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句话一落,其余三人心里都是高呼:高明!真高明。
此话果然一下拿捏住了刘娥的要害,因为谁都知道寇准曾劝官家废了刘娥,现在弄出这样的事,就是看你刘娥的态度了。信,那就是有!不信,那我们哥几个算是日暮皇宫游,各自回家算逑。
钱惟演用余光看了看丁谓,又抬起头看着刘娥,他心里觉得此行这一趟来的太值得了,因为现在这几个人算是站在一条线上,寇准不喜刘娥,而又打压枢密院,当面折辱过丁谓,曾经把三司的林特折腾的欲死欲活,所以无论这消息可靠与否,今晚这几个人的谈话绝对会有定论。
“本位在想,为何不是昨日,为何不是前日,偏偏就在今日,你们就能聚到一起前来,因为明天就是朝会!”刘娥面『色』由于激动,脸『色』变得有些红。
“圣人明鉴!”四人一起躬身说道。
刘娥心里翻腾不已,倘若明天朝会上真的开始宣读太子监国的诏书,那么一切就只能被寇准牵着鼻子走了。自己身边的官家现在似乎失了心『性』,当面说的话转身说忘就忘。如果说官家答应过寇准说让太子监国,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怪只怪这个寇准,明知道官家心『性』紊『乱』就趁火打劫。
“寇准你欺人太甚,本位就让你看看,我如何让你去死!”刘娥咬牙切齿的暗自思量一番,然后就思谋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以寇准造反的名义将其抓捕,因为寇准以前确实这么做过。
寇准曾经被贬时期,在家中吃喝玩乐,后来居然穿着龙袍在花园里与地方官员说笑。官家听了之后大怒,正欲严惩,被当时的宰相王旦劝说,然后写了一封信怒斥了寇准,这才让这个放『荡』不羁的寇准有所收敛。
刘娥自己正站在四人面前胡思『乱』想,下面的四个人却是悄悄地面面相觑,怎么不见动静了?难道刘娥没了主意?
四人正在犯『迷』糊,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火上浇油,却看到刘娥抽身就往后宫走去。
“接下来如何是好?”曹利用看着刘娥的背影,皱了皱眉头问旁边的同伙。
“静观其变!”丁谓面无表情的回答了一句。
就在几人在垂拱殿静候的时候,刘娥已经进入到寝宫,直接走向了已经醒过来的官家。
“你去了哪里?”官家似乎是刚刚睡醒,看到刘娥急匆匆走进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官家,你的皇位要保不住了!”刘娥走到官家跟前,直眉瞪眼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哦!”官家点点头,然后又问道:“益哥儿可是用过膳...你说什么?”
“官家你的皇位就要丢了!”刘娥双手放在小腹前,看着官家的眼睛说道:“寇准要谋反,他要立太子当皇帝。”
官家听了这话吃惊的站了起来,嘴半张着。
严重的刺激会让一个人的神情极度专注,也会让脑血栓患者能够立刻转变成一个正常的人。
“寇准找了杨亿,让杨亿正在写太子监国的诏书,明日朝会上直接宣读。也就是说官家你将会退位!只是太子尚年幼,臣妾就想问一下官家,真正掌权的会是谁?我们娘俩将来会是受谁来摆弄?”刘娥问道。
官家被刘娥的一番话刺激地有些激动,他勃然大怒道:“寇准,好大的胆子!”他完全的忘记了和寇准的那一番谈话,完全忘记了那一天的许诺,完全忘了曾经在周怀政腿上的那一番叹息,忘记了所有!此时此刻,他变得有些情绪失控。
“来人,快去把寇准给朕抓起来!”官家叫喊了一声。
“官家莫要声张,此时此刻在垂拱殿,你的四位臣子正在静候,何不一起商讨?”
“谁?谁在垂拱殿?”
