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外面难得飘起来了小雪,温若兰关了窗在灯下看书,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眼睛一亮,沉声:“进来吧。”
“打扰了,姑娘。”听风话音落下,人也就到了温若兰跟前。
这一身轻功可是好俊!
温若兰从旁边拿过来装好的信封递过去,顺便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听风,这个女子身上自带一股子阴郁的气质,眼神如蛇一般,所以不会看错的。
听风伸手接过去,转身……。
“女侠的手臂还在,为何要收起来呢?”温若兰看得清楚,听风的衣袖是空荡荡的,不过手臂确确实实还在,应该是捆绑在身体上才对。
听风回眸,目光闪过一丝冷漠:“与你何干?”
温若兰反而笑了,起身:“因为我是个郎中,虽说医术未必出神入化,但最善用银针,女侠伸手了得,权当交个朋友吧。”
听风抿了抿唇角,露出犹豫的神色了。
她哪里知道?温若兰曾经让人给她服下的特制软骨散,只要不是温若兰自己给解药,别人纵然医术再高也绝对有残留,而她确定听风的手臂还在,心里也就了然了。
听风也懂医术,应该是把所有的软骨散都逼到了一条手臂上,以此保全自己了。
“你是瑞王的人。”听风声音依旧冰冷,那意思她不相信温若兰。
温若兰走过去,环抱于胸的站在听风对面:“那我倒是想问问女侠了,是瑞王的人又如何?我与宁小姐相交不错,又能助她调理身体,她信我,你却不信我,难道说你不是宁小姐的人,那是谁的人呢?”
听风躲开温若兰的目光,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完好的手把自己残肢从衣服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温若兰走过去撩起衣袖,额角突突的跳了好几下,整条手臂淤青色密布,要是不尽快处理的话,应该也就废了。
此时,她是真佩服听风的那股子狠劲儿,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让她死心塌地。
“怎么?很难吗?”听风语气带着疑问。
温若兰摇头:“你要百分百相信我,我就能让你的手臂恢复如初,不过这件事可不是白做的。”
“说。”听风见惯了这种伎俩,毫不犹豫。
温若兰拿出针囊放在旁边,又拿出一把薄小精致匕首一并放在桌子上:“有朝一日,在你手里还给我一条命。”
听风犹豫了,温若兰哪里肯放弃机会,压低声音:“你的手臂若是不好,终究是受制于人,他日纵然想一雪前耻,都势必登天。”
此时,听风脑海里出现了萧玉瑶的嘴脸,咬了咬牙:“好。”
温若兰出门拿了一坛酒过来,放在小碗里点燃,热了匕首和银针消毒,这才用软布蘸酒给她整条手臂都擦拭一遍。
“开始了。”温若兰抬眸。
听风闭上了眼睛。
温若兰也不犹豫,沿着她手臂上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到列缺、经渠、太渊、鱼际直到少商,银针刺毕,拿起匕首在她大拇指的之间上割出小口,一股黑血如箭一般喷出来了。
当黑血喷出的时候,听风瞬间睁开了眼睛,带着几分诧异看着温若兰。
“有感觉了?”温若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坐下来:“这不过是一条主脉打通了,你这条手臂现在至少可以如常人一般活动,要想彻底好起来,一连七日,天天这个时候来我这个房间,七天之后就可以痊愈,你若不信,回去自行感觉一番,慢走不送。”
听风看着手指滴出来了红色的血液,温若兰快速的取了银针,撕下来衣服内衬一条给她包裹了伤口。
坐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听风试探的用内力运到手臂上,果然有了效果,她的大手指能动了!
起身收起了手臂,弯腰九十度:“听风欠你一条命,他日必报。”
“言之尚早。”温若兰打了哈欠,抬头看听风化作一道黑影离开了房间,这才尝尝呼出一口气,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了。
揉了揉脸蛋,感觉有人坐在对面了,急忙拿下手,差点儿没气得跳起来:“你怎么也学着贼兮兮的了?”
