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
连阴了几天后,天终于放晴,阳光灿烂。
清军在滦河畔停顿许久之后,终于再次有了动静,他们向前推进了百余里,推到了潮河北岸,扎下了营寨。
次日,多铎下令,令祖大寿和吴三桂各率领一万辽骑越过潮河,距离大本营二十里东西下寨。
清军的斥候前锋更是直接到达了古北口长城关下,他们在城下耀武扬威,叫骂挑衅。
满语汉话在关下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有如唱大戏一般。
古北口的关城上,负责值守的是老当益壮刚焕发新春的张万年。因为上次巡逻时以一连之力全歼清军百骑前锋斥候,战绩直传达天听,被特旨授予营长之职,晋衔左军校。手下领的兵也达到了六百余人。
张万年身上的军服也换上了营长的新官服,臂膀上缝着两只银虎。
脚踏高筒皮靴,腰系着黄铜头牛皮腰带,上面佩着一把皇帝亲赐的指挥刀,张万年站在城头上往下看,对那些小丑一般的清虏嗤笑几声。
一连长正在城头上跟手下的几个队排长们开会,见到营长到来,连忙都起身立正敬礼。
张万年回了个礼,“谈什么呢?”
“报告营座,我们正开会商议,如果鞑子敢再靠近点进入射程,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你打算怎么做?”
一连长大声回答,“报告营座,我们连有好几个神射手,用连里配备的九头鸟五式阻击步枪干掉鞑子。”
九头鸟五式,这是江南军械厂在原来的九头鸟抬枪的基础上加以研发改制的,经过数次改进之后,如今的九头鸟五式,是一种射程远超普通燧发铳的新式火铳。这种火铳射程能达到三百多步,使用的铅弹也是特制的破甲弹。
这种新式的火铳,每一把都重达三十斤,使用时还需要配上三脚支架,这种阻击枪笨重而且装填速度缓慢,每次射击完必须仔细的清理枪膛。
因为这些原因,这种枪注定不是用来装备普通步兵们的。从一开始,这种枪就是用于阻击作战,只给神射手们装备,专门用来在战阵上阻击敌军的指挥官。炮手、旗手等。
正常的配制上只有那些尖兵们,才会配有阻击手,装备这种阻击枪,而且每把枪都有两名士兵,一个主射手,一个观察手。
张万年的这个营,算是个轻步兵营,现在暂时放在关上协助防守。
他们营几乎每连都有阻击手。
不过张万年听了这报告并没高兴,反而是瞪了连长一眼。
“前些天军中下达给你们的命令这么快就忘记了吗?我当时是怎么跟你们传达的命令的?不许擅自出击。绝不打响第一枪,只要鞑子没有越过城墙前的那道濠沟,就绝不许放一枪一箭,你们难道忘记了?”
“可是...”
“没有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我们汉帝国官军的信条,这是陛下亲自说过的话,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这些鞑子也太嚣张狂妄了。”
“那又如何?陛下难道不知道鞑子狂妄。枢密使、兵部尚书、总参谋长他们难道不知道鞑子很嚣张?可既然他们下达了这样的命令,那你们做为一个合格的帝**人,就要绝对的服从命令。”
“是!”连长挺胸抬头。高声回道。
“说大声点!”
“是!”连长放声嘶喊,张万年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错误可一不可再,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发生,要不然,你就等着解甲归田吧。回头,写一份检查给我,不得少于一千字!”
“是!”连长嘴上高喊,心里却苦涩无比。
张万年转身离去,继续往前面巡查,连长放下手,长叹一声,苦涩的坐在地上。
连里的几名队排长们都小心的安慰着连长。
“你们说,陛下难道真要和鞑子议和?”
“这些鞑子也太嚣张了啊,要我说,就应当狠狠的打回去。”
“就是,要是下令开打,老子一定要干死他娘的三五个,回头也挣份军功,拿个勋章。”
连长瞪了几个属下一眼,“别瞎吵吵了,上面有上面的考虑安排,你们平时没上过课吗?这叫全局统筹,大局观,不要只盯着眼前这一小块,陛下那是天子,他站在最高处,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的局势。咱们要做的不是在这瞎起哄,咱们守好自己的任务,当上面真下令咱们出兵的时候,到时一个个就得拿出精气神来,狠狠的干他娘的鞑子。别以为勋章这么好难,军功这么好挣,看我们营长没,当了三十多年的老兵了。上次出外,硬是指挥着一个连干掉了一百鞑子斥候骑兵。”
“那可不是一百流匪,是一百鞑子斥候骑兵,里面还有好几个领催和巴牙喇呢。”
一队长笑着道,“那次可惜不是咱们遇上鞑子斥候骑兵,要不然这功劳说不定就是咱们的了,连长你说不定就是营长了。”
“都***认真点,别嬉皮笑脸的,骄兵必败知道不?陛下平时花了那么多银子,给我们丰厚的薪饷,精良的装备,充足的训练,咱们打赢鞑子那是正常,打不赢才不正常,关键得是咱们要赢的漂亮,得和营长一样赢得漂亮。营长带二百来人歼灭了一百鞑子骑兵,听起来是以多打少,但结果是全歼鞑子一百骑,而营长那连一个都没死,甚至一个重伤残疾的都没有,只有几个是皮外伤。这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别平时这个不服那个不岔的,要挣军功挣勋章,得真本事。等你有了营长这样的本事,到时你也能得一个勋章了。”
连长自己在张万年那里受了气,便使劲的把一帮手下狠批一通,总算心里平衡了一些。
“好了,各回各部,记住了。只要鞑子没越过那道壕沟,就绝不许反击,我们绝不许放第一枪,明白了吗?”
