,依然在不断地燃烧着,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叶薰浅甚至还能看到祠堂里有专门负责添香油的人,此时见到她和贤老王爷,也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个礼,贤老王爷挥了挥手,低声道:“你先下去吧!”
看得出来,就是连贤老王爷也对这些牌位怀着敬意,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很多,生怕惊扰祖宗牌位一般。
叶薰浅鲜有见贤老王爷如此郑重其事的时候,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贤老王爷才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丫头,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在贤王府的祖宗面前,爷爷定然不会有所隐瞒。”
老人的尾音拉得有些长,似乎是在下定决心,要将那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道出,叶薰浅死死揪着手中的那本女训,递到了贤老王爷面前,问道:“爷爷知道,我能看懂这本书吗?”
“知道,你娘教的,怎会看不懂?”贤老王爷目光往那本女训上轻轻一瞥,随后看着叶薰浅缓缓道。
虽然她已经从蔻月口中猜出了一些事情,可亲耳听到贤老王爷说时,心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想到了那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秘密时,她长声一叹,余光掠过那错落的有致的牌位,用自己所认为的最隐晦的语言,小心翼翼地问:“爷爷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我被大蟒吓昏后没了气儿然后被云姨娘做主匆匆下葬的事情?”
“记得。”贤老王爷走近叶薰浅,双手安放在她看似柔弱的肩膀上,目光真诚,微微颔首。
“后来我从棺材里爬了出来,第二天回到贤王府,爷爷是不是也没有忘记?”叶薰浅复问,脸上写满了期待,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了这个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答案。
“老头子我才不像薰浅丫头你呢!记性差得不得了,老头子我记性可好了,记得一清二楚呢!”贤老王爷给叶薰浅正了正发髻上的流苏玉簪,眼里写满了慈爱。
叶薰浅直接选择性无视贤老王爷话音中的一丝抱怨,看着他,继续问:“那……那日爷爷从我父王手中救下我时,为什么说‘你回来了’这样一句话?”
贤老王爷听到这,已经完完全全明白叶薰浅今天到底想说什么了,他粗糙的手滑过叶薰浅背后的长发,黑眸里书写着沧桑,轻声一叹,“丫头,可不正是那日回来的么?”
“那么……那日之前,我去了哪儿?”叶薰浅握住了贤老王爷的左手,看着他那双经历了无数风雨愈发深邃的眼眸,穷源竟委。
贤老王爷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当年那个在他身后跑着跟他玩捉迷藏的小女孩儿截然不同,这是他的孙女儿,他疼了十多年的孙女儿,终于在今天问出了这个问题。
门内,一丝清风,两袖盈满。
窗外,东流逝水,叶落缤纷。
祠堂中的两人相视而立,任时光在指尖荏苒而去,老者的眼神是如此的复杂、深邃,仿佛要透过岁月的重重雾霭,看清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异世。”
良久,贤老王爷唇畔才飘出了这两个字,轻若流云般掠过叶薰浅的耳侧,却又重如千钧地敲打在她的心扉,仅此二字,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中,恰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这一瞬,她忘记了所有,包括自己的呼吸。
思绪随着韶华渐去渐行渐远,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医院里醒来时的一片空白和一无所有,她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的过去,结果一无所获,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朝身死之后回到了这里。
她以为这是她的重生,却不知,原来,上一世才是她的重生。
“为什么我会去了那样一个遥远的地方?”叶薰浅眼神飘向了门外,遥望着天之尽头,那淡蓝色的天幕下,深色的山峦层叠起伏,宛若沉睡的雄狮。
她的话很轻很轻,生怕惊扰了祠堂的清净。
贤老王爷在叶薰浅眼中看到了迷惘与困惑,像是在雾气缭绕的树林里迷路的孩子,令人心疼到了极致。
他走上前,将叶薰浅双手握在掌心,微微使力,叶薰浅感受到了手上轻微的疼痛,方才回神,只听贤老王爷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你娘她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要怪她。”
“你出生那日,慧灵老头便算出了你五岁时会遭遇生死劫,你娘她为了救你,寻遍世间古籍,访遍天下奇人异士,最后才勉强找出了个法子,为了在你五岁历劫之时将你送入异世轮回十年,破解生死劫,她耗尽了毕生功力,她怕你只身一人身在异世别无长处无法生存,将毕身所学倾囊相授,所以……你小时候很辛苦……”
贤老王爷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叶薰浅小时候的事情,只有一岁的她便开始识字念书,奕彤丫头对她极为严格,浅阁书屋里的书籍愣是让她在八个月之内全部背下。
要知道,那些书籍的内容,可不仅仅是用一种文字书写的,有些东西,更是晦涩难懂,别说是一岁多的孩子,就是个及冠的少年也未必能在理解的基础上背下!
