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这话也错了!你爹这一生,不只走的端行得正,要说过日子,持家理财做生意,样样在行,咱这家,不是他败坏了,是让鬼子『逼』得。你爹是怎么死的,这你该不会忘记吧?”月姑说着,眼睛直瞪着儿子,语气虽平和,心里却强压着一股怒气。
青山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双手捧住脑袋不再说话。
青莲端着面放到桌上,看月姑脸『色』不好,转脸看青山也噘着嘴巴,诧异地问:“怎的了?”
月姑脸『色』难看,抱着春亮走出,径自出屋。
青莲走到青山面前,轻声说:“哥,咱娘整日家想你盼你,你咋刚回家就让她生气哩?”
青山委屈地掉下泪来,说:“你不出家门,不知道外头的事……在外边混,没钱的人,低人一等哩!”
青莲莫名其妙:“哥你说的啥话?人不怕穷,怕没志气!再说,咱家虽然不富,可也不算穷,你在外头学徒,娘在家『操』心费力,供你吃穿用度,用你作难了吗?又有哪样不能满足你?别忘了,没有咱爹,娘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可不容易哟?这些日子,多少事,就说咱妗子被鬼子杀害那天,皇协兵派人来搜抗抗,又要抓咱娘,抓明明,娘冒死跟那帮坏人周旋,好歹没搭上『性』命……这你知道吗?”
青山吃惊地抬头盯着青莲,急问:“谁,来家抓娘的是谁?我让福顺揍他去!”
青莲冷笑:“领头的就是那庞福顺……你还当他是好人哩!你现在还跟他来往?”
青山愣了,没有回答青莲的问话,慢慢抹掉脸上的泪滴,嗫嚅说:“好,算你说得有理……有些事,你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青莲说:“你快吃饭,然后跟娘好好说会儿话。”
青山说:“好好,知道了。”走到桌前,端起面条,将一颗雪白晶莹的荷包蛋捞在嘴里。
青莲来到西间卧房。月姑正坐在炕沿上,拍打着偎在怀中朦胧入睡的春亮,随口唱着“小巴狗,戴铃铛,稀里哗啷到集上……”神情却似想着什么。青莲走近看看春亮,低低说:“娘,孩子睡了。”抱过春亮放上炕,对月姑说,“娘,你甭生哥的气……刚才我说他了,他会给你陪不是……”
“我想起你爹嘱咐的话……他临终挂记青山难管,让我把他交给你天成伯。可你天成伯当了八路,在前线跟鬼子厮杀,去哪里找他?这个年龄,说起来正是念书的时候,上不成学,才送他去『药』铺学徒,学点养家糊口的本领,也学些做人之道。可时下鬼子横行,皇协当道,城里『乱』得很。倘他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沾染上些坏『毛』病可怎办?我心里挺『乱』……你哥年龄还小,甭看个子长起来,人没主心骨,跟啥人就学啥……常说‘近朱赤近墨黑’,这话可不虚哟!”
“娘,把『药』铺开起来,就让俺哥回家来,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城里呆了。他跟那吴家的福顺常有来往,是好朋友呢!”
“我也听说这事了!你爹挂念你俩,可他对你放心,你哥是个男人,你爹更盼他有志气、有骨气,长成个于国于家有用的人,将来能为国家效力,为家庭撑起门户。一个人本事大小,说起来不是最紧要的,要紧是知荣辱、行礼义,堂堂正正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