“是,连座。”
“现在都滚吧。”
燕北长城各关隘堡垒,大汉各级军官们都在重申上面的命令,不许擅自出击,不许放第一枪。
不管将士们理不理解,但这命令还是很好的执行了。
鞑子一连在关下挑衅了三天,结果汉军却是不为所动。
城下一天热闹似一天。就如搭起了戏台子唱大戏,可城头上却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只有垛堞后偶尔投下几道冷厉的目光,这种无声的反应,让下面挑衅的鞑虏都觉得索然无趣,感觉自己就是个傻瓜和疯子一样。
又一天时过中午,阳光刺眼,有了几分**,鞑子在城下喊的口干舌燥。脸上满是油汗,可长城上还是没一丝动静。
后方潮河对岸的清军大营里,多铎、豪格、阿济格三人坐在一起,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天气看着一天比一天热。夏季到来,可他们的计划却进展极不顺利。
他们派去关内的使者一拔接一拔,可根本就是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刘继业到底在想什么?他真想跟我们拖下去吗?难道他就不怕中原造反。不怕后院起火?”
豪格撇了多铎一眼,冷声道,“也许你高估了朱元璋的那些子孙。虽然中原有七八万朱元璋的子孙,可这些人明显都是些没用的家伙,到现在也没听说哪个宗室起来反刘继业了。”
“而且,你也低估了刘继业,这人向来不能用常理判断。刘继业拖的下去,我们却拖不下去了。军中粮草只剩下半月,我们必须早做决断。”
多铎怒瞪着豪格,“这个时候马后炮有什么意思,你要有什么好办法就直说。”
豪格不屑的瞧了多铎一眼,然后道,“其实要是按我的意思,我们本来有两个选择,要么见好即收,派人面见刘钧表达我们愿意重达和议的态度,然后立即撤回辽河。或者,我们直接发兵进攻长城关防。”
“长城固若金汤,有如铜墙铁壁,刘钧正站在那里笑等着我们去攻呢,进攻,那就是送死。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计策,却不料居然是如此愚蠢的计划。”
“愚蠢的不是我的计划,是你自己。我们攻长城,并不是要真攻,我们要做的只是表明我们的态度,让刘钧知道我们的意志之坚决,迫他跟我们和议,这是以打促和。可是你呢,仗着有多尔衮的支持,不把我这个西征大将军放在眼里,处处擅作主张,现在错失大好机会,以致于进退失据,才有如今难堪局势。”
“以打促和,你真以为那有用吗?我们现在不就是兵进长城之下,都到了长城关下了,可你看到刘继业来议和了吗?”
豪格毫不示弱,“那是因为你错失了大好时机,若是一开始就打,刘继业当然会怕。可你拖到了现在,而且只是派了几个人在关下叫骂,这就叫展示进攻决心?你当刘继业傻,还是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豪格,老子忍你很久了!”多铎怒喝一声。
豪格也大喝一声,“多铎,你目无长上,论辈份,我是你兄长,论官职,我才是西征大将军。老子还是四大辅政王之一,你给老子放尊敬点。”
眼看着就要干起来,阿济格也不得不出来劝阻,这个时候若是他只是帮兄弟多铎一起干豪格,只怕这西征大军就要完蛋了。
“都别吵吵了,说说现在怎么办吧,刘继业缩头乌龟似的,叫骂不出,谈判也不理,这样拖下去,我们就要完蛋了,是打是撤,你们拿个主意吧。”
豪格瞪了眼喘气如牛眼睛发红的多铎,自己理了理衣襟,“我提议撤退,我们的打算已经被刘继业看透了,再拖下去,我们就将十分危险。”
“不能就这样撤退。”出乎豪格的意料,多铎却依然还在坚持着不肯撤。
“你还想等什么?等到我们粮草用尽,等到刘继业发兵断我们归路吗?”
“等中原乱起,刘继业到时就只得退让,现在撤退,我们将前功尽弃。”多铎高声喊道。
“你就这么相信中原会乱,这么相信刘继业会退让?万一中原不乱,万一中原乱的太小,万一刘继业不肯退让呢?”豪格喝问。
“我跟他赌,赌刘继业会退让。”多铎道。
“你把军国大事当儿戏吗?你不是一个赌徒,而且你拿来赌的也不是你的筹码。”豪格再无法忍受,“不管你如何打算,反正明天我就下令撤军,要留你留,老子不陪你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