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想起的邪祟叫树菩萨,通常是因为一些无主孤坟常年无人打理,长出了柳树,柳树的阴气与坟中尸骨纠缠,导致已死之人不得往生而生出的邪祟。
这种邪祟十分罕见,成因颇为苛刻,首先得有无主孤坟,坟中埋葬的还必须是完整的尸骨,火化后的骨灰是绝不会生成树菩萨的。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坟中埋葬之人的魂魄没有进入轮回,或执念太重,留恋阳世不肯离去,或死因蹊跷,怨念深重而死不瞑目,只有这样,才会被深扎入坟里的柳树根须给活活拽回坟中,化作树菩萨。
杨树林刚开始之所以没有认出它,是因为一般情况下,树菩萨只会劫掠周围其他坟头的香火纸钱,除非有人刨坟或者砍伐柳树,不然它们几乎不会附在活人身上,也极少害人。
如果树菩萨吸收周遭坟头的香火多了,被人的善念感化后成了气候,甚至还会保佑那些前来上坟的人,福泽这些诚心拜祭先人的孝子,甚至保佑他们的子孙。
曾有传闻,南方有个本已没落的偏远村庄,就因为坟圈子里生了株树菩萨,村中逐渐兴旺起来,不但引来政府注资,将村子开发成了旅游村,还吸引了外商在附近投资兴建游乐园,村里人日子越过越红火,一度还被推上电视,成了改革开放中率先受益的典型。
可随着村里的经济发展,村子扩建自然也就不可避免,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村边的坟地上,尽管村里的老人一再劝阻,但年轻人不信邪,又架不住重利的诱惑,终究还是同意迁坟,有主家的坟陆续都迁进了新建成的公墓。
动土当天,一开始就遇上了罕见的雷雨,本来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可鞭炮一响就骤然变了天,倾盆大雨中夹着霹雳,愣是把祭奠的香案都掀翻了。
但即便这样,也没能阻住利欲熏心的人们,风雨刚停,铲车就开进了坟圈子,也不管是不是空坟,一股脑全都给推了。
就在铲车推到坟地中间那棵枝繁叶茂的柳树前时,怪事发生了,车子凭空熄了火,开车的一个不慎撞破了脑袋,当场就送了医院。
之后换人去发动车子,但不管怎么试,就是打不着火,而且还找不出原因。
当时围观的人不少,谣言四起,都说树菩萨显灵了。
新上任的村主任年轻,眼见再拖延下去,没准好事就得被搅和黄了,一怒之下亲自抄起电锯冲上去伐木,没成想一锯下去,老树竟流出殷红的鲜血,那股血腥味在村子里都能闻到。
这下连村主任也给吓得一个跟头摔在地上,还开动着的电锯无巧不巧的砸在了自己腿上,顿时血肉横飞,尽管周围的人紧接着就抢上来救人,可还是被硬生生锯掉了一条腿。
出了这样的事故,动土的事情自然搁置下来,村里人给老柳树裹上了红绸,老村长带着人焚香祭拜,可惜当天半夜又是一场雷雨,那老柳树竟被雷劈中,没几天就完全枯死了。
随后村里便怪事不断,怪病频发,游乐场连续出了几桩死伤事故,硬是赔得关门大吉,断了腿的村主任后来也发了疯,如此一来,自然也没人去那里旅游度假,没过几年,好好的一个旅游村硬是被打回了原形,成了人迹罕至的荒村。
刘希东给杨树林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本意是告诉他,并不是所有的邪祟都只会害人,所以杨树林根本没往哪个方面想。可此时闻到异常刺鼻的血腥味,再回想那老妇树皮一样的脸,几乎就可以确定,附在谢高岗身上的邪祟就是树菩萨无疑。
他不禁有些犯嘀咕,谢高岗怎么会招惹到树菩萨的,这还真得想办法问个清楚,再碰上这种事,心里也好有个谱。
善后的事倒也好办,让谢盈拿湿毛巾给谢高岗擦拭干净,敞开窗子好一阵通风,等谢高岗醒来的时候,屋里的血腥味已经很淡了,收拾妥当后,他们开门将于淑华放了进来。
于淑华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冲到床边,见谢高岗醒了,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精神头也有点不一样了,她才安心了些,但还是嘘寒问暖了好一阵,那股子腻歪劲儿,简直比新婚小两口更甚,看得杨树林都想转身走人了。
倒是谢高岗听说杨树林给他针灸了,立马主动向杨树林道谢,于淑华这才反应过来,又是让座又是端水果的,好一顿客气。
杨树林随口谦让了两句,随即试探着问谢高岗:“谢叔,你这病是咋得的,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你有印象么?”
