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不说话,气氛顿时陷入凝滞。
门外翟媪来报:“娘娘,用膳吗?”
她还不知陛下也来了,进来看到文帝匆匆跪下行礼,文帝正想着该如何板板小五的性子呢,突然听到一句用膳,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蹭饭的,直接回道:“用膳用膳,上菜吧。”
因着之前的插曲,众人规规矩矩的吃完饭,孩子们都赶紧告辞离开了。
越妃也要走,被宣后给紧紧拽住衣袖,宣后拦住了要溜走的越妃,对文帝说道:“妾看越妃妹妹用的有些多,怕她积食,不若陛下陪她散散步消消食吧,妾还有些宫务要处理。”
说着将越妃推到陛下身边,自己一福身,“妾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文帝和越妃面面相觑。
越妃:“都怪陛下,不然妾还能吃一顿夜宵呢!”
文帝板着脸佯怒:“你是不是惹皇后生气了!”
越妃翻了个白眼,提起裙摆迈过门槛,“姐姐何时跟我生过气,肯定是因为陛下。”
文帝:“胡说,朕已经有好几日没来长秋宫了,怎么惹...”
说到一半心虚的停下来,转移话题:“咳,秀苑的花开了不少,不如朕陪你去逛逛?”
越妃往长乐宫方向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秀苑离长秋宫不远,逛一会儿消消食可以再回来吃夜宵,拐了个弯,朝秀苑的方向走,嘴上还不饶人的说:“陛下心虚了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
桑祈侍候宣后换衣裙,问道:“娘娘,陛下已经好几日没来了,今日来了您怎么又把陛下推出去了?”
宣后眼神淡淡的扫过来,桑祈低下头认错:“是奴婢多嘴了。”噤了声小心翼翼的系好腰带,退到一旁跪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宣后放下手中的书,“予平时对你们太过宽容了,偶有放肆予也看在你在予身边多年的份上轻轻放过了,现在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敢对主子不满了吗?”
桑祈伏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婢知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宣后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额头有些红肿了,才抬手道:“行了,退下吧。”说完也不再理会下方的动静,认真的看起了手中的书。
桑祈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退出殿外,翟媪在门口看到她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端着托盘进了殿内。
她刚才就到了,只是听到皇后在训斥桑祈,就让身后的侍女退下,自己一人在这儿等着。
“娘娘,桑祈那丫头也是心疼您。”翟媪放下手中的托盘,端起一碗药递给宣后。
宣后接过药屏息一饮而尽,又接过茶杯漱了口,淡淡道:“我知道,只是我的心思你应当清楚,以前我与阿姮无甚来往,在这深宫之内,只有陛下,心思也大多在陛下与孩子什么身上,陛下不来,我便郁郁不乐,我为何日日喝着苦药,郁结于心。”
她语气平静,翟媪却忍不住心疼,跪坐在皇后身侧,握住她的手,想要给她安慰。
宣后回握,可能是最近几年渐渐想开了,她也想倾诉一下,接着说道:“陛下与阿姮感情好,多了一个我,阿姮也没怨我。陛下与我也有些情分,虽我是不得已,但始终是后来者,从前为了家族孩子。
可是自从我与阿姮交好,从她身上我学到许多,最重要一点就是为自己而活,我往后余生都要在这深宫之中,只求尽力随心而为。”她渐渐靠到翟媪怀里,想要汲取更多的勇气。
她自幼与母亲弟弟寄居舅父乾安王府中,寄人篱下的难言之处,无可诉说,后又不得不嫁给陛下,已过半生,从未肆意活过,可阿姮的行事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世间最贵重的,莫过于自己的心意,阿姮从不为任何人所裹挟着做自己不喜之事。
她顺从惯了,委屈惯了,忘记了自己幼时也是被阿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娘,忘记了幼时被阿父扛在肩上看花灯的日子。只记得母亲临终前的叮嘱,照顾阿弟,念着舅父的情谊。
越妃与文帝散完步撵他回自己的辰华宫,今日的家宴本是没有的,是文修君白日里进宫在长秋宫闹了一通,她当时去长秋宫想叫皇后一起去外庭赏花,刚好遇上文修君匆匆离开。
等她进殿后才发现散落一地的瓜果点心,气的当时就想叫人将文修君绑回来。但是闹大了让陛下知道惩戒文修君让皇后为难,才作罢了。
只是提起长秋宫厨娘的新做的汤饮,又说起从子晟离开都城后,好些日子没有行过家宴,三公主已经念叨过好几次长秋宫的饭菜了,今日正好让孩子们都来聚上一聚。想让宣后知道,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不必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她身边还有家人。
皇后不想让陛下知道白日里的事情,她也不说,随皇后的意将陛下支走,但是以她们二人现在的情谊,她知道皇后今日心情不好,自然不会留她一个人。
从前即便与霍君华不和,甚至有仇,可是两人的欢喜愁苦还是都习惯与对方分享,现在自己有了更好的神谙阿姊,霍君华这个仇人,哼,不要也罢!
文帝走后许久,觉得他已经走出后宫范围了,越妃才从秀苑的另一条长廊去了长秋宫,虽然已经过了关闭宫门的时辰,但长秋宫门口的灯还亮着,她走近了才看到,宣后靠在门口等她。
越妃快走了两步,“晚间天亮,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宣后笑道:“刚才陛下特意从长秋宫门口路过,高声说自己要回北辰宫了,我就知道你要过来,派人去看了。远远的见你过来,我才出来。”
越妃:陛下怎么这么幼稚!
扶着宣后进了内殿,两人面对面靠在凭几上,喝了一口新呈上来的美容养颜的汤饮,“陛下今日说了子晟的消息,益州战事顺利,再过几个月大军应当能凯旋归来了。”
宣后放下手中的陶碗,缓缓道:“那清河王也会随军归来吧?”
越妃被戳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狡辩道:“我想说的是子晟!子晟从没离开过这么久,你不担心他吗?”
宣后也不戳穿,“自然是不担心的,人家亲生的阿母带着十万大军保护,我等自不必太过操心。”
“哼,也不知是谁,派人去郡主府打探消息。”越妃斜斜的瞟了一眼宣后。
宣后看了一眼越妃,“阿姮今日戴的发簪怎么往日里没见过,莫不是华氏商行从益州带回来的新样式?”
越妃顿住,两人目光相对片刻,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咱们谁也别说谁。”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越妃抚了一下头上的发簪,想起从商行打听到的消息,正色道:“益州那边传闻,霍君华受伤了,据说伤的很重,不能带兵了。”
宣后愣了一下,“陛下没说。”说完两人齐齐的沉默了一瞬,宣后才接着道:“是信中没有,还是陛下不想同我们说?”
越妃摇头,“这个暂时不提,益州湿热,水汽多,于养伤无益。霍君华受伤了,能不能提前归来呢?”
“这得看她自己的意思了。”宣后道。
“你说的对!我这就给她写信,让陛下安排人送去。”越妃直起身子。
宣后按住她的手,“莫急,信要明日才能送,你先去洗漱吧,我叫人准备笔墨。”
越妃站起身,提起裙摆,“霍君华送来的纸也太少了!我也得写信让她再多送些!”犹豫一下,又说:“还是算了,等她回来养好伤再说吧,我这几个月省着点用。”
念念叨叨的朝浴房走去,宣后摇头失笑,叫桑祈准备好笔墨,又让她将自己库房的宣纸分出一半来,明日让越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