“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连听风那种人都要拉拢?”东方翊眉心微蹙:“以后不准。”
温若兰小脸抽成一团:“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啊?这个听风在宁采薇的身边,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东方翊点头。
“而且我还见到一个人和她打斗,那个人一直都不下狠手不说,出声叫听风的名字的时候,那感觉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一般,我觉得听风一定经历了什么。”
温若兰趴在桌子上:“她曾经是皇后的人,我怀疑那个男人也是皇后的人,东方翊,你不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吗?我救她,有朝一日她也会救我的。”
“有我在,你怕有危险?”东方翊伸手捏了温若兰的鼻子尖:“那么不信我,要不要和我回家共度除夕,拜个天地什么的?”
“少贫!”温若兰拍开他的手:“总感觉有用,你不如查查怎么样?”
“条件?”东方翊微微扬起下巴。
温若兰偏头,狡黠一笑:“不如我们一起守夜,辞旧迎新,行不行?”
当东方翊把听风的事情说给温若兰的听的时候,温若兰几乎坐不住了。
“你是说听风的丈夫也在萧皇后身边?然后呢?然后听风任务失败回来之后,莫名其妙的逃出去了?并且藏在宁采薇的马车下面去了岐山脚下?”
东方翊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为什么?”温若兰两只手把自己的小脸都揉成了一团,在心里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一定会有个原因的,那么听风再次回去岐山脚下,是执行任务失败的恕罪还是逃命?
“逃命。”东方翊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温若兰高兴的像一个孩子似的跳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东方翊的跟前,一纵身就跳上去坐在他的腿上,两只手揉捏着他的脸颊:“太好了!逃命太好了!这就是说我们多了一个很厉害的助力,她的丈夫还在那个人身边,哈哈……。”
东方翊任凭她把自己的脸揉捏的变形,眼底笑意越来越浓郁,突然温若兰停下了所有动作:“不对啊,萧皇后到底想什么呢?把听雨弄死再留着她丈夫在身边?这合适吗?”
“暂且不知,那个人叫听雨,极少露面,即便是萧玉瑶打入冷宫,也不曾有人找到过他。”东方翊说罢,把人抱起来好好的放在怀里:“今天除夕,不准乱想了,我还要回宫去吃辞旧饭。”
“哦。”温若兰从他身上趴下来,有些恹恹的:“还以为你不回去了呢。”
“是不得不来,喏,压岁钱。”东方翊从袖子里摸出来个红色的锦袋,上面还绣着一对儿栩栩如生的小鸳鸯,塞在温若兰的手里:“晚上我早点儿来。”
“咳咳……。”温若兰故作声势的咳嗽了两声,把锦袋抓在手里,扬起小脸灿然一笑:“好吧,看在你这么了解我的份上,走吧。”
东方翊抿了抿嘴唇,温若兰立刻倒退一步:“不要了吧?一年到头了,不准占我便宜。”
“呵。”东方翊笑着扬了扬手:“财迷。”
说罢起身离开。
温若兰摸着手里的锦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她是贪财,以后怕是会越来越贪财了,她知道以后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一直都守在门口的八两羡慕的眼睛都要冒绿光了,她现在才知道铃语姑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啊,瑞王的确是最疼自家的小姐了。
“八两。”温若兰出声。
“哎,哎,来啦。”八两乐颠颠的跑进来,过年了,家主母给每个人都发了新衣服,八两穿了樱桃粉的小袄配着一条墨绿色的裙子,水灵的像是一朵花儿。
温若兰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两份:“你和你哥的,过年了图一个吉利。”
“谢谢小姐,小姐大吉大利。”八两乖巧的不像话,惹得温若兰笑出声了。
田芽儿过来叫她们去厅里吃饭,辞旧饭是今天白天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了,吃过这顿饭就等着子夜辞旧迎新。
温若兰同样也给了田芽儿压岁钱,三个人说说笑笑的来了正厅。
正厅里,温若兰看着一桌子美味的饭菜舔了舔唇:“爹、娘,吉祥如意,大吉大利。”
