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这么说,我就知足了。”老许呵呵一笑,沉吟了下,又低声问道,“小柳,这笔工钱没了,你身上该快没钱花了吧?”
老许猜得没错,柳翔宇身上快没钱,就等着两天过后领工钱呢,谁知竟因刚才之事全泡汤了,心里很气愤也很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他也明白老许这样问的用意,是想帮他一把,可他也清楚老许家境不怎么好,要不也不会离妻别子千里迢迢来这儿打工,干着苦力活儿,却总是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正是这样,虽说手头拮据,他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帮助,便撒谎道:
“许叔,我身上还有钱呢。再说,我相信很快能找到新工作。”
“小柳,你就别骗我了,我还不晓得你呀,挣得钱大都寄给家里了,到这会儿没剩下几个钱。”老许了解柳翔宇,口气肯定地说,“不是我说你,你能拿出五十块钱来,我就打自己的嘴巴。”
此言正中下怀,柳翔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尴尬地笑笑。
“你不说话了,这就说明我猜得没错。”老许哈哈一笑,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沓钱,递到柳翔宇手上,“小柳,这是我刚领的一部分工钱,总共一千块,你先拿去解解急吧。我晓得你需要钱!”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柳翔宇婉言谢绝道,“许叔,我知道你手上也不充裕,就留着自己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手头是不怎么充裕,可比你强点,还有钱吃饭呢。”老许如实地说,“你得吃饭,得找工作,这都需要钱,你拿去用吧。”
说着,老许手一动,硬把钱塞到柳翔宇的手上,逼着他收下。
“许叔,我真不能拿你的钱。”柳翔宇既感动,又为难地说。
“别客气,拿着吧,就算我借给你,等你有钱了,再还给我好了。”老许笑眯眯地说,“小柳,要是你还不收下,我可生气了。”
柳翔宇见老许态度如此诚恳如此坚决,深感盛情难却,也就只好转变自己的想法了。他把那沓钱紧紧捏在手心里,感动地说:
“许叔,谢谢你帮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啥大恩大德的,你把话说严重了。”老许呵呵一笑,“再说这人嘛,谁会没个困难的时候,就应该相互关照相互帮助才对。”
这一句朴实无华的话深深地感动了柳翔宇,他从这位淳朴厚道的中年农民身上看到了人性美好的一面,感受到了普通人不普通的地方,内心充满了一种被升华的情感。当下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报答这位雪中送炭的农民工。于是,他认真地说:
“许叔,再次感谢你的帮助,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别这么说,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老许叹了口气,接着面有愧色道,“小柳,你给何胖子开除了,说到底也是我连累的。要是我不过来找你说话,也就不会有这事了。唉,真对不住你呀!”
“别这么说,许叔,这事跟你没关,一点关系都没有。”柳翔宇赶紧说,“何胖子存心要整我,不管怎样我都会被他开除了。”
“我晓得你是在安慰我,可我心里真不好受啊。”老许讪讪地笑道,“现在我只能求菩保祐你找到好工作,这样才能心安哪。”
“许叔,你不要这么自责,这事真的跟你没任何关系。”柳翔宇诚恳地说,“你不要无端自责,更不要良心不安,真的!”
正说着,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声吆喝,原来有人在催老许干活。老许回头应了声,然后笑眯眯地向柳翔宇道别,末了叮嘱句:
“小柳,工作要好好找,身子也要好好照顾,别省钱苦自个。”
“好,我会的。”柳翔宇感动地答句,随即又嘱咐句,“许叔,你要是换手机号码了,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我好跟你联系。”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老许边说,边往工地一头跑去。
柳翔宇立在火辣辣的阳光下,看着老许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股莫名的伤感来,想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位好心人。
很快他又下定决心,无论以后许叔身在何方,都要找到他把钱还给他,都要好好报答他的恩情。他低下头,看着紧紧捏在手心里的那沓钱,心头一阵感动,眼眶不禁渐渐湿润起来。
尽管柳翔宇在这块工地上干了半年之久,洒下了不少的汗水,甚至是血水,但他对它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现在要走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丝毫留恋之情。他扫了眼工地四周,然后仰头对着白花花的日头长叹一声,一转身朝不远处的工棚大步走去。
走进像猪圈一样的工棚,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柳翔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的确,他非常讨厌自己的住处,而且对自己会在这种鬼地方住上半年之久感到难以置信,是到底是一种自甘堕落的沉沦,还是一种被生活所迫的无奈?他在心里质问了声,答案当然是后者,所以从此刻起必须尽一切力量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干有体面的工作,做万众景仰的成功人士。
必须要这样,一定要这样,也应该能做到!他充满信心地想着,一股激情和斗志在他胸中澎湃,激荡得几乎难以自制。末了,他冲着对面的那扇小窗大吼了声,然后俯身拎起那个退了色的牛仔包,掉头就往工棚门外大步走去,一丝留恋也没有。
出了机器隆隆作响的工地,柳翔宇背着浅蓝色的牛仔包,踏着热浪滚滚的水泥马路,朝两公里之外的公交车站点步行而去。
虽然天气炎热,动不动就汗流浃背,但他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些,依然健步如飞般往前走,好像怕误了点似的,很快满头大汗淋漓。
不多时,柳翔宇就来到了站点。这个站点离城足足有十公里之远,平日在这等公交车的人就相当少,这会儿天气又热得要命,乘客自然就更少了。
这不,只有两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和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深蓝色棚盖下等车,他们大抵都不相识,彼此沉默不语,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色,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相当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