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争论了一会,卢植的意见逐渐占据了上风。
杨彪说道:“这样吧,请大将军立即回朝。此事必须要和大将军商议,我们说没用。”
接着他指着神情兴奋的穆桂英说道:“穆夫人,你给大将军写一份信,把我们的意思大致说一下,请他务必即刻回朝。”
穆桂英高兴地答应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袁绍的一份奏章,竟然彻底改变了朝廷中兴社稷之策。
“这个大帐内除了殿下,就我们十三个人……”蔡邕指着张温、崔烈、马日磾、丁宫、陈纪、卢植、杨彪、袁滂、穆桂英、萧绰、寇准、田丰说道,“今日之议乃我大汉中兴之策,关系到社稷存亡,国祚兴衰,绝对不能泄漏。所以今后诸位的任何来往信件,都要先经监御史蔡邕和寇准验审。诸位可有意见?”
众臣一致表示赞同。
张温突然指着穆桂英等人问道:“你们都跟大将军有很深的渊源,尤其是穆夫人和萧夫人,你们都是大将军的夫人,我想问你们一句话,因为下面要议的事,和你们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你们持否定意见,前面所议之事一概作废。”
穆桂英等人互相看看,心里已经约摸猜到张温的意思。
“长公主为什么到北疆,朝廷为什么要建在北疆,原因相信你们的大将军都很清楚,我不说了。你们是忠诚于天子还是忠诚于大将军,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问了。我只想问一句,大将军执掌权柄后,北疆强大,社稷稳定后,你们如何保证他不会成为大汉国的第二个王莽,第二个梁翼?如何保证他成为大汉国的第二个霍光?如何保证他不会重蹈董卓的覆辙?”
穆桂英等人惊愣无语。张温要问的事和他们心里想的大相径庭。
“太傅已经走了,因为皇统的事,他不可能再执掌权柄。将来天子主政,太傅能保住性命就非常不错了。除了太傅,现在还有主政资格的,只有骠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乃大汉上卿,开府,仪同三公,行大将军事,泉州侯,秩俸万石,位高权重,身份极为尊贵。虽然冀州牧韩馥和蔡邕也可以暂理国事,但两位都是秩俸两千石的大吏,和骠骑大将军比起来,官爵上有一定的差距。他们即使主政,也是暂时代理国事,暂掌权柄,这和骠骑大将军主政有本质上的区别。”
张温指指蔡邕说道:“比如伯喈,如果不考虑到跟大将军的私人关系,看到大将军,要行下官之礼。让一个下官去号令上官,于礼于法都不合适。本来我们指望太傅和骠骑大将军互相制约,但现在不可能了,只能让骠骑大将军独掌权柄了。骠骑大将军独掌权柄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不知道,也无法去制约。所以,现在我们要议的是,如何制约骠骑大将军的权势,如何保证骠骑大将军能为稳定和振兴大汉建立功勋。”
张温看看众臣,神情严肃地说道:“太傅袁隗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和武人对抗的结果大家已经看到了,社稷倾覆在即。现在我们要拯救社稷,需要武人的力量,但我们怎样才能激发和制约武人的力量,使他们为拯救社稷而战,而不是为毁灭社稷而战呢?”
“你们三个有办法吗?”张温问道,“如果没有办法,这个朝廷立即解散,我们到燕京大学堂授学去,免得助纣为虐。”
当天深夜,冀州牧韩馥的急奏送到长公主府。
韩馥在奏章中说:“正月中,王匡、张扬和刘勋的大军在河阳遭到黑山黄巾军的袭击,两万大军全军覆没。我冀州一万大军匆忙撤出温县赶到沁水河,于野王城一带阻击黑山黄巾军大军。此时袁绍惊惶失措,不但不支援我冀州军队,反而带着大军退出怀城,屯兵于朝歌清水口,见死不救。袁绍这种卑劣行径,实在令人愤怒。此等重大军情,袁绍竟然一直隐瞒不报,可见其居心叵测,存心要让北疆军遭到重创。韩馥同时再次奏请长公主,请长公主和朝廷速速迁到冀州,以镇制袁绍,图谋兴国大业。”
卢植看完奏章,大为气愤,怒道:“如此祸国,岂能不杀?”
丁宫苦笑道:“也许,韩馥也是刚刚得知……”
“怎么可能?”卢植气道,“韩馥的大军就在沁水河一带,王匡、张扬、刘勋的大军全军覆没,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知道了,怎么会不禀报韩馥?”
