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急惶惶地赶来了,说:“咋办?我去叫聋子栓他娘?这村里都是她接生哩?”
月姑说:“只有去找她了?那……快去快回!”
月姑帮松绮脱去衣裤仰躺下,身下垫的是厚厚的褥子和两层单子,说:“你安稳躺着,别担心……去医院是来不及,姐姐是过来人,也见过别人接生,等那稳婆来看她咋说……”从橱子里找出几条干净布巾,又去厨房烧水,将可能用到的剪刀、『毛』巾、布块蒸煮消毒。
松绮说:“姐,倘真是早产,你就动手。我在医院查过,胎位胎音都正常,不会有大事,只要卫生就行。”
艾叶回来了,身后跟着孙婆。艾叶照应孙婆进屋坐下,跑到厨房喊月姑。
艾叶说:“这老婶说她还没吃饭,给她煮两碗面条呗。”
月姑说:“我刚烧好水,你舀到盆里些,等会儿要用呢……然后煮面条,别忘了荷包几个蛋,鸡蛋就在那边炕角罐子里。”
月姑急忙来见孙婆。那老女人正端坐在椅子上,布满皱纹的黑瘦长脸上毫无表情。
月姑忙打招呼说:“大婶,天晚了又劳您跑一趟。病人在东边屋里,您先看一看?”
老女人的眼球似乎一动,冷冷说:“不用。你在炕前地下铺层土坯,三尺高,让女人躺在上面。”
月姑诧异说:“您是说把人挪到炕下土坯上?我已铺好炕了,身下有褥子单子,备用的布巾都准备齐全,水也烧了……您看看还缺啥我再准备……才七个多月,不敢多折腾呢……
老女人有些不耐烦:“让你搬土坯你就搬,啰嗦啥哩……你准备的那些全没用,能用得着的东西,都在我这包里呢。”说着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一个布包放在桌上,“看见吗?这是我的万宝囊……没这金刚钻,敢揽这瓷器活……”
月姑一愣,瞟一眼女人手边的布包,清晰可见包上沾染得油污和血渍,里面鼓鼓囊囊,不知是些啥东西。月姑为难了,说:“您老先坐,面条荷包蛋马上好了,我去端来您吃……”
老女人提高嗓门:“准备两块银元……按规矩该收三块,谁让咱们是乡亲呢!”
艾叶端个小盆过来,看月姑脸『色』不对,忙问:“咋的了?”
月姑说:“你先放下,让她吃。”便去东厢屋看青莲蒸煮的器具用品,重又回到堂屋,见老女人已将一碗面条吞在肚里,艾叶正给她盛上第二碗。
月姑赔笑着对孙婆说:“家中没有现成的土坯,看能不能就在炕上?”
老女人斜睨月姑一眼,叹口气:“唉,可惜俺栓儿出门了,不然让他送来,满打满算花十块钱,还不便宜?也罢,就依你,可我告诉你,这孕『妇』是外乡人,在你家炕上生孩子,要妨害主人的,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以后出啥事别怪我哟!”
月姑恍然明白孙婆借机卖坯赚钱的用心,理由虽近荒诞,却不好跟她分辨,只说:“就为这?老婶放心,出啥事我决不怪你……只要大人孩子都平安就好。”
老女人哼一声:“娘俩都平安?我可不敢保!看这样子,大人孩子能保一个就不错,想大人孩子都保住,谁能办得到?除非……骡子生驹,公鸡抱窝!”说着打起饱嗝,从桌子上抓起她的万宝囊,一副要走人的架势,“咱们把话说明白——我只能保一个。若用我,我立马烧纸念咒,请神灵下界保佑……不然,还有别家的病人等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