谢高岗苦笑:“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我在林场工作,一入冬林场就放假了,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家歇着,几乎不怎么出门,可莫名其妙就得了病,这家伙把我半条命都折腾进去了,真是流年不利。”
杨树林心里愕然,他来的时候就仔细看过谢高岗这房子,盖得中规中矩,并没有犯什么风水忌讳,而且屋里也看不出有什么邪气的地方,他在家里怎么可能撞鬼?而且撞的还是十分罕见的树菩萨?
他正想再套两句,于淑华却打断了他:“小杨啊,依你看,我家老谢这病还得治几次?光靠针灸能痊愈吗?”
杨树林心里有事,也没多想,脱口而出:“放心吧,谢叔的病已经全好了。”
“啊?”于淑华和谢高岗闻言全都面露讶异。
杨树林这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病扎一次针就会彻底好利索的?
他赶紧笑着补救:“谢叔得的是急症,来的快去的也快,我刚才已经替他拔除了病根,只要谢叔最近一段时间别见风,忌食生冷油腻,多吃点八宝粥温补一下,应该就不会再犯了。”
谢高岗夫妇略感释然,但于淑华还是不放心,以为杨树林所言不尽不实,其实是想要好处:“八宝粥能有什么效力,这样吧小杨,你再多费费心,帮我家老谢配几副好药,别惜钱,不管花多少钱,婶子只会多给,绝不会少了你的。”
杨树林心思剔透,一听就明白了,于淑华是借着让他配药的名义,给他抽好处的机会呢。
“婶子你这话就太见外了,我跟谢盈是好朋友,刚巧又能伸得上手,帮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至于药,我刚才已经开了,八宝粥,每天一大碗,连服七天,保证还你一个龙精虎猛的谢叔。”
于淑华被戳穿心思,也不尴尬,反而笑骂:“什么龙精虎猛,年纪不大,嘴巴却不饶人!”
杨树林嘿嘿一笑:“总之婶子放心就是了,先按我说的来,谢叔的病要是没去根儿,你尽管找我算账!反正谢盈随时都能找到我,还怕我跑了么?”
他以为他这话说的够坦诚了,孰料于淑华还是误会了,听他一口一个谢盈,以为他只想跟谢盈谈恋爱,在借机要他们表态呢。
她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打定了主意,只要杨树林能治好谢高岗,让女儿跟他谈恋爱也没什么不可以,她轻抚着谢高岗的胸口,对谢高岗说:“小杨还真是有本事,你的气色好多了,怪不得同样的年纪,人家小杨当了班长,咱家盈盈啥也不是呢。”
说着,她扭头冲谢盈道:“盈盈啊,你以后可得多跟小杨学着点,你看人家,学习又好,又会医术,哪像你,一天天就知道看小说、处对象,就算要找对象,也得找个像小杨这样的!”
谢盈顿时脸红了:“妈,你说啥呢!”
“我说啥?我让你多跟小杨学着点,有点上进心!小杨啊,以后你得多关照我家盈盈,要是放假了,就常到家里来玩,我听盈盈说你们学画画的学生过两天要去哈市补习?”
“嗯,这是我们临考前最后的学习机会。”
“那正好,盈盈自己去哈市我们也不放心,你们结个伴,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树林要是还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那就不叫杨树林了。
他看了谢盈一眼,见她低着头,羞红了脸,一副羞答答默认了的模样,他心里也不禁怦然而动,能得到她父母的允许,他们之间来往自然方便多了。
不过他也有点替谢盈不值,她在家里的地位得有多低?这么容易就让爹妈给卖了?
谢家夫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甚至连他家里的情况都不知道,就因为他能治谢高岗的病,他们就不考虑其他,直接默许了他跟谢盈的交往?
他刚进门的时候,于淑华的态度还那么冷淡,可一转眼便像是认定了他这个准女婿似的,变着法儿的把女儿往他怀里推,如此势利的嘴脸,如此不负责任的做法,也真是够一说了!
想及这些,他站起身,不冷不热的道:“谢叔谢婶放心,这次是我们画室所有同学一起去,而且有老师带队,不会出问题的。谢叔刚恢复一点,要注意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
虽然没能套出谢高岗的病因,可他看眼下的情况,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起身告辞。
于淑华堆笑起身:“那行,我们也不多留你,以后一定要常来啊,盈盈,快去送送小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