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听完这句话就突然站了起来,四下瞅了瞅。他这个动作并不是怕人听到林特的话,而是四下里正在找一个人。琼瑶阿姨来了?琼瑶阿姨你也来到宋朝了?琼瑶阿姨你这是来到宋朝给我编人生剧本吗?琼瑶阿姨你在哪?
这种狗血剧情居然能发生在竹娘身上?既然这么狗血?那韩重赟是不是也参与到林特的大小事情里?我韩清自己的身份不会是竹娘的亲弟弟吧?
林特被韩清的动作所吸引,跟着他一起四处瞅了瞅,然后问他道:“韩清,你这是要找什么?”
“没什么,这般机密的话,不能让别人听到。”他说完继续坐下。
林特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老夫生于后周广顺元年,在十岁的那一年,携带自写的文章进谒我主...南唐国主李璟,后被授为兰台校书郎。”他本来想说的是我主李璟,但是中途改了口。
“林相公十岁时候就被授予了兰台校书郎?”韩清听了很是惊奇。
“是!南唐国主李璟亲授的。”(注1)
韩清听了之后,很是乍舌。这南唐国主李璟,就是李后主李煜的老爹。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词那是千古传颂。而这南唐国主李璟,韩清倒是知道一点点典故。五代十国时期,南唐有个着名词人冯延巳,他的千古名句就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清水”,李璟曾经当面夸耀他这句诗词,冯延巳恭恭敬敬的回答:“未若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
也就是说,冯延巳被李璟夸奖之后,只是说“一般一般,南唐第三”,你李璟的诗词要说南唐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还有一个典故就是韩熙载,此人被李璟收服之后就安心做官。李煜刚即位时,猜忌心很重,鸩杀了很多从北方来的大臣,韩熙载为逃避李煜猜疑而故意纵情声『色』。李煜对韩熙载的这般做法持着怀疑态度,就派画师顾闳中潜入韩家,仔细观察韩的所作所为,然后画出来给他看。这幅画现在珍藏在故宫博物院,即名为《韩熙载夜宴图》,此图在考古学界极为盛名。
韩清一直觉得自己埋头苦学几年,终于及第,还能得了一个探花郎,认为自己挺牛了,哪知道根眼前的老人一比才知道,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开宝八年975年,老夫我归了大宋,太宗任我为长葛今河南长葛县县尉。又先后改任遂州今四川遂宁县录事参军、大理寺丞和陇州今陕西陇县通判。端拱元年988年,经宰相吕蒙正推荐,任三司户部勾院通判。”林特继续说道。
韩清像个呆头鹅一样听林特讲起了故事,里面涉及的年代让他要好一阵子的换算才行。
“在那期间,老夫结识一位小娘子,这小娘子天生丽质,楚楚动人,而且弓马娴熟。与这小娘子相识之后,就过上了神仙般日子。”林特眼神有些焕发出神采,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
“后来,淳化四年时候,老夫与这小娘子诞下一女,也就是现在的竹娘。”林特说到这里,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悲伤。
韩清听到这里,眼神有些怪怪的看着这个老人。因为他换算了一下年代,后周广顺元年是九百五十一年,淳化四年是九百九十三年,你一个有家室的不『惑』之年的大叔勾搭一个小姑娘,还说的这样情深意切?
“那小娘子诞下竹娘之后就去世了。”林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茶盏说道:“我那时因为怨竹娘的出生,才让我那小娘子去世,所以对竹娘不喜。”
“可是竹娘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韩晴听到这里,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是说老夫应该认下这个女儿是吗?”林特苦笑道:“竹娘生下来没多久,老夫恰逢参与到陕西青白盐的事端中,那时候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事,老夫岂能因为身外之事而被小人抓了把柄?”
关于陕西青白盐的事情,韩清倒是听说过。而且就是因为这事,林特才能够起家翻身的。
咸平年间,度支使梁鼎“制置陕西青白盐,前后上议异同”,当今官家派林特前往暗中调查。林特经过调查认为,制置青白盐对朝廷与百姓不利,上书请恢复旧盐商贩。所奏合旨,被升为礼部员外郎。后又任户部副使、盐铁副使。
自古以来,涉及到盐的事情都是大案,这里面能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了,所以林特去办这件事,也是担了偌大的风险的。
“当时老夫在陕西办理这青白盐事端,无奈之下,将竹娘过继给了远方的堂亲。”林特说到这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是竹娘来了东京城投奔与你,林相公你似乎...”他继续说下去,只是说这里就做了停顿,眼睁睁的看着林特的表现。
“韩清,从大中祥符元年开始,老夫就成了行在三司副使,后以右谏议大夫权三司使、修玉清昭应宫副使。大中祥符七年时候,老夫终于升任为行在三司使。”林特说到这里,看向了韩清道:“这个位子有多少人觊觎?老夫岂能敢出半点差错?”