等到薰浅两岁时,奕彤便开始手把手地教她写字,给她讲解书的内容,辅助她修习武功心法……好在她天生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即便是在那样的高压环境下也依然没有被击垮,反而越学越快。
三岁前的她,每天都在学习,不似别的孩子那般无忧无虑……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不得不狠下心,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样的话,以她平凡的体质和平凡的灵魂,根本无法承受灵肉分离之痛,更别说破解生死劫了!
若是失败了,奕彤丫头所付出的一切就都毁了……
叶薰浅的心骤然一紧,极度地收缩、扩张,全身的血液汇聚于心脏,又从心脏输出,流向全身的每个角落。
无可置疑,此刻,她的心情是激越的、是震撼的,十年时光,寻寻觅觅,终于换来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我娘她……”叶薰浅凝视着贤老王爷,断断续续地问。
贤老王爷看着叶薰浅,抖着胡子丢下这么一句话,“把你的锦绣神功练到第七层,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你娘!”
叶薰浅,“……”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会武功?话说她像是会武功的人么?
叶薰浅望着天空,翻了翻白眼,天上雄鹰展翅,划过蓝天,她的脑海里蓦然涌现出了那日在凤凰山脚遇到拓跋烈时的情景,她记得有那么一瞬自己的身体很不对劲,在一不小心撞到拓跋烈身时,感觉到一股绵密而浑厚的气流沿着她的奇经八脉急速流动,最后凝聚于掌心,仿佛顷刻间可一掌打死三头大象!
当时的她处于危险之中,无暇思考这件事,如今被贤老王爷提起,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这具身体。
贤老王爷非常鄙视地看着叶薰浅,胡子翘的老高,“哼,竟然在珍珠桥被几个小喽啰欺负得逃跑,真是太丢人了!”
叶薰浅继续无语中,话说这是她的错么?不是所有人都说她藏在深闺里十年足不出户么?不是在逛花园时一不小心被大蟒惊吓而死么?
“她”若是会武功,会被吓死吗?
她还不是为了演得逼真点儿,那晚才没有露出身手,让元翰一人顶俩儿!
想起这被大蟒吓死一说,叶薰浅才想起了她有件事情忘记问了,倘若她十年前去了异世,那么这十年里代替她待在浅阁里的又是谁呢?
叶薰浅黑玉般的眼睛清亮到了极致,对贤老王爷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只见自己面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眉毛一扬,高深莫测地回答道:“异世中和你一样命中注定遭遇生死劫的人。”
敢情是灵魂相易?叶薰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贤老王爷越来越“不待见”自己,识相地没有多问下去,照他这么说,此刻她心中的猜测已然*不离十了。
那个在异世中和她一样命中注定遭遇生死劫的人代替她在贤王府里生活了十年,她又何曾不是借了别人的身体在现代活出了十年非凡的人生?
如今不过是尘埃落定,各自回到原点罢了。
她至始至终求的不过是个答案,如今已经得到了,叶薰浅只觉得自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只是……还有很多东西她还不知道……
宫羽的那只宫铃到底在她的人生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有皇后、元洵、元翰、元修……他们对她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回想起不久前宫羽在浅阁前院里对她说的话,她不由得感到好奇,从前的她为何要仿造天琼异香,创造出“回忆”?
听爷爷这么说,她小时候应该很忙才对,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她应该不会闲得蛋疼去调香吧?
“好了丫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走吧!”贤老王爷似乎觉得自己和叶薰浅在祠堂待的时间过长了些,拉着叶薰浅的手腕,向门外走去。
给长明灯添香油的人在两人从他身边走过时深深地鞠了一躬,叶薰浅和贤老王爷并未在意,在夏日凉风习习中离开了祠堂,向外面走去。
“爷爷……那我为什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叶薰浅思考良久,最终还是选在问了出来。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若不问,她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问!