“参知政事丁谓,枢密院知事曹利用,枢密副使钱惟演,太子宾客,三司使林特。”
“随我一同去见见这几位臣子!”官家随手拿了一件青纱袍披上,带着刘娥就去了垂拱殿。
就在官家和刘娥来垂拱殿的路上,丁谓和其他三人也正在小声攀谈着。
“丁相公这一举动,看来能彻底断了寇准的生路了。”曹利用哈哈一笑说道。
“断不断他的生路我还不知道,不过这寇准定是不能再做宰相了。”丁谓捻了捻自己下巴的胡须说道。
“如果寇准被罢相,那这宰相由谁来做呢?”钱惟演问道。
“钱枢相这话问的还有些为时尚早,宰相由谁来做,是由官家定才行。”林特在旁边说道。
几人正在说着话,看到官家和刘娥从殿后面走来,就急忙上前见礼。
“公言,此事可是千真万确?”官家在来垂拱殿的路上,就被刘娥一阵煽风点火,所以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官家,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千真万确。”丁谓躬身答道。这时候就不能说官家信不信由你了,而是要斩钉截铁的把这事坐实!即使官家有怀疑,那也没关系,因为旁边还有一个活神仙刘娥呢。
官家听了丁谓的话,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对着下面四人说道:“朕现在还是龙精虎猛呢,朕还活得好好的呢,他寇准就要让朕退位了?好!好!好!”官家越说越气,然后对着众人喊道:“还等什么?即可下诏,罢免寇准!”
“遵旨!”四人一起躬身回答。
既然官家下令,下面的人就按照旨意办就是了,所以四人开始商议如何罢免寇准。
要知道这个时候罢免一位宰相,那是需要正规的流程手续的。任何一位官员的就职与贬落都是有着一套极为成熟的体系,更何况一位堂堂的帝国宰相,肯定是有上岗证才行,持证上岗是必定要走的程序。
既然上岗有上岗证,那么下岗证是不是也有?答案是有,而且是必须有。这个下岗证就是前面杨亿所写的文书名称:诏书!
诏书并不是随便一个有才学的人就能写的,至少有要两个条件以上才行:一是知制诰或者中书舍人,这属于官家的秘书。二就是翰林学士,翰林学士是皇帝最亲近的顾问兼秘书官,经常值宿禁中,承命撰草任免将外、册立太子、宣布征伐或大赦等重要文告,有“内相”之称。
现在既然说到了要罢免寇准,那么就要找有写诏书资格的人才行。
曹利用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找寇准得罪过的人,所以就走到丁谓跟前问道:“丁相公,写诏书一事,心里可是有人选?”
丁谓捻着胡须正在愣神,他这时候已经不把心思放在这里了,因为寇准被罢相属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他现在所想的是,寇准如果下台了,那么是谁来做宰相?整个朝堂放眼望去,貌似没有谁能和自己匹敌了。
“丁相公?”曹利用看到丁谓眼神似乎有些发飘,就再次叫了一声。
“啊?”丁谓回过神,看到曹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正了正神问道:“曹枢相你说什么?”
“现在腰罢免寇准,需要有人写诏书,丁相公认为谁能来执笔?”
丁谓听了这话沉思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寇准『性』自矜,尤恶南人轻巧,他曾有过一句名言:‘南方下国人,不宜冠多士’,既然寇准如此嫌恶南方人,那起草招数的人一定要选就个南方的知制诰即可。”
曹利用一听这话,深深叹服道:“丁相公果然好心思!”他立刻转身就去找了晏殊过来。
晏殊,字同叔。临川(今属江西)人。七岁能文,十四岁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出身。现在已经是官家身边的知制诰了。一首《浣溪沙》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名句为后世人所熟悉。
更有近代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乃是晏殊另一神作《蝶恋花》里的名句。
晏殊十四岁就能做官,这让当时的朝堂上下极为惊讶,寇准就站出来说:“殊,江外人”。寇准很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该给南方人如此恩遇。
丁谓选中了晏殊来起草诏书,就是想让寇准的对立方有更多的人站队。
此时的晏殊还没有出皇宫,被曹利用急急忙忙叫道垂拱殿之后,看到官家和圣人正在小声攀谈,而下面却是有几个重要大臣,就有些奇怪,不明白这已经天黑了,怎么还有公事要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丁谓看到晏殊被叫来,就走上前去,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个明白,然后悄悄地指了指坐在上面的官家,意思是说官家也允许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