“那...”韩清有些挠头的问道:“认个女儿和你官阶有什么关系吗?”
“呵呵呵,年轻人,老夫今天就给你好好上一课,因为以你现在的名望和身家,将来说不定也会折在这上面。”林特笑道。
“还请林相公示下。”韩清拱手道。
“你韩清是探花郎出身,《宋刑统》里面的律条应该是极为的熟悉吧?”林特笑道:“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
“是。”韩清老老实实地随声附和道:“林相公所言不差。”
“那后面还有一句话是‘『奸』从夫捕’,你可明白?”
“明白啊。”韩清笑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的老婆在外面和人家炮火连天,盘肠大战杀个七进七出,当夫君的如果不介意,那就把绿油油的帽子从头拉到脚下面。权当看不见!要想生活过得去,不怕头上顶点儿绿!”
林特本来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韩清,打算听他解释完这句话之后给他说教一下,但是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很是惊奇。他笑容慢慢凝结,然后逐渐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实在不明白里面的奇怪词汇,就问道:“你说的是何意?”
宋人目前还没有关于“绿帽子”的说法。最早提出这个说法的是元朝元成宗时期《元典章》规定:娼『妓』之家长和亲属男子裹着青头巾。由此,“青头巾”就与娼『妓』之男『性』亲属有了联系。由于青、绿二『色』比较接近,又同属贱『色』,人们习惯于说“绿头巾”。由于绿『色』与娼『妓』有关,后来,“绿头巾”专用来指妻子有不贞行为的男人,并演变成了“绿帽子”。
“哦,下官说的可能有些谬误。”韩清知道自己那些词语让眼前的林特犯了『迷』糊,急忙重新说道:“『奸』从夫捕是说娘子与别人通『奸』,要不要告官,以夫君的意见为准,夫君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不用告官。”
“意义何在?”林特问道。
“这一律法表面看起来似乎是在说夫君的地位,实际上则是对女子的保护,使女子得以避免受外人诬告。其实就是‘亲不举,官不究’。”
“既然你对《宋刑统》如此熟悉,那你应该知道‘监临『奸』’这一罪名吧?”
林特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看向韩清。
有宋一朝,对于官员的通『奸』行为,主张处以严厉的刑罚。官员与民『妇』通『奸』,宋人称之为“监临『奸』”,宋朝律法申明:“诸监临主守于所监守内『奸』者,加『奸』罪一等。 ”而且官员犯『奸』,也不是“不举,官不究”的民事罪,而是官民均可揭发的公罪。
这种罪名一旦落实,台谏官漫天口水能把人淹死。有了这种罪名的官员,几乎都是罢官归田。
韩清这才明白林特对竹娘的不待见,原来是怕自己被御史台的人咬住弄个灰头土脸,然后被打回原形。因为林特是有家室的人,如果冒出个私生女出来,那这里面可就是有大新闻了。
“下官明白了。”韩清点了点头说道:“下官还有一事不明,那林青秀也是您女儿吗?”
林特摇了摇头。
韩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施礼道:“谢林相公。”
他起身致谢的原因是感谢林特的信任,能把自己最为隐秘的信息告诉自己,这事若是爆出去,绝对能把林特拉下马。
林特只是看看他没再说话。
就在此时,影剧院门口进来了冯拯那肥肥大大的身子,顾若兮笑『吟』『吟』的引着他进来,然后在他跟前说了些什么,又往包厢这边指了指。
“竹娘自幼习武,本是不太懂得经营之道,在你这里做主事人,其实也算是赶鸭子上架。”林特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冯拯和顾若兮说道:“老夫虽然不知道你有何打算,不过若是有什么需要老夫帮衬着,提前告知一下即可。”林特说这话的时候,下巴有意无意的冲着包厢下面扬了扬。
韩清听到这句话,再次向林特拱手道:“谢林相公。”
“竹娘的身世你自己知道即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下官谨记!”
冯拯笑呵呵的与顾若兮从边侧上来,站在包厢外说道:“林相公来的这影剧院,算是支持老夫我与韩大夫的生意了,谢过。”
谢你大爷!韩清心里说道。林特来这里又不用买门票,而且还要搭上一桌酒菜。所以这算是怎么个支持?冯拯这老货专门这样说,就是在不断宣扬自己是这影剧院的一个东家而已。
1林特自幼聪明好学,10岁时,携带自写的文章进谒南唐国主李璟。李璟奇之,命作赋,顷刻而成。因而被授为兰台校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