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本子？”
灵秀轻哼一声，“该不会是户口本吧？”
被偷心的不止她一个，凑成一对刚刚好。
“啧啧，你好歹让我卖个关子啊！”
“我倒是想，就是没忍住。”
能开玩笑，这波悲痛的回忆杀算是过去了。
景中宇趁势又把她搂紧了些，贼手又在弹软的翘臀上捏了一把。
“小度就要过来了，你给我保持距离。”
“她又不是没看过，忘了，在冰岛的温泉，她可是大饱眼福，没收她门票就不错了。”
好羞耻，灵秀又一个没忍住直接把景中宇从条凳上推到了地上，又恰巧被进来的小度看到她家主子这么狼狈的模样。
“少爷！”小度还没来得及笑，就赶紧过来扶起她家主子。
“别大惊小怪的！”景中宇麻利地坐回凳子上，被媳妇儿欺负有什么可尴尬的，“本子呢？”
小度从帽衫的大口袋里掏出无比眼熟的小册子递到了景中宇手上，转身又回墙角偷听去了。
户口薄只在景中宇手上停留了两秒，便无比自然地转到了灵秀手上。
灵秀也顺理成章地查起了户口，和她猜想的一样，景中宇早就迁出独立成户了，老爷子是真的宠这个孙子，也不怕他孤注一掷偷偷登记？
不过，以景家的势力跟民政部门打声招呼，应该也没人敢给他办理这个业务。
“秀，怎么还走神了？是不是联想到我们拍结婚证照片的样子了？你说我们是都穿白衬衫，还是穿有创意的衣服？对了，你亲手设计的岂不是更好？”
“你的联想力是越来越丰富了，我不过是觉得你的身份证号码挺好的，这么多9，小时候我亲妈说过男孩的生日带9越多命越好，以前只当是个封建的说法，在你身上倒是很应验啊！”
“我也知道我命好，世界各地每天都有人在帮我提醒这件事，随他们羡慕嫉妒恨了，谁让我投胎技能满级呢！不光生得好，还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老婆，回航都我们就去领证吧！我知道你的户口还在这里，正好这次回来迁到航都去，户籍地你想落哪里就落哪里，苏绣馆怎么样？”
顾妈妈去世之后，灵秀就成了一户之主，淑慧一早就迁到了婆家，没几年志强也迁走了，只剩下了她和英姿，现如今她们都在航都，结婚登记是没影的事，但把户口迁了倒也应当。
“说的也对——”
景中宇兴奋不已，紧紧抓住灵秀的手，让她都感到有些疼，“秀，你答应了？你这么就答应我的求婚了？”
这么就求婚了？想得真美。
“我说先把户口迁走，仅此而已。”
“为什么啊？”
“结婚是那么简单的事吗？何况你还没有完全通过我的考验呢！”
景中宇原以为跟她结婚就是她对自己最大的考验，难道这还不是吗？她把结婚想得太复杂了吧？简不简单去领证不就知道了吗？但他总不能强行拉着她去登记吧？万一最大的考验不是这个呢？
“好吧，好吧，我说过什么都听你的，还是听你的。但这本户口薄你必须收下，就当是定情信物，我的人是你的了。”
从没有过的嫌弃，要这个破本子干嘛？灵秀皱着眉扔回他手上，“我自己的都嫌多余，你的更多余，我才不要。”
“必须要！”景中宇拿起身边灵秀的挎包，不由分说地塞了进去，“别人想登记结婚都得跟爸妈讨要户口本，我到时候只需要提醒你两本一起带着就行了，结了婚我们直接去户籍科，把两本拼成一本，你就是户主，我就是户主之夫。以后生了女儿就是户主之女，生个儿子就是户主之子，咱们都在一个本本上，多热闹啊！”
说得够热闹的，灵秀浅浅翻了个白眼，默许了他的荒唐行为。
“行了，又被你拐跑题了。走，换个地方，我带你去镇政府。”
从学校到老家还有迹可循，怎么就急转直下去镇政府了？难道婚姻登记处在那里？跟她在她的老家登记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我和高伟民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镇政府。”
灵秀开着车随意的一句话就打破了景中宇的幻想，再一次的故地重游借景抒情，和初恋的那点子事说说就得了，非要找当时的地方，真是最最多余。
还是四个轮子的快，以前从家里走到镇上，简直像是长途拉练，每次灵秀都要背上水壶和一些干粮，不然很难一口气走完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这样的坚持不外乎是为了省几块钱而已。
小度还在担心像镇政府这样的地方不太好清场，灵秀却把车停到了路边，皱起了眉头，“不对，我和高伟民第一次见面好像是在镇医院。”
对于灵秀思绪的善变，景中宇没有一丝不快，反而觉得很庆幸，看来她对那位初恋并没有太上心。女孩子轻易不会记错自己想要记住的事物，除非她根本就不在乎。
景中宇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向小度发号施令，“改道镇医院。”
女主子也顺便提了一句，“这回我们是病患，别打扰到任何人。”
没过多久，镇医院的人流量剧增，原本不大的医院里就没有多少人，不知怎么陆陆续续走进来不少戴着口罩的年轻人。
“现在这些小年轻整天喝酒熬夜的，这么小的年纪身体就垮了，你看这一个个的，细胳膊细腿，不生病就怪了。”一个刚挂完号的老太太跟身边的老头唠叨着。
老头扫了一眼灵秀和小度，不太同意老伴的说法，“谁说来医院就是看病的？身板这么挺，能有什么病，我看都是来探病人的吧！”
“扯淡，这医院又没有住院部，上哪儿探病人去？”
“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奇怪……”
让人看出猫腻就不好了，旁边和院方勾兑完已换上保安制服的安保人员，伺机走到老两口身前。
“叔叔，阿姨，你们要去哪个科啊？我带你们过去吧！快午休了，错过时间就要等到下午了。”
“啊？快，小伙子，快带我们去内科，我这几天总打嗝，怕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看着一对老活宝急匆匆地走了，景中宇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叔叔阿姨该不会做过地下工作吧？这么警觉。”
“小地方，来来回回都是熟面孔，突然冒出这么多陌生人，自然会觉得奇怪。”
“好在事先和院方知会了，不然搞不好会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了。”