“袁绍身边肯定有韩馥的人。韩馥知道袁绍不但欺骗了他,还倒打一耙,密奏长公主,大概气疯了,于是才有了这道急奏。”卢植连连摇头,“太令人失望了,他们眼里除了权势和性命,哪里还有半丝报国之心?”
“快,以八百里快骑急书大将军,立即停止攻击长安。”
………………
二月中,骠骑大将军李翊回到泉州。
李翊远远下马,恭恭敬敬地对蔡邕说道:“天气寒冷,怎敢劳外父大人亲自来迎?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蔡邕客气了一番。
穆桂英站在一旁说道:“夫君请上车,在夫君进城之前,老大人有话对你说。”
李翊笑笑,请蔡邕先上车。他心里有数,太傅刘虞离开泉州后,朝廷的权力需要重新分配,蔡邕要谈的,无非就是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蔡邕待李翊坐好后,笑着说道:“近两百多年来,我大汉历经劫难,其中尤以王莽之祸,梁翼之祸,奸阉之祸和现在的董卓之祸对大汉社稷的摧残最为严重,翊儿知道发生这些劫难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吗?”
李翊稍加思索,恭敬地回道:“因为外戚、奸阉把持权柄,祸乱纲纪。”
“那外戚和奸阉为什么能攫取到国家权柄?”蔡邕又问。
“因为内廷权重,皇权至上。”李翊立即回道。
蔡邕赞赏地点点头,继续问道:“内廷为什么权重?外廷为什么权轻?皇权为什么会凌驾于相权之上?为什么皇权和相权不能互相制约?”
李翊想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因为制度导致的,自从大汉立朝以来,它的制度就注定了皇权的高高在山。”
蔡邕惊喜地看着李翊,大声赞道:“翊儿真乃奇才。那翊儿觉得,要如何才能实现权利的相互制约?”
李翊笑道:“难道你们忘记了,当初筹划建朝的时候,太傅刘虞、张温,还有其他诸位,都反复对我解释,为什么要用旧制三公为朝廷构架。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要削弱皇权,把皇权和相权分开,以控制外戚和宦官专权。”
蔡邕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道:“几十年来,士人和奸阉为了争夺权柄,屡遭失败,究其原因,不是因为没有武力,而是因为皇权至上,皇权凌驾于相权之上,完全失去了制约。”
“太傅袁隗和一帮大臣们策划并发动了讨董,从表面上看,是为了争夺国家权柄,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利用这个国家权柄,恢复旧制,重建皇权和相叙的平衡,从而铲除沉疴积弊,重振社稷。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要限制皇权,扩大相权。”
“袁隗为什么要给袁绍那份承制诏书?袁绍、韩馥和讨董联盟的大吏们为什么要执意重建皇统?我们几个老家伙想了很久,终于从这个问题上,想到了袁隗突然改变既定讨董之策的原因。因为当今天子已经十岁了,再过十年,天子行了冠礼之后,就要主政。用十年的时间重建旧制,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李翊问道,“难道恢复一个旧制,十年时间都不够?”
蔡邕叹了一口气,说道:“翊儿,你要知道,孝宣皇帝的改制失败了,否则,怎么会有后来的王莽篡国之祸?”
李翊迟疑了一下,问道:“孝宣皇帝的改制为什么失败了?”
蔡邕摇摇头,捋须说道:“因为石渠阁之议。”
孝宣皇帝时有“石渠阁之议”,孝章皇帝时有“白虎观之议”,这是本朝经学的盛事,李翊对于汉朝的了解不多,但是这段时间以来,这两个事情他可是不止一次听荀彧等人提起。但李翊真的不知道,这经学如何就决定了国策的制定和国家的命运了。
李翊躬身受教,轻声问道:“外父大人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蔡邕说道:“我想大将军你从中明白三点。“
李翊一愣,他从蔡邕对他的称呼中,已经感觉到了蔡邕对此事的郑重,于是问道:“哪三点?”
蔡邕说道:“一是官学。自孝哀帝建平元年,刘歆作《移让太常博士书》,要求立古文经学为官学之后,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开始争斗,至今已有近两百年。这两百年来的事实证明,今文经学是祸国之学,应该立即予以废除,官学改为古文经学。”
“二是国策。朝廷要立即以儒法兼融、德主刑辅为制定国策的基础,大量修改既定国策。”
“三是官制。皇权和相权必须分开,皇室和朝廷必须分开,否则,社稷振兴无望。”
蔡邕看看神情凝重的李翊,郑重问道:“大将军能否承担起中兴社稷之重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