果然,贤老王爷听到了她这个问题,原本平稳的呼吸有些乱,他伸手就赏给了叶薰浅一记爆栗,如同火烈鸟般暴躁吐槽道:“臭丫头记性差,关老头子我什么事?”
叶薰浅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比幽怨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在说:爷爷,你扪心自问,真的是这样的么?就算我在五岁时被我娘送入异世,那也不该什么都不记得吧?
不过看着这老头子这么暴躁的模样,她还是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好了,改天悄悄在他房里装个听瓮,她就不信窃听不到!
“爷爷,我以前都能将浅阁书屋里所有的书都背下来,这怎么能叫记性差呢?”叶薰浅揽着他的胳膊,声音软糯糯的,都快将贤老王爷的心给融化了。
老头子思考再三,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哼,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不是现在!”
贤老王爷强调了一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浅阁,琼华看见二人立刻迎了上来,“老王爷、郡主。”
“臭丫头,给我背书去!”贤老王爷似乎对叶薰浅接二连三遇到危险甚至受伤的事情很不满意,铁了心要叶薰浅把浅阁书屋中所有的书一字不漏地背下来。
“爷爷……”叶薰浅被贤老王爷一推,一个踉跄向前,她站定后,方才回头看着老头子,可怜巴巴地撒娇,企图博取同情心。
可是,贤老王爷丝毫不松口,眉毛一抖一抖的,“给你五天时间背,背不出来,你就别出浅阁了,省得到时候平白辱没了你过往的名声。”
叶薰浅,“……”
“爷爷,我觉得,在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遇见你之后,我的世界全黑了……”叶薰浅望天长叹,然后扶额做头痛状,她伸出五根手指,看着贤老王爷,难以置信道:“五天?”
她又不是不知道浅阁的书屋里到底有多少本书,五天背得完?给她五年她都不一定背得完!
“你没听错,的确是五天。”贤老王爷无比硬气地说,话语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心道:他没让她三天背完,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琼华识相地站在一边,不去发表看法,生怕帮叶薰浅说一句好话,会让她被“罚”得更重!
叶薰浅咂了咂嘴,不以为意,心里想着老头子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到时候她不背书他又能奈她何?
然而,贤老王爷似乎已经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大手挥了挥手,院落里霎时出现了二十余名隐卫,环绕在琼华和叶薰浅周围,琼华心中暗暗祈祷:郡主,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五天之内,不许郡主踏出浅阁书屋半步!”
“是!”
二十多名隐卫异口同声地说,那声音整齐到了极致,在贤王府,贤老王爷的话令行禁止,除了对叶薰浅三番两次破例之外,几乎没有人敢违抗。
“臭老头儿,我背书也得吃东西好不好?”叶薰浅气得磨牙,五天不出门,那她还不得郁闷死!
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除了不久前去祁王府被祁玥拒之门外然后跟他怄气几天不出门这件事之外,她还没有哪天不出浅阁的呢!
“琼华,一日三餐,记得给臭丫头准时送到书屋。”贤老王爷心疼孙女儿,又怎么会让她饿肚子呢?
“奴婢知道了。”
琼华点点头,应了一声,贤老王爷这才放下心来,临走之际,还不忘叮嘱琼华几句,“要是你们谁敢悄悄帮着臭丫头逃跑,老头子连你们一块儿罚!”
叶薰浅无语凝噎,心中最后那点希望之光在听到贤老王爷这句话时彻底熄灭了,她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在踏入书屋的刹那间,她望着眼前一片浩如烟海的书籍,给自己打气,“唔……本郡主要用书籍的光辉,来烛照人生的‘孤独’与‘黑暗’!”
在浅阁,琼华、夏鸢、蔻月都是有能力给叶薰浅放水的人,可是被贤老王爷特意提醒关照过了之后,连帮衬着叶薰浅的想法都没有了。
蔻月从书架上捧来一沓书,放在书屋窗口边的书桌上,供叶薰浅取阅,其实,书屋里大多数书籍的内容她都是看过的,只是……要一字不漏背下来,那几乎是不可能!
