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晗邀请李翊住到自己家里,被李翊拒绝了。当天晚上,公孙晗和李翊就开始商谈招抚的具体细节。
李翊对于公孙章和公孙晗提出的许多要求难以接受。
公孙晗要求自己做辽东属国的属国都尉,属国的最高长官即名属国都尉,和一般都尉仅典武职不同,还兼理民事,“治民比郡”。
公孙家另外的子弟也各有任用,几乎垄断了辽东属国各部门以及下属县的官职。不但如此,他们的官职由子女世袭,朝廷无权另行指派。
不但如此,公孙晗还要求保留自己的部队做辽东属国郡国兵。有自主建市设税的权利,有自主招纳胡族入境居住的权利。赋税在三年内全免。还要求得到朝廷赈灾援助和其他一些相关特权。
李翊觉得公孙晗有点开玩笑,完全就是狮子大开口。公孙晗所提的要求里除了免三年赋税和拨发赈灾援助以外,其他的根本就是胡扯八道。以前的辽东,只是暗地里享受这些优惠条件,现在倒好,居然要将其明面化了。
真要是答应他这些条件了,自己还来征讨辽东干啥?
他坐在席上,望着公孙晗英俊的面庞,欣赏着他高雅的谈吐,完全忽视了公孙晗正在娓娓道来的叙述,他一直在想,公孙晗那双深邃而略带忧郁的眼睛里,到底蕴含着一种怎样的心思呢?
“将军,你的意见呢?”公孙晗侧身问道。
李翊从遐思中惊醒过来,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了一下案几上的竹简,又抬头看看公孙晗,然后笑着问道:“伯明先生,这是你和叔文先生共同拟订的?”
公孙晗微笑着点点头。
李翊迟疑了一下,接着问道:“伯明先生可还有让步的余地?”
公孙晗笑着摇摇头。
李翊无奈地笑笑,说道:“忠于大汉,忠于陛下。这是陛下的底线,说白了就是希望诸位所提的要求不要违反大汉律,但是……”
他缓缓扫视了屋内众人一眼,接着说道:“诸位所提。除了免两郡三年赋税和年年拔款救助之外,无一不违反大汉律,所以……”
李翊站了起来,屋内其他人怔怔地看着他。
“我们无话可谈。”李翊笑道,“感谢诸位的盛情接待。如果诸位没有新的建议,我明天就回去了。”
公孙晗面无表情,显然有点措手不及。他大概没有想到李翊会断然拒绝他们的要求,根本不和他谈。
公孙晗的几个部下神情错愣,茫然地呆坐席上。
公孙秋望着一言不发的公孙晗,连连以目视意,指望他说点什么。
公孙宜惊疑地望着李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谈了。既然根本没有招抚的诚意,那跑到房县来干什么?
李翊冲着公孙晗和其他人拱拱手,笑道:“临走之前。有个小小要求,希望能拜访一下叔文先生。我千里迢迢来到房县城,总不能连叔文先生的面都不见一下就回去,那未免太失礼了。”
………………
李翊看到公孙章,非常吃惊。
他自然看出来了,这个男人正是自己在徒河一战中,曾经用霸王枪的枪杆给砸飞出去的那个敌将。
他同样看出来了,这个男人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正是因为自己当初那用尽全力砸出的一枪所导致。
虽然并不后悔当初全力砸出的那一枪,但是现在亲眼看到对方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眼前。亲眼看到生命正从这个坚强的躯体内流失,李翊心情沉重,黯然无语。
公孙章看向李翊的眼神也很复杂,他也没想到。导致自己如今生命垂危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人。
半晌,李翊声音低沉的问道:“叔文先生,没想到当初那个人是你。你怨恨我吗?”
公孙章沉默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说道:“不。当初我们都是在那你死我亡的战场上,为了活下去,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就像是我当初毫不犹豫的向你射出那几支弩箭一样。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李翊微微点头,稍稍沉吟了一下,说道:“我马上就要离开房县了,不知道叔文先生对辽东之事,可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公孙章诧异地问道:“将军和我们这么快就谈妥了?”
李翊点点头,旋即反问道:“叔文先生不知道?”
