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祁玥轻轻点头,舒明澈驻扎在彭城的军队,今晚就会有所行动,时间拖得越久,对战局就越是不利,如今他们得到了墨晶导炮,又请到了蓝翎和寄苒,自是不必忌惮自己。
龙魂紧跟在祁玥身侧,始终与他保持一步之距,这个距离仅次于祁玥与叶薰浅、祁宝贝在一起时,足见他对龙魂的信任之深。
漫漫长夜,星光如许,军营中一片沉寂,仿佛都陷入了深沉的梦乡。
皎洁的月华自天端倾泻而下,洒落在祁玥的身上,仿若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祁玥和龙魂徐徐向前,直至百里诗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他快步迎了上来,先是问候祁玥,而后才开始汇报部署的进度,“君上,按照您的指示,五万修罗军驻守军营,其余均已各就各位,只等今晚时机一到,便可瓮中捉鳖!”
“只是末将有一事不明。”
百里诗眉头微微一蹙,他们明明可以留在原地,静候大齐军队的到来,可为什么君上会要求他们往前十里扎营?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说。”
祁玥惜字如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百里诗,心中暗道:难道说他看起来真有这么可怕?
走惯了高冷路线的某王君忽然有些厌倦了,大概是和叶薰浅和祁宝贝在一起久了,在潜移默化间受了他们的影响,这会儿忽然想尝试亲民路线,于是他嘴角一扬,一抹浅笑宛如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只可惜,百里诗完全感受不到祁玥的友好,只觉得一阵惊悚,纠结了半晌,终于开口,“我军驻扎之地离彭城二十里,算不得远,君上为何下令再往前十里扎营?”
若是时光倒流六年,他绝对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可是现在……他有了温馨的家,他珍惜着和叶薰浅的夫妻情分,也格外在意和祁宝贝的父子亲情,如果可以,他多想用自己的羽翼为她们撑起一片蓝天,让他这一生中最在意的人远离战争与苦难。
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总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并且始终支持他,尽管如此,他依旧知道,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悲怆,不管她曾手刃多少人,都改变不了她内心深处的善良。
“薰浅怀着身孕,不宜见血光,而宝贝……他还小……”
祁玥想起叶薰浅和祁宝贝窝在一起睡觉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更加动人,温柔的神情令百里诗大吃一惊,早就知道君上疼爱王妃和小少主到了骨子里,却不知这份厚重的爱意如此之深。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祁玥仰望星空,那北斗七星在墨色的苍穹上华光熠熠,仿若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天幕上,三更天已过,大齐军队很快便会抵达炼狱修罗军驻扎之地,战事一触即发。
百里诗点了点头,龙魂则面无表情地去牵马,祁玥的坐骑桀骜不驯,也只有龙魂能勉强近身,因此牵马这种事情便落到了他身上。
不多时,一匹健壮的马儿便被牵了过来,它通体雪白,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越发圣洁,这会儿听话地站在祁玥身侧,任由着他抚顺它的毛。
“闪电,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祁玥微微一笑,手掌在马儿的耳朵上拂过,动作亲昵,很显然,闪电陪伴他已久,只是分外低调,从来不像祁宝贝的好伙伴小墨墨那样时不时出来当电灯泡,所以存在感很低,但这丝毫影响不了它的无双骏马之美!
三人翻身而上,策马飞奔,宛若离弦的飞箭,渐渐化作暗夜里的一个点,消失无踪。
据彭城南城门仅有十里远的炼狱修罗军驻扎之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只是往日的碧草如茵已经不见,只剩下了一地枯黄,散发出萧瑟的气息。
大大小小的帐篷撑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长满蘑菇的草地,炼狱士兵们躺在地上,七仰八歪,毫无睡姿,不少人脸上还长着疹子,俨然出痘不久,伤未痊愈,颓然的神色像是野火般在五万修罗军中蔓延着。
祁玥根据听瓮判断大齐军队的动向,对军队做出合理的调整,炼狱修罗军在精不在多,他一直都知道,战争胜利的关键有时并不是由人数决定的。
约莫过了一刻钟,便有哨兵疾步赶来,前往此处最高最大的四将营帐,“禀告将军,大齐军队距离我军还有三里!”
“再探!”