从小到大,她也就只见过两个人能把这些书全部记在脑中,一个是王妃,另一个人便是小时候的郡主。
想到这,蔻月眼前一亮,见叶薰浅翘着二郎腿,随手拿起一本书看时,她走了过去,如是安慰道:“郡主莫急,这些书郡主以前都背过的,奴婢觉得只需好好温习一番,定然不会有很大问题的。”
“好像有点道理。”叶薰浅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蔻月道。
想当初她在现代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却能轻而易举地看懂很多古文字,这恐怕也是得益于她的过去吧?
“好了,你把我今天要看的书拿给我吧。”
叶薰浅吩咐了一声,其实,就算贤老王爷不说,她也打算将这书屋里的书全部看一遍,“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大其词,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她五岁以前的事情,但是她有一种直觉,当她将这浅阁书屋中的书全数看完后,她应该会窥见一丝真相。
蔻月知道叶薰浅看书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做完叶薰浅吩咐的事情后便开始退了出去,和清闲下来的琼华、夏鸢坐在台阶上聊天。
“你们说,郡主真的能在书屋里待着五天不出去吗?”夏鸢双手捧着脸蛋,望着天空,闷声问道。
琼华叹息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道:“老王爷这一次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让郡主把书屋里的书全背下来,郡主即使想出去也出不去!”
“是的。”蔻月颔首道,十分赞同琼华的话,真正算起来,琼华和夏鸢在浅阁待着的时间并不长,或许并不了解贤老王爷的做事风格,但是对她而言,在浅阁的日子几乎占了她的一生,遥想当年,与王妃对郡主的要求相比,这已经很轻了。
不管怎么说,老王爷这是为了郡主好!
如今齐都正是多事之秋,郡主出门,容易招惹是非,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浅阁里看书,话说……王妃病逝后郡主藏在深闺里十年不出,不也多年来相安无事?
区区五天,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的!
就这样,叶薰浅待在书屋里,一本又一本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四下无声,只有女子的翻页声在不断响起,更衬书屋宁静,她默读时的速度很快,可以说是一目十行。
随着她阅读的深入,速度已经快了三倍不止,她面前有两叠书,一叠是没看过的,一叠是已经看过的,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琼华给她送晚饭时见她看得入神,没有说一句话,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便悄声离开书屋。
当叶薰浅发现自己面前的食盒时,方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为了让自己拥有一个良好的吃饭环境,她把书桌上的书全部捧到了书架上,接着开始吃晚饭。
好在琼华熟悉她的饭量,并不会送少了让她吃不饱,叶薰浅将食盒里所有的东西一扫而光,顺手拿过手绢擦了擦嘴巴,然后将碗筷全都丢到食盒里,并盖上盖子,放在一边。
她知道过不了多久,琼华会自己进来将东西收拾走的!
填饱了肚子之后,她伸了伸懒腰,从自己的靠椅上起身,走到书架前,从左到右,一本一本地取下、翻开、过目,然后阖起、放到书架上原来的位置,如此动作,周而复始,仿佛不知疲倦。
女子湖蓝色的身影穿行于数十排书架之间,她时而敛眉轻蹙、时而漫不经心、时而唇角微扬……一颦一笑动人心魄,仿佛深山里悄然绽放的兰花,于刹那间惊艳幽草一生时光。
天色渐沉,繁星如钻,点缀着浩瀚的苍穹。
华灯初上,在暮色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给齐都的夜晚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芒。
浅阁书屋中,橘黄色的烛光照亮了整个屋子,将叶薰浅的影子投在了壁面上,透过窗棂,似乎还可以看到女子的身影在不断地移动着,此情此景,当真是惬意到了极致。
沉浸在书海世界里的叶薰浅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甚至连她最最敏锐的嗅觉似乎也在这一刻也失去了。
院落之中,琼花丛前,男子月华色的身影屹立于此,看着书屋中美人的身影,他唇角轻轻翘了翘,手心分明躺着一张小纸条,已经被折成了蝴蝶状,十分淡雅。
夏鸢无意间走了出来,看到了花丛前的祁玥,连忙迎了上去,见祁玥目光没有从书屋方向移开,她索性不说话,生怕惊扰了他。
过了许久,祁玥才收回目光,睨了一眼身边的夏鸢,问道:“薰浅她可有好好吃饭?”
“郡主晚膳吃了桂花鱼、过桥豆腐和鲫鱼汤。”夏鸢知道祁玥对叶薰浅的身体格外重视,因此十分留心她每日的膳食。
祁玥听罢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将手中那张蝴蝶状的折纸塞入瓷罐中,盖上盖子后,递给夏鸢,“这是碧根果,剥好壳了,薰浅喜欢吃。”
夏鸢愣了一下,世子早上不是让青泉将核桃送来了吗?怎么晚上又送了碧根果?