温木匠立刻送来了红包压岁,温若兰直接笑纳了。
“你这孩子,从不见这么没大没小的,都大人了,还做一些孩子气的事儿,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好?”柴月娥嘴上这么说,那脸上可笑意满满的。
辞旧饭放了一个大的长条桌,郝铁蛋和八两坐在最末端,两个人还惴惴不安的,田芽儿乖巧的给大家都倒上了酒,自己才坐在八两旁边。
“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要拘束。”温木匠发话,举起酒杯,郝铁蛋急忙也举起酒杯。
“老爷放心,铁蛋以后就是温家人了。”
辞旧饭之后,温若兰说什么也要跟着柴月娥去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八两也跟来帮忙,郝铁蛋则跟着温木匠贴了春联,准备了酒,洒扫庭院。
“温家热闹,我们两老的也来凑也闹了。”周不同提着礼品进来,身后金老爷子也没空手。
温木匠立刻迎了过去,虽说大过年的来客人有些意外,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自家的事情多数都与别人家不同的。
转眼到了晚上,温若兰早早的回去房间洗漱小睡片刻,这边儿温木匠陪着两个老人闲聊,金老和周不同倒也好伺候,一盘棋就下到了半夜。
年夜饭子时才是,温家这下热闹了,例外放了两张桌,饭菜飘香,喜气洋洋的。
吃过饭,温若兰找了个借口提着食盒回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听风。
听风依旧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坐在那里脸上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温若兰提着食盒,眼神闪了闪。
“家母包的饺子,带给你尝尝。”温若兰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来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听风面前:“不知听风的家乡可有这些规矩,在我们这里不吃饺子不算过年呢。”
“有。也吃。”听风难得低下头,掩饰掉了眼底的情绪。
温若兰立刻起身去了门口洗手,为的是让听风缓缓情绪:“所以多吃点儿,饺子也有交子的意思,过了今晚就是新的一年了,听风也要万事如意哦。”
“我没准备红包,拜年话就不用说了。”听风硬邦邦的来了一句。
尽管如此,还是让温若兰听到了微微的鼻音,到底是女人,到底心里是有柔软的地方的。
温若兰不露痕迹的过来,依旧是开始行针,这一次中指脉络打开,听风的手基本就能动了。
“你不怕我有一天食言?”听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温若兰撩起眼皮:“怕啊,可我就是想救你怎么办呢?听风,你信不信,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朋友。”
听风起身,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小巧的红色玉葫芦放在桌子上:“饺子钱。”
说罢,快速的把饺子放进食盒里,提着就走了。
温若兰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扬声:“里面还有一点儿我做的小吃,别洒了啊。”
没有回音,温若兰看着面前的红色玉葫芦,伸出手。
还没等碰上就被东方翊一把抢走了。
“怎么了?”温若兰翻了个白眼:“你抢我东西。”
“不怕有毒?”东方翊提着黑色的绳,看上面的玉葫芦:“这种血玉都是陪葬的口含玉,不吉利。”
温若兰伸手抢过来:“我不怕有毒,我救她,她感激我,为什么就不能信她呢?”
东方翊看她,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
温若兰翻了个白眼儿:“你来晚了,要不要受罚?”
东方翊伸手把她直接拉进怀里,一转身就到了床上,抬手放下了幔帐。
房顶上,听风握紧了手边的食盒,起身离开了。
“听风。”
提着食盒的听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立在不远处的黑影微微皱眉:“有事?”
“我有苦衷,难道你不能体谅我吗?”人影到光亮处,露出一张疲惫又消瘦的脸,刀削般的五官透着几分急切。
听风转身提着食盒快步走到没人的角落,刚好有一盏灯笼,席地而坐打开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