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孙坚还想说,双飞你要是去投靠,那边章必然拱手让出位置。不过那样玩笑就太过了,万一隔墙有耳,让外人听了去,那麻烦可大了。所以玩笑点到即止。
俩人又闲聊了会儿别的事情,孙坚便回去了,约好明天去找张温谈谈。
第二天例行军议结束后,孙坚、赵二两人便私下找到了张温,跟张温说起了这事。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孙坚过多分析,张温也能明白其中利害。
这张温别看在打仗方面没什么能力,但官场上的事,他还是比较清楚的,不然也不会当上司空。他在原地走了几步,谨慎思考了一番后,便对孙坚说道:
“也好,文台你提前抽身是对的。说起来这事还是老夫连累你了,本想拉你过来立功,没想到却遇上这事。”张温才不会说什么‘你怎么能抛下我不管’、‘忘恩负义’、‘王八蛋,不是人!’之类的幼稚话,而是主动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给对方台阶下,让对方心存感激,以便日后能拉自己一把。在这种时候,埋怨对方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只会让对方不舒服,把事情彻底搞糟。
这一句话就体现出了三公的水平。
孙坚自然也表示了一番对不住张温的话,显得气氛十分和睦。同时孙坚亦表示自己调走后,一定上书替张温说情,以减轻朝廷对他的惩罚。
虚情假意完了之后,便是**裸地利益交易:
“文台,老夫保举你为议郎,如何?”
议郎这个官位十分适合现在的孙坚。议郎,职如其名,是朝廷设置来专门议论朝政的官。孙坚如果要替张温开脱,那么议郎这个职位无疑是最合适干这个的了。毕竟别的官员只是有权上书朝廷,而这个官则是专职上书朝廷的,其话语权更重。以议郎身份替张温开脱,比任何其他职位都方便。之前朝廷决定坚守西北,不放弃凉州,就是议郎傅燮的功劳。
同时,议郎这个职业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在朝廷要升某个人的官,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职位时,通常都会让他先担任议郎,等有空缺再让他补过去。孙坚要想升官,那么议郎这个过度显然是免不了的。
孙坚对这个安排自然满意,表示没有异议。
张温便又看向了赵二,这赵二与孙坚不同。孙坚在这里也帮不上他太多忙,而赵二则可以。张温在西北,无论是身边出谋划策,还是后方替他练兵,都需要赵二的帮忙,他很舍不得赵二离开。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在于,如果赵二离开了,以赵二的性格和背景,是很难通过上书之类的方法去替张温求情的。
说白了,没有利益交换的筹码。
不过张温毕竟是官场人精,略一思考,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双飞啊,一会儿我把鲍鸿叫来,你去给他做个属官如何?具体职责呢,就是继续替老夫训练军队。”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张温知道赵二这人不是很懂政治,怕他听不明白,便直接解释道:“双飞你当了鲍鸿的属官后,虽然同样是为平乱效力,但却得以脱离了朝廷平叛军这个组织。到时候如果平叛失利,朝廷只会怪罪组织内的人,而不会牵连到鲍鸿这种地方官的头上。毕竟鲍鸿他们只是辅助支援平叛之事,并非主导。而到了论功行赏之时,又不会少了他们的份,可以说是完全有利无害的。”
赵二确实不太懂这方面,于是他看了看孙坚。孙坚对他点点头,表示张温说得没错。
赵二这下才放心了,当即行礼道:“谢张大人,在下愿意听从大人安排,一定努力练兵,帮大人渡过难关!”
事情谈妥后,张温便对赵二开玩笑道:“听文台说,双飞你想当太守?哈哈哈,小伙子有志向是好事嘛!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日后当太守也不是难事嘛!”
日后,也就是指过个几年几十年的,通过正常工作,熬资历熬到太守。
如果大汉朝天下太平,没什么叛乱,那么赵二还真就只能这样了。然而现在汉朝内忧外困,叛乱四起,少不了立功的机会,以赵二这般升迁速度,升到太守估计用不了多久。
之后,孙坚先行离开,张温派人把鲍鸿叫了过来,跟他说了下想把赵二调给他当属官的事。
两人谈话时,张温时而正常说话,时而小声对鲍鸿嘀咕几句什么。赵二一看这情形,哪还敢继续站在这戳着,当即主动要求先去帐外回避一会儿,张温对此也没阻止。过了一会儿,两人商议完了之后,又把赵二叫了进去,只见鲍鸿已经转过身来,一脸笑眯眯地对赵二说:
“赵参军啊,听张大人说,你要来给本官当个属官?”