她绝对不会想到,祁玥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看叶薰浅的理由,所以又屁颠屁颠地剥了一罐碧根果……
这种“幼稚”的事情,换做以前的祁世子,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世子,郡主今天去祠堂找了老王爷。”
“嗯。”祁玥知道这件事,银练已经告诉过他了,只是薰浅和爷爷在祠堂里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叶氏宗祠,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以一人之力,避过几百名隐卫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
“回来后,老王爷便让郡主在书屋里背书,说是背不出来就不许出书屋。”
夏鸢将今天下午在浅阁里发生的事情惟妙惟肖地讲述给祁玥听,她自己猜不出原因,不代表祁玥猜不出。
“还专门派了二十余名隐卫看着浅阁,不许郡主偷偷溜出去,也不许琼华和蔻月帮着郡主偷跑。”夏鸢百思不得其解,从祠堂里回来就让郡主看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觉得郡主才疏学浅,在贤王府的列祖列宗面前丢了人,所以才要求郡主背书?
夏鸢脑洞大开,想到了这么一出后又很快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除此之外,老王爷还说了什么?”祁玥自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以贤老王爷对叶薰浅的宠爱程度,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她?
夏鸢脑袋一歪,绞尽脑汁回想着白天的事情,须臾,才皱着眉头断断续续道:“好像……老王爷还说……郡主记性不好,所以让郡主背书……”
“记性不好?”祁玥瞳孔骤然一缩,这话……其实他也深有体会,他家薰浅的记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连他父王和母妃在他小时候战死沙场的事情都不知道,这可不是单纯地用“躲在深闺里十年”这样的理由就能掩饰得过去的!
“本世子知道了。”
祁玥声音平淡地说,他知道叶薰浅在忙着看书,没空见人,因此也不打算去打扰她,贤老王爷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虽然五天里都不能见到她,但是元洵、元翰、元修还有拓跋烈他们也一样没法见到!
如此算来,其实他并不亏,好歹他还能清楚地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什么,再说了,薰浅不出门,能免去很多危险,这也是他乐见的。
两日后,叶薰浅依旧待在书屋里不出来,有时琼华将膳食送入书屋,还能看到一名女子左手拿着书,右手揉着自己腰,边走边看的情景,那纤细的身姿,在书架之间移动着,分外轻盈。
与叶薰浅平静单纯的日子相比,皇宫倒是十分热闹。
御花园中,齐皇、云淑妃、元启、元洵、元翰、元修和元毓皆在,与拓跋烈及刚刚赶至齐都的漠北公主慕容青岚逛花园,慕容青岚从漠北千里迢迢来到齐都的目的,在场之人没有不知道的。
只是漠北远嫁公主联姻大齐一事,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好像也不乐观……
“几年不见,青岚出落得是越发美丽了。”齐皇和慕容青岚似乎很熟稔,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闲话家常,这一点让云淑妃有些意外。
众人听到齐皇这么说,纷纷朝着慕容青岚看去,的确是国色天香之姿,草原上长大的女儿,大多英姿飒爽,和养在深闺的女儿截然不同。
和她一比,那原本被齐皇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元毓就失色了不少,漠北文化使然,慕容青岚绝对不是个谦虚的人,她听罢挑了挑眉问,“和贤王府的薰浅郡主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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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们还记得伦家在很前面的章节有透露过的么?偶们家薰浅在现代的医院里醒来,她神马都不记得了,其实就是穿越,可能有读者会认为穿来穿去麻烦,叶子再多说一句,在我的概念里,穿越不需要强得炸毛,偶也不认为现代人穿越古代,就会凭借在现代所学习的五千年历史文化凌驾于古人的智慧之上,究其缘由,古人才是那些灿烂文化的创造者。在本书中,穿越设定是叶子是参照了留学的概念设定的,即灵魂去现代留学,然后回到自己本该生活的时代,侧重于用自己在现代所学的东西影响、改变天下格局,叶子所学专业是机电一体化,后续文中可能会出现很多机械设备,偶会让它们的出现符合当下时代规律,不会违反能量守恒定律了哦,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