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侧妃没有想到京兆尹会这样咄咄逼人,彻查此事,她昨晚明明让人带着银子打点了的,照理说今日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好像超出了她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来人,把薛管家和工匠给本官带上来。”
不待云侧妃有任何动作,郭大人的惊堂木已经拍了下来,叶薰浅一惊,双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扭头向公堂外看去,薛管家和十余名工匠被压至公堂。
云侧妃看着薛管家那狼狈的样子,心中大骇,要知道,为了躲过这一劫,昨晚她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花银子打点,还有让薛管家连夜赶回老家避风头,这样一来即使今日京兆府请她和怜香录口供又如何?找不到薛管家本人,这案子到了最后也只能当做是无头案处理。
青泉始终候在祁玥身边,见薛管家全身上下都是刀口,不由得为他默哀了一下,得罪了世子在意的人,还想连夜跑路逃之夭夭?
“大人饶命啊,都是管家让小的们这样做的。”
十余名工匠一上来就呼天抢地喊冤,公堂上声音四起,乱成一片,叶薰浅看到这样的情景,鼻子都快掉了下来了……虽说她早有准备,可也不是这样大手笔的啊!
如今十几个工匠齐齐指证薛管家,这个合着云侧妃想要将她活埋的男人,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大胆薛平,还有何话可说?逼迫工匠在郡主马车上动手脚,害得郡主坠马,公主受惊,事情败露后,畏罪潜逃,罪加一等!”郭大人不愧是案件堆里跑出来的,寥寥数语,就把罪名全都扣到了薛管家头顶。
叶薰浅悄悄抬眼,想着上座的祁玥看去,却不想,两人目光如桥,在空中相遇,他眉毛弯弯,黑眸里闪烁着狡黠的精光,她红唇微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祁玥同样无声地回应,叶薰浅会唇语,自然看出了他所说的话,他承认了。
他如此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薰浅心中思考,从京兆尹的话和薛管家如今的狼狈模样看去,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薛管家定然是想落跑,结果在半路被这个黑心的男人给逮个正着,这下好了,就算不是他指使工匠在马车上动手脚也会变成是他做的,要是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需要逃吗?
要知道,按照大齐国法,畏罪潜逃,从重处罚。
薛管家是会武功的人,尚且被打得这么惨,云侧妃不寒而栗,心中不免怀疑,究竟是谁将他打成这样子,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薛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侧妃目光闪烁地问。
这句话问得不可谓不艺术,到底是问他被打成猪头的原因,还是问是不是他指使工匠干这种事的呢?
“奴才对贤王府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谋害公主、郡主的事情,请府尹大人明察啊!”薛管家即刻下跪,匍匐在地,身上的伤口还时不时流出鲜血,公堂之上顿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叶薰浅嗅觉太过敏感,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味,她轻蹙娥眉的样子,落在祁玥眼中,男子眉心一拧,斜了郭大人一眼,此时,又一声惊堂木“啪”的一声震彻而起,“本官也相信你没有胆子做出这等谋害皇亲国戚之事!”
“大人英明。”薛管家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听到郭大人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结果不到半秒,那熟悉的声音接踵而至,“既然如此,还不速速招来,是谁指使你谋害公主郡主的?”
云侧妃、叶怜香,“……”
“大人,冤枉啊——”薛管家抬起头,大声叫屈。
“死到临头还嘴硬,来人,给本官用刑!”
两名士兵将薛管家按在地上,另一人手执木杖,在薛管家的屁股上重重敲打,叶薰浅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人版杖责,那屁股估计都被打开花了……
“侧妃,救命、救命,求你救救奴才……”
“呵呵,真是有意思。”叶薰浅嗅出了一丝辣椒水的味道,嘴角微动,笑意勾人,“云姨娘,薛管家可是您的心腹,对您忠心耿耿,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活活被打死?”
三言两语,便把云侧妃给拉下水,同时推上峰顶浪尖,午时将至,围在公堂外面的百姓可不少,尤其是这等案件和皇家都扯上了关系,八卦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云侧妃可真是冷血无情,伺候了她这么多年的仆人向她求救,竟然无动于衷!”一路上道听途说的百姓们议论着,断章取义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云侧妃便十分荣幸地享受到了百姓们指责的目光。
云侧妃被叶薰浅逼得骑虎难下,若是出面保住了薛管家,那么无异于与皇家为敌,若是放任不管,又难堵百姓悠悠众口,横竖都是死!
纵横贤王府十年,从未有人将她逼至如此境地,叶薰浅是第一个。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云侧妃深谙此道,这个时候能做的,唯有弃车保帅。
“薛平,本侧妃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指使工匠在郡主的马车上做手脚?”
薛管家没有想到自己十年前从将军府陪云侧妃出嫁到贤王府,这么多年主仆情深,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眼里瞬间涌现出丝丝恶毒,蠕动双唇,正要开口,不料一抹黑色的血突然从他嘴角边流下,触目惊心。
云侧妃暗暗松了一口气,薛平一死,死无对证,也算是为这件事做个了结。
“禀大人,犯人已经没了气儿。”狱卒上前检查,见薛管家眼睛突出,俨然就是中毒而亡。
郭大人微微侧头,看见祁玥那隐藏在月华锦袖下的小指微微勾起,便知晓了该如何做,“来人,请仵作验尸。”
公堂审案,出现了这等意外,身为京兆尹,自当彻查。
叶薰浅和祁玥离开京兆府,并行而立,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撑着一柄油纸伞,为她抵挡头顶的烈烈阳光,齐都的繁华丝毫不亚于现代的上海。
男子身着月华色的锦袍,其上绣着低调而精致的碧水清莲,而他身侧的女子,略高于他的肩膀,湖蓝软云纱极衬她的肤色,步步向前,步步生莲,端的是绝世姿容,风华之貌,仿若丹青惊世,画中惊魂。
“祁玥,这件事是不是就这样了却了?”叶薰浅扯着他的衣袖问道。
“当初,你高价买通工匠,将麝香浸泡过的木材用于打造叶怜香的马车,同时在自己的马车上动手脚,不就是想反过来嫁祸于人,弄死薛平,同时施展苦肉计,拒绝进宫做元毓的伴读吗?”祁玥和叶薰浅在一家珠宝铺子前停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认真地问了另一个问题。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再掩饰就是矫情了。
叶薰浅索性也不在他面前装傻充愣,这个男人是如此的聪明,能查到她的计划,自然也能猜出她心中所想,“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很危险的人,与你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因为你太过通透!
“你是第一个。”祁玥勾起唇角,见面前的女子五分无奈五分不服,他继续安慰道,“好了,你已经是最大的赢家,至少你的目的都达成了不是吗?”
“可薛平的死法,在我意料之外。”
叶薰浅闷闷地说,死了也就死了,可却没有按照她预设的剧本死去,这不禁让她觉得有些遗憾。
“他必须死,倘若他供出云侧妃,那么贤王府、将军府、云淑妃都会受到牵连,他死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
齐皇和云淑妃都不想将事情闹大,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个管家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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