“这么多人的确影响不好，我们还是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
医院里安静的地方？该不会是太平间吧？
景中宇心里腹诽着，医院这样的地方，看似每一个角落都很安静，但因为人们内心的焦虑不安，倒显得医院像个最无法安静的地方。
一路向上，总共就五层楼，连个电梯都没有，虽然平时勤加锻炼，但是这爬楼梯的耐力还真是与众不同，连景中宇都感到有点喘了。
“秀，累不累？”
“医院的每层楼比较高，这里爬五层跟别处的八九层差不多，喘也是正常的。”
灵秀拉着景中宇来到天台的一处边缘，其他人守在四下稍远的地方，尽可能地给他们留出相对私密的空间。
要是没有这么多人跟着，还真是个安静的地方，景中宇从小到大有过无数次类似的感叹。
“你看那边的铁杆子，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一上来景中宇就注意到另一边空地上看似有规律地竖起的十几根铁管，风吹雨淋地生满了锈。
“再粗一些的话，我会猜是梅花桩。”
灵秀噗嗤一笑，“也对，医生下班后都可以上来练练咏春——，那里是晾晒床单衣服的。”揭晓了谜底后，灵秀的神情凝滞了，“以前的镇医院还有几间病房，收治一些病入膏肓的病人，说难听点就是住在那里等死，妈妈就住在这里的病房——”
话里的转折景中宇早就知道，顾妈妈就是在这家医院离世的，这段经历对于灵秀有多难过他清楚，但已然来到这里，悲伤的往事总是会被提起的。
“那时我经常来这个天台晾东西，湛蓝天空下白白的床单被风吹起，倒有点仙境的感觉。可是，刚转院过来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的墙头上准备一跃而下——”
“秀！”景中宇吓得一激灵，紧紧攥住她的双手，似乎只要他稍一放松，眼前人便会消失，变成空中的落叶，“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那样的想法？”
“英姿跟你说到刀疤的事情时，应该是尽可能地简单扼要吧？他们并不知道我除了身上挨了这一刀，心里的伤更加严重，不过是我面上伪装得比较好罢了。那天之后我心里乱极了，不止是怕，我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总之很难受，难受得要死。本来生活上的压力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给志强治完病之后，家里已经一贫如洗了，妈妈的病来得也突然，一开始我们四处借钱还能支付起治疗费，尤其是倪老师向中宇总部申请了不少补助，也一直在方方面面帮助我们，可是他回四川老家遭遇意外去世了，我家能寻求的帮助就更少了。又撑了一段时日后，在苏南还是没有找到医治的好办法，妈妈也不肯出省医治，毕竟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妈妈再不愿去求任何人，心里早就放弃了。大姐卖了自己用彩礼钱给妈妈补足了最后一次手术费，我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无力感和无助感，再加上心里的恐惧，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是啊，景中宇面对着她的痛苦回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一遍遍愈加深刻的心疼。
“是高伟民救了你？”
“对，就在我准备跳下去的前一刻，他出现在天台门口，向我喊了一句‘灵秀，顾老师快不行了！’我听到这句话想都没想，立刻冲下天台跑回妈妈的病房，见到病床上沉睡的妈妈，我才知道他骗了我——，但也是因为这句欺骗，我活了下来。”
早前，景中宇对高伟民的嫉恨简直要发狂，后来知道他并没有占到灵秀的便宜，心里才释怀了些，而今得知他是灵秀的救命恩人，嫉恨已然变成了感恩戴德。
“当时，我轻生的念头并没有打消，高伟民也试图劝说，但我根本听不进去，无奈之下他把事情告诉了妈妈。那天傍晚，天边的晚霞格外红艳，妈妈的精神比往常好了很多，她跟我说了很多话，让我重燃了希望，真正活了过来。”
这便是浴火重生吗？景中宇吐了一口血在医院躺了几天就想明白很多事情，灵秀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经至亲之人的提点定会有更深的感悟吧！
“妈妈说她此生无悔，但也有不少憾事，这世间有太多的美景没有看，有太多的美食没有吃，有太多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她说她这具身躯快用到尽头了，但她的心念会来到我的身上，我可以帮她弥补那些遗憾，实现那些愿望，和她一起享受人生的美好。她希望之后的时光，我不要被任何事情束缚，志强和英姿都已长大，不需要我的守护，我该去过我想要的生活，一切以自己为重，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越来越好，要开心，要幸福，要无憾地过完余下的人生。”
所以，来到航都之后，她培养诸多爱好，去旅行，去玩，去开心，都是在弥补妈妈留下的遗憾，也在尽情地挥洒她的余生。
景中宇看了一眼斜阳又看回他的灵秀——万幸，她的余生中有自己。
灵秀也看向他露出一抹笑容，却显得是那么苦涩，“我当时不知道妈妈的那番话竟是她的临终遗言，当晚她沉沉睡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就这样离开这个她无比热爱的人间。
“秀，如果有时间机器，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灵秀也释然地开了句玩笑，“如果有时间机器，你敢保证你不会出现在我小时候？”
不敢保证，说不定会在医院的产科病房外等着她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