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年之后,小郡主瞧周瑾玉可再也没有顺眼过,留郡王府更是将她列为绝对禁止进入的对象。
留郡王妃本来就是个娇蛮不讲理的性子,女儿失踪的那三天里,她整个人就跟待在绝望冰冷的地狱里一样,如何能轻易原谅罪魁祸首?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她又岂会在乎?
至于情分?还有情分么?
她这一发威,众人无可奈何之下方才恍然想起她从前的性子有多不讲理,谁也不敢说什么,包括留郡王也只能由着她去。
安郡王老两口纵然心下略有不满,觉得老四家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太懂事,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是?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呢!事情过去了,小丫头也回来了,以后大家多注意便是,为何要如此绝情?
然而转念一想,只要她不闹事便罢了,这个儿媳妇本来就不是他们能管教的,只要她不闹事,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好在留郡王妃并不是个刻薄狠毒之人,她自家不理那母女俩也就罢了,并没有在外头说她们半句不是,不然,凭她如今的地位权势,只要放出点什么话去,周瑾玉这辈子就完了!
周瑾玉心中怨愤之极,却哪里还敢去招惹她们母女?越发的扮起可怜贤淑柔弱来,拼命的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费了无数的功夫,将因当年一事对自己生出厌恶的祖父祖母重新哄好了过来,倒也在京城新一代的闺秀中传出了个才女的名声。
然而她自己亦每每会想:才女又如何?有什么用?也不如人家会投胎,不学无术也比我强……
原本小郡主虽然厌恶这位三堂姐,但是对四堂姐周瑾芸还是不错的,常常请她过府玩儿,或者出去也都喜欢叫她一声,或者出门赴宴,也约了她一块儿去。
这很有点儿故意做给周瑾玉看的成分,小孩子斗气的想:我理她,偏不理你!
可是周瑾玉的脸皮实在是厚,周瑾芸明知小郡主不喜她,又拉不下脸面来拒绝,每每出现,周瑾玉必定跟着她一块!
久而久之,小郡主也恼了,索性连周瑾芸也不搭理了。
今日原本开开心心的出来玩儿,不想冤家路窄,又碰上这两个人,真是扫兴之极!
周瑾芸脸上微红,有点尴尬的扫了众人一眼,勉强挤出笑意向小郡主小声道:“五妹妹,别这样说话,大家总归是一家人——”会被人笑话的呀!
“讨厌讨厌!”小郡主现在对周瑾芸的厌恶一点也不下于周瑾玉。这个性情软弱得窝囊的堂姐,偏偏又极要面子,极要她认为的“一家子”的面子,没少在众人面前这样涨红着脸生怕别人看笑话的好心劝解她。
小郡主一跺脚,轻嗤道:“这里又不是我们家的地盘,你们爱来便来!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别在我面前摆什么姐姐的架子,我懒得搭理你们!”
说毕重重一哼,拉着柳瑶、张娴,笑嘻嘻道:“走,姐姐,咱们去划船钓鱼去!嘻嘻,旭哥哥最会钓鱼啦,我叫他一起!”
“五妹妹……”周瑾芸的脸上涨得更红了,紧张的瞟了一眼众人,总觉得人人心里都在笑话她们安郡王府的姑娘,羞窘得无地自容,却不敢再说什么。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愿意跟着周瑾玉出来这种场合,她就知道只要她们两个碰上,小郡主势必要有一番嘲讽的,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看周家的笑话吗?
无奈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得了周瑾玉,周瑾玉非要她来,她也只好提心吊胆的来了。
柳瑶、张娴客气的向那几个人点头矜持的笑了笑,便同小郡主一块走了。
柳瑶咯咯笑道:“我看旭哥哥钓鱼不是最拿手的,最拿手是烤鱼了!”
三个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起大笑起来,小郡主娇嗔着不依,三个女孩一路追逐嬉闹着去了。
“不就仗着她娘是北国公主嘛,有什么了不起!看那目中无人的样,哼!”周瑾玉身边一个穿樱桃红绣折枝玉兰的少女冲她们背景撇了撇嘴,轻轻握了握周瑾玉的胳膊。这是礼部左侍郎的幼女邢绯儿,也是周瑾玉的闺中密友,最是佩服周瑾玉的才学和贤淑文静的气质。
周瑾玉勉强笑了笑,柔声道:“不要这么说,瑾瑾她只是年纪小,娇养惯了,她,没有恶意的!”
邢绯儿重重一哼,撇撇嘴怒其不争而又心疼的道:“你啊你啊,就是性子太好了,才惯得她!”
又一扬眉,明媚的眼眸亮了亮,笑道:“不过,她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儿又不是她家的地盘,她们能玩,咱们也能玩!走,我们也去划船、钓鱼!”
“还是不要了吧!”周瑾玉忙笑道:“这儿景致不错,咱们去桃林赏花岂不有趣?”
邢绯儿“切!”的一声,没好气道:“破桃花有什么好看,我偏要去钓鱼!你们谁去?”
一名十四五岁的华服少年呵呵笑道:“正巧了,我今天也想划船钓鱼,我去!”
“好极好极!那还等什么?咱们走吧!”邢绯儿拍手笑道。
这少年叫杨文华,长得倒是周正俊俏,只那双眼睛看人时总喜欢半眯着似笑非笑,时而从那眼缝中闪过一道轻浮浪荡的光芒,被他盯一眼,便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杨文华,乃是先太子妃娘家弟弟的小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小表弟。
先太子妃无辜惨死,当今皇上追念亡母,对外祖家自然少不了各种优待照顾,杨家如今虽然在宫中没有女儿充盈后庭,权势却比当初太子妃在的时候更甚。
其余三四个少年男女见状也都笑嘻嘻的说一起去,一起往湖畔走去。
小郡主和周瑾玉对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邢绯儿那话分明带着挑衅,非要也去划船钓鱼更是挑衅,少年男女,家世同样不俗,谁是个省事儿、怕事儿的?巴不得有一场热闹看呢!当然不会拒绝了!反而还嘻嘻哈哈的说了些挑拨造势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