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热情献曲,钱谦益只得答应。
柳如是抿嘴含情轻拍小手,管弦乐如小桥流水,柳如是翩然起舞,轻启竹唇,咿呀如燕语莺声,“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清如湖上风;近日西泠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
见钱谦益只是微颌,笑意也不浓,柳如是又唱道:“清樽细雨不知愁,鹤引遥空凤下楼;红烛恍如花月夜,绿窗还似木兰舟。曲中杨柳齐舒眼,诗里芙蓉亦并头;今夕梅魂共谁语?任他疏影蘸寒流。”
钱谦益反映仍不强烈,柳如是又唱道:“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珍贵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栏。”
这是二人初见及来往的情诗,再配上曲调,加上柳如是含情脉脉的演唱,真可谓是天人合一,如果诗圣在场也会发出“此曲只应天人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慨叹。
要在以往,钱谦益肯定会诗兴大发,再赋上几首哄美人开心。然而,钱谦益此时完全不在状态,脑子里想的是另一些事,这种被欣赏的他难以产生情感共鸣,用对牛弹琴四个字来形容他恰如其分,最后弄得柳如是不上不下的,脸上如花的笑意也渐减。
“老爷,莫非奴家唱家不好?”柳如是收住嗔道。
“非也。”钱谦益摇了摇头,“爱爱(注:柳如是的乳名)词曲堪比天籁,只是皇上越来越诡异了,擢了,都擢了……”
听闻高弘图和刘宗周都进内阁了,姜日广成了太师,黄道周升为太傅,左懋第升为左都御使,就连年轻的后生吴伟业竟然成了仅次于他的礼部左侍郎,还有吕大器也升为户部尚书,瞿式耜升为右侍郎,这两个人都是东林党人,莫非皇上要启动东林党了,可是他独他这个满腹经纶学冠古今的东林党魁首却原地踏步,他太郁闷了。
“老爷不是说了吗,不提这些了……”柳如是秀眉微蹙,对这个自诩为清流却又太计较功名的丈夫有些不满。
“哎不提了……不提了……”钱谦益嘴上不提,心里却放不下来,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优秀学生,便有了一个计划,忙差人去请大木。
多情却被无情恼,柳如是受了冷落满脸木讷,夫妻俩昏后第一次尴尬。
这时张妈拉着三岁的小柳是蹦蹦跳跳进来了,小柳是是他们夫妻爱情的结晶,因钱谦益与柳如是的结合,在朝堂上下遭来很多非议,而钱谦益偏偏将女儿取名为“是”以示回应,从此小女儿小名叫柳是,大名钱柳是,便成了他们夫妻的掌上明珠。
小柳是别看才三岁,聪明乖巧,能歌善舞,吟颂诗文如行云流水,小模样与柳如是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夫妻二人一见到宝贝女儿一切不快一扫而空,很快堂上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未几,一个高大俊郎的年轻公子站到了堂外,“学生大木给恩师请安。”
“大木啊,快快进来……”钱廉益挥手将旁杂人等打发出去,热情有加地迎接门生。
对于钱谦益的格外热情,叫大木的年轻人一时有些不适应,再次给恩师行重礼。
钱谦益把他拉起来,亲自奉茶让座,大木受宠若惊。
“这是在家,不是在学堂,大木不要拘束,随便些好。”
“多谢恩师。”
“大木,最近学业可有进步?”
“承蒙老师厚爱,学生受益匪浅,最近学生涂鸦了两篇,正要请老师指点。”大木说着,拿出了几张手抄纸稿,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
钱谦益接过来,让大木落座,大木谢座。钱谦益大致看了几眼,字写得工整而秀气,文章却大气磅礴,大加赞赏了几句,将纸稿还给了大木,又道:“皇上励精图治,清君侧,勤政事,重贤用能,你的叔父郑鸿逵在锦衣卫任职,这可是大喜事,过几天是马总督的喜日,郑将军也必然过府贺喜,为师带去马府,你们爷俩也好叙叙旧。”
“多谢恩师替学生想得周到。”大木听说了此事,也早就想见见这位文武全才的四叔了,长这么大,四叔对他来说只是个概念,但是皇城和锦衣卫可不是谁想进都能进的,钱谦益这番话,令他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再次起身给钱谦益见礼。
“你们是至亲,又都在京师,叔侄会面人之常情,为师也只是略尽师道,谢者何来?”师徒二人又畅谈起来。
……
马士英的总督府。
几桌丰盛的酒席,马士英搂着一娇艳的女子居首座,下垂手的小几上,兵部右侍郎阮大铖则揽着一个绝色美女,此美眼角眉梢的千层怨忿表明他并不情愿但身不由己,这便是阮大铖从侯方域手中抢过来的江淮名**李香君。
阮大铖将杯盏放下,看向马士英,“大人可曾听说,皇上大肆调整内阁和六部,姜日广成了太师,黄道周升为太傅,就连一向反对他的东林党成员吕大器和瞿式耜也破格擢升户部尚书和右侍郎,皇上龙意何在啊?”
“哼,”马士英用鼻子哼了一声,“其他人他想怎么封都行,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须是你我二人的,明天是老夫的大喜之日,过两天阮兄可随老夫进宫陛见。”
阮大铖现在官居兵部右侍郎,如果他真成了兵部尚书,那就从史可法脚下爬到史可法头上去了,想想这些他兴奋不已,杯中酒差点洒出,“多谢大人栽培。”
马士英大笑,“当初兄台对马某提携之恩,今马某报答万一,何谈谢字啊?来喝,喝……”
随着时机的成熟,朱由崧已经运筹好了行动计划,根据后世的见识和眼前的形势,这次他征求卢九德和郑鸿逵等人的意见之后,决定来个标新立异,这就是“扫尾打头”之策。
先扫除马士英一党的外围,最后在马士英大喜的日子收网。
当然这一策成功的前提是“绝密”和“神速”四字,定下这个计策后,朱由崧下了道密旨开始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