赵二立刻恭敬地回道:“是。恳请鲍大人成全!”
鲍鸿捋了捋胡子,并没有直接同意,而是故意放缓语速说道:“嗯!这个张大人发话了,按理说本官不会不给张大人面子。不过呢,你毕竟是要当本官的下属,本官怎么也得考你一考,看看赵参军你的能力适不适合来本官这儿。”
赵二心想,我的能力在之前的军议中,已经算表现得够不错了?还要考啥?
然而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赵二只得继续恭恭敬敬地回道:“谨遵鲍大人意思,只是不知大人想考在下哪些方面?”
鲍鸿笑了笑,继续卖关子道:“哈哈,不急,不急!这样,赵参军稍后你来本官帐里一趟,到那里本官再给你出题。”
这下把赵二整的更奇怪了。看了看张温,这老家伙也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知俩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只得答应了。
赵二和鲍鸿与张温告辞,赵二直接跟着鲍鸿去了他帐篷里。
赵二摸不清鲍鸿态度,所以半路上也没敢多嘴问话。
进了鲍鸿帐篷,鲍鸿先让他坐下,又让人给他倒了水,弄了些水果,还吩咐军士去烧菜,如果不是在军中,估计水早就换成了酒。
搞得赵二受宠若惊的。
那鲍鸿全程笑眯眯地,看赵二放不开,还安抚他道:“看来赵参军有些拘谨啊!安心,本官是个很随和的人,呵呵呵”
赵二才不会因为这话而安心下来,他正襟危坐,继续恭敬地问道:“是是不知大人准备如何考在下?”
鲍鸿看他着急,便不再卖关子,直接问道:“既然赵参军如此急于答题,那么本官就直接问了。本官知道赵参军对于军略方面颇有才干,只是不知赵参军对民政有没有了解?”
民政?调我过去不是去练兵么?不涉及这个啊!
赵二谦虚地答道:“在下之前当县尉时,亦处理过民政。所以多少知道一点。”
鲍鸿笑笑,继而开始用一种奇怪而熟悉地语调说道:“哦呵呵,朝廷上,可得找棵大树哇,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赵二:“这”这台词怎么有点耳熟?
鲍鸿又暗示道:“哼哼,这话又说回来了,如今在下面为官容易,在上面为官难呐!想做点什么事,都得拿钱往,上,堆!”
这特么鲍鸿你之前当过督邮吗?台词都跟电视剧里的督邮一模一样!
不过这不对啊!虽然他说的话像是要索贿的样子,但是他鲍鸿毕竟不是那个权重位卑的百石吏督邮。
堂堂一介右扶风,秩中二千石的大官,你跟我一个四百石小小县尉索哪门子贿?
赵二只好继续装傻道:“是是,大人说得对,呃。”
鲍鸿似是没听出赵二的敷衍,继续说道:“所以说,钱这个玩意啊,是非常重要的。上面的大人们需要钱,而下面的人要想升官,就得把钱主动送给上面。”
鲍鸿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下面的人,他的钱从哪来呢?”
“从百姓手里拿?呃等一下!”
赵二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他思考:这鲍鸿说是要考我,然后说了一番像是要索贿的话。但是从常理上讲,他鲍鸿身为地方上最高行政长官,比一般太守还要高上一等的右扶风,想捞钱的话手段很多。没必要专门要向下属主动索取贿赂,那样太丢身份了。
看看通常主动向别人索贿的都是些什么人:大户人家的门子、权重却地位卑微的小小督邮,左丰(黄巾之乱时向卢植索贿的那位)那种出京考察时风光无比,在京时却没什么地位的小黄门。
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地位卑微,不需要自重身份,平时因为地位低下被人瞧不起,行驶公事时便趁机大肆索财用以充实自己。
真正有实权,地位尊崇之人,虽然也需要底下人“孝敬”,但却绝不会拉下面皮,像个腌臜门子一样,去干主动索贿这种丢身份的事。
那么话说回来,这鲍鸿既然不是为了索贿,那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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