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奎转头瞥一眼苏永禄,暂时停住话头。兆荣刚听星奎说两句,口齿清晰,声音洪亮,且开头便有新意,正凝神听着,永禄却蛮加阻止,当即朝儿子瞪起眼:“放肆!星奎是我的客人,你敢无礼!”永禄悻悻地坐下。兆荣朝星奎歉意地一笑:“永禄大概不认识你……星奎是我们苏官寨的女婿嘛。‘众志成城’,说得很好,接着说下去。”
星奎却说:“我年轻,没读过多少书,谈不出啥见识。我只想提请苏村长,关注一下黄家集的黄沙会。黄家集村子不太大,但全村家家户户入了黄沙会,一有情况,会首立即发出号令,全村青壮年集合,几次土匪进村,都被赶跑……”
屋子里顿时爆发热议,遮盖了星奎的声音。兆荣似乎猛醒,他曾听传闻外乡为防鬼子土匪,成立红枪会、小红门等,但没放在心上,今天第一次听星奎说起“黄沙会”,而且是由黄家集发起,兆荣顿时来了兴趣,急问:“可确有此事?”星奎答:“千真万确。正月初六成立。我去看姑妈,见会员正在村头场院里『操』练呢。”兆荣急问:“可知道会首是谁?”星奎说:“黄钟奇,跟你一样,多年的老村长,年轻跟有名的宋武举学过武艺。”
苏兆荣已从太师椅上站起身,以手加额,庆幸说:“这太好了!我的师兄,搞这样的大事,怎不跟老弟商量一下?”略一皱眉,便断然说:“幸亏星奎告诉我这件大事。三全,备马,跟我去黄家集,见我师兄黄钟奇。”
原来苏兆荣曾与黄家集黄钟奇、姚家庄姚金廷同师学艺,师从当地武举宋麟阁,成为宋氏独流苗刀、长枪、羚猿通背拳的出『色』传人。在师父的撮合下,三人曾结拜弟兄,歃血盟誓,不求同生但愿同死,今生今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师父过世后,三人回到各自村庄,都成为本村头面人物,也仍保持着密切交往。兆荣的女儿珊珊与黄钟奇的儿子元辉定亲,就是姚金廷撺掇夫妻俩出面为媒做成,而在黄钟奇的主导下,兆荣的儿子永禄与姚金廷的女儿安慧订下终身。大年过后,兆荣本打算过罢元宵节去拜望义兄黄钟奇,商议为珊珊和元辉成亲。但匪情紧急,兆荣急于了解钟奇发起的黄沙会,当即带上聂三全匆匆去了。临走吩咐管家,晚上的灯会照常举办,不要等他了。
刘星奎告别秀婷回顾家庄。秀婷让弟弟成军回家,自己送星奎。不觉来到村子东头,星奎说:“你回吧,珊珊等你,像是有啥事呢。”又说,“十九那天我来接你。”秀婷只挨紧星奎慢慢走着,却不说话,抿着嘴唇强忍着笑。待走出东寨门,路上没了行人,秀婷猛地扑到星奎怀里咯咯大笑起来。星奎说:“笑啥哩?像个小疯子。”秀婷说:“俺不疯,俺高兴。今天你在苏家说的那话,大家都赞成。我真没想到,我的男人还有这本事,在人前能讲话,还讲得头头是道。”
星奎恍然明白了缘故,说:“我当为啥事。别看家里穷,我还上过几年学哩。”秀婷一瞪眼:“你凭啥上学?”星奎说:“我的老师是程君仪,在咱村教过私塾,后来教小学。他看我常在塾屋门口探头探脑,就让我进去听课,见我聪明,就借我书本,让我每天听他讲课,不跟我要学费。这样整整四年,直到他走……”星奎说着眼睛竟有些湿润。秀婷说:“想不到你有这样一个好老师……恩人啊,应该常看看人家。”星奎说:“我也这样想。听说他在县城一个小学教书,我打算就去看他。”秀婷点头,“你去吧……不用挂着我,十九那天,俺自己骑着白『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