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的脚步声,是艾叶跑来了。
月姑所住后厅,堂屋里烟气缭绕。正堂悬挂着永义祖父留传下的万家世代先祖简示彩图,一旁摆放着镶嵌在镜框中的永义的照片。
艾叶正和月姑一块包饺子,青莲也坐在母亲身边,两只小手轻盈地一扭一捏,便有一只小巧玲珑的饺子出手。月姑微笑地看着女儿,艾叶则连声夸奖:“青莲像你妈,好模样,又好灵巧哟,长大了……”
忽然听见大门响,艾叶脚大,跑路快当,竟抢先出来。
“是七叔,谢谢你,又送松枝来了。门开着,你咋不进来?”
“我,我还有要……要紧事,告……告诉月姑,永义坟上出……出大事了!”万七说,嘴里仍喘着粗气。
“啊,啥事?七叔说吗,我告诉月姑。”艾叶有些着急了。
“又有……有人,在永义坟上哭……哭哩,我拉……拉不起来,怕哭……哭坏的,快去看……看吧!”
艾叶问是谁,万七说不认识,说那人只顾哭,哭得好伤心,问他却不说什么。
艾叶进屋告诉月姑,月姑不禁吃惊,起身要去,艾叶说:“路上冰雪化冻了,尽是泥水,难走得很,你咋去哩?还是让兴善去看看吧。”说着便跑去东垮院,月姑大声叮嘱说:“让兴善好好劝人家,带他来家吃饭。”
月姑心里想着,不知道是什么人为啥事,竟然大年下跑来为永义哭坟,而且如此哀伤……正独自纳闷,却见冯老先生一手提根拐杖,一手拿张白纸,缓步走进院来。月姑忙迎出屋。老人也不答话,挥手拒绝月姑的扶助,径自蹒跚着走进屋。只见他神态肃然,站在堂屋当地,抬头看看正面墙上的万氏宗亲牌位,看看一旁端正悬挂的永义画像,将手中白纸展开,置于画像前的供桌上,上写一个斗大的“悼”字,下面两行楷体小字,署着“致远”等数人的名字。老先生又从衣袋掏出火镰火绒和黄纸包裹的一束线香,抽出三支,颤抖着点燃,『插』入香炉,然后端直站立,弯腰向永义像鞠躬。
月姑急忙搀住劝阻:“老先生快请坐,永义是你学生,怎当得起你这样的礼法!”老先
生竟不予置理,一连三个深躬之后,苍老的脸颊上已挂上两行泪珠。
老先生坐下来,接过月姑递来的『毛』巾,抹去眼泪,这才长叹说:“过年了,附近村子的几个老相知,邀我同去松林拜祭永义,只是满地冰雪,泥泞不堪,只好托我代表他们在这里表达心意。”
“都是老先辈,老先生,实在感谢你们了。”
“永义为人,乡亲邻里早都十分赞佩,又为国捐躯,哪个有良心的人不悲伤不钦敬……外贼入侵,国家多难,这样的人还是少了!我老迈无用,只能凑合着教孩子们识几个字,让他们通礼义知廉耻,学点谋生的本领,树立报国的志向,就算尽了我的心意……”
月姑忽然想起书塾的事:“老先生,年后开学,便让孩子们来这祠堂读书,您看怎样?您点个头,我马上收拾,我公爹在时看书写字的红木案桌,一并搬去由您使用……”
冯老先生问:“你一再提说这事,孩子们吵吵闹闹,你真的不嫌『乱』?”
月姑正『色』说:“老先生说笑话哩!其实,俺也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愿意挨着学堂居住。”
冯老先生呵呵笑着点头:“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