百里诗沉着地发布命令,祁玥坐在一旁,捧着一盏茶,浅尝一口,袅袅茶香在空气中弥漫,渲染着安宁平静的气氛,四将见到他们举重若轻的王,脑子里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些。
祁玥将茶盏轻放在几案上,动作优雅到了极点,神色云淡风轻,仿佛天地崩山河裂亦面不改色。
四将忍不住心生叹意,这就是他们炼狱的王,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尊贵的气质,慵懒中暗藏睥睨之姿。
时间一点一点从指缝间溜走,直至两军相遇,炼狱一方萎靡尽显,与此相反,大齐军队庄严肃穆,士气高昂,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大齐一方,阵容强大,舒明澈虽然断了一臂,却丝毫不影响他在军中的威望,杜若、巫王后和寄苒随行,只是几人目的不尽相同,却戏剧般地暂时联合在一起。
打头阵的是通体乌黑的墨晶导炮,尽管其内部结构被龙魂破坏过,但那庞大的外形依旧跟人以重重威压,别的暂且不说,仅是“来自东荒帝王墓”的出身便已经让人不得不重视!
十名精锐包围在墨晶导炮周围,负责其运输与保管,此时到达目的地,同样一无既往坚守阵地,毫无退缩之意。
墨晶导炮的后面站着一排毫无生机的死士,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焦距,如同傀儡一般,只接受苗疆大祭司寄苒的操控。
寄苒身着深紫色衣袍,上面印有苗疆圣蛇图腾,在万千火把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苍老的容颜上绽放出阴森的笑意,那目光阴冷,就像是在湿地上爬行的蛇,令人看了极不舒服。
杜若下意识地往右边走了几步,每当靠近寄苒,她就觉得各种恶心,偏偏什么也不能说,这种感觉憋屈极了,但是却要咽下肚子,谁让寄苒的蛊术那么邪门儿呢!
纵然有巫王后作为靠山,她也不敢在寄苒面前放肆,便奉行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原则!
“炼狱王君难道是只缩头乌龟?本帅率军亲临,竟然吓得躲起来了,真是浪得虚名,可笑、可笑啊!”舒明澈睨了一眼外围的炼狱士兵,不以为然地讽刺道。
部分人脸上的疹子还没消,这让舒明澈更加笃定了他的计策没有失败,来之前心中尚且存在的疑虑此时一并被打消,在他看来,炼狱修罗军所驻扎的这片军营如今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实际上不堪一击,强弩之末而已,何足道哉?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他轻蔑的笑声,谁知下一秒,一片叶子似是夹杂着强劲的真气飞来,宛若利刃般直冲舒明澈面门,他失去了右臂,不代表失去内功与判断力,堪堪避开,然而,自己的一缕墨发却没有幸免于难,垂在耳侧的发丝被劲风带起,飘然而落……
察觉到发生什么事,舒明澈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紧接着便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清清冷冷地回荡在空气中。
“君上不屑于与一个残废的人动手,平白降低了身份。”
百里赋骑着快马,宛若旋风般席卷而至,正对舒明澈,眼里的不屑不加掩饰,刺痛了舒明澈的眼睛。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残废,更无法接受祁玥的蔑视与瞧不起,自尊心极强的舒明澈脸色阴鹜得不像话,仿佛要把百里赋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
“赢了,那叫胜之不武,至于输了……”
百里赋的话顿了顿,然后继续道:“君上不会输。”
祁玥在他们心中是神,所向披靡,他的人生字典中从来就没有“输”字!
“你是谁?”
舒明澈虽然气极,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他越看百里赋越觉得熟悉,可是却无法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心中充满了疑惑。
杜若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眼神就在不断地漂移着,一颗心狂烈跳动,仿佛在为即将见到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而激动着,奈何任凭她望断天涯望穿秋水,也没寻到祁玥的踪迹。
她忍不住双手捂住心口,脑海浮现的尽是他俊逸的容颜,修长若茂林修竹的身材,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对他的执念便越发深刻,直至无法自拔。
现在,她终于要见到他了,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比不得舒公子出身名门,在下不才,出身齐都百草苑。”
明明是这样严肃的场面,却生生被百里赋这样一句戏谑的话破坏殆尽,舒明澈皱了皱眉,摸不准百里赋所言真假,不过,他恨死了祁玥和叶薰浅,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方的机会。
“炼狱修罗军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个伺候女人的小倌儿来与本帅对战,简直是令人笑掉大牙!”
舒明澈毫不客气地讽刺,然而百里赋丝毫没有被他所激,反而笑眯眯道:“君上说了,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舒公子这等废人,派最没本事的我来再合适不过!”
此话一出,舒明澈的脸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