公孙章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不是昨天才到吗?你们……”
李翊立即意识到叛军内部出了问题。
昨天晚上双方的会晤,以及公孙晗代表叛军所提的要求,作为叛军的首领之一的公孙章竟然一无所知,这事情就有点反常了。
以公孙章的威望来说,他这个叛军首领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但以公孙章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他被手下人架空,那也是一件完全正常的事。
能不能利用这一点,达到招抚的目的呢?李翊暗暗想道。
公孙晗昨天提出的条件很离谱,根本就没有谈判的诚意。李翊以进为推,以拒谈为要挟,将公孙晗逼到绝路,他以为公孙晗会让步,继续邀请自己谈下去。
但让李翊失望的是,今天早上他看到公孙晗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改弦易辙的样子,看上去也是铁了心不谈。
李翊当然不愿空手而归。
如今辽东的局面看上去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李翊非常清楚,这平静的表面下面依然暗流汹涌。
首先,表面上还有占据险渎和房县的公孙晗、公孙章所部两万人马,以及占据无虑县的公孙雷所部三万人马,总共五万大军。如果不能和平解决这五万大军,一旦开战,辽东的局面恐怕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陷入长久的战争中。
其次,一旦跟叛军再次开战,恐怕会让辽东三郡一些已经归顺了自己,但却依然没有完全死心的人再起歹意,甚至是揭竿而起。
这样的局面,无疑是李翊迹部想看到的。辽东平叛久拖不决,耗费时间不说,还耗费钱粮,最后受苦的都是辽东和幽州的百姓。
如果能够不战而定,彻底解决辽东叛乱问题,对辽东和幽州的百姓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
李翊觉得,从目前来看,在招抚叛军这件事情上,自己还是过分自信一厢情愿了。虽然叛军被打惨了,但他们还有地盘,还有辽东百姓和境外胡族的支持。如果真要继续打下去,谁赢谁输还真不一定?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人家都造反了,诛杀九族都不怕,他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现在是自己主动招抚他们,叛军提一点非分的要求,榨取更多的利益,也很正常。
但公孙晗的要求实在太过分,招抚的条件无论如何都要符合大汉律,否则陛下怎么会答应?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符合他自己的意愿,否则自己何必劳师远征呢?岂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翊望着公孙章期待而失望的眼神,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通过公孙章给公孙晗施加一点压力,迫使公孙晗改变割据一方的要求呢?
“叔文先生,昨天晚上我和伯明先生,以及你的几个部下就招抚的事情正式磋商了一下,但你们提出的要求实在让我无法接受。”李翊稍稍思索了一下,缓缓说道,“既然我本人都无法接受了,就更不要说朝廷和天子了。”
公孙章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思。
他一直都不说话,李翊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坐了一会儿,李翊自觉无趣,随即轻轻站起来说道:“叔文先生,不打扰你休息,我告辞了。”
公孙章慢慢睁开眼睛,还是没有说话,甚至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李翊看他那样子,好像一直在思索什么事,看上去恍恍惚惚的。他估猜公孙章大概是因为听到部下们抛弃了他,心里难受。
………………
公孙玉和典韦迎上从屋内走出的李翊。
“将军,我三哥怎么说?”公孙玉那只硕大的手紧紧地捉着自己的黑须,不急不忙地问道,“他挽留你了吗?”
李翊摇摇头,他举目看看院内的花木,笑道:“叔文先生很有雅兴,家里的花有这么多。”
公孙玉面显忧色,没有做声。
典韦小声问道:“主公,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李翊微微一笑,指着远处的院门说道:“我们一边赏花,一边聊聊天,如果走到院门,叔文先生还没有喊我们,我们就立即回去。”
说完,李翊举步先行。
“温方,你当心什么?”李翊看看公孙玉,问道,“谈不成也很正常嘛。大不了等秋收之后,双方再次开战罢了。你放心,就算是我打败了他们,也不会杀了他们的。”
公孙玉乐了。
“主公,温方是在担心我们返程的安全。”典韦笑道,“双方能不能谈成倒是次要的,但是现在要杀主公你的人太多了。”
李翊无所谓地挥挥手,说道:“人各有命,想许多干什么?”
三人正在闲聊着,一个伺候公孙章的侍从飞一般地跑来。
李翊惊讶地看看两人,说道:“这么快,看来叔文先生很果断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