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祯来到苍同城后,典眉的数次求见都被韩仲宣回绝,一次两次的典眉还能理解,可是这都快十天过去了,还是如此,就让这位州牧大人有些不理解了。
而且自从高祯来了苍同城后,就没有见过任何人,说是御驾亲征,但却连前线将士都没有见过,这难免不让人多想。
苍同城内典眉侧院雅亭内,典眉温酒煮茶,宴请靖北王身边的大红人洪景天,这位青年儒生,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疑惑的看着面前青瓷流云杯中的酒水,这典眉素来看不惯自己,大多数时间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这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请自己喝起酒来了。
典眉撇嘴笑道,“洪先生,这陛下来我们定州也有段时间了,问句不该问的,这几天你可曾见过陛下龙颜啊?”
“典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陛下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一个无名之徒,承蒙王爷垂爱才有如今地位,您觉得陛下会见我这么一个无名无份之人吗?”
洪景天不爽的说道,但心里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毕竟他暗中和中府的那些勾当都是见不得光的。
看到洪景天紧张的样子,典眉稍稍颔首,举杯说道,“这样的话,洪先生不觉得奇怪吗?陛下此番出行说的是御驾亲征,可是这到了苍同城后,一不见文武百官,二不见战场诸将,三不出府巡视百姓,这真的是御驾亲征吗?放眼历朝历代的天子,还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吧……”
“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揣度圣意可是重罪。”洪景天打打断典眉的话,继续说道,“这话要是被人听到,就算是王爷也保不住你。”
接着典眉话锋一转,盯着洪景天说道,“我们都是帮王爷做事的,如今整个天下都以为陛下在苍同城督军备战,却不知陛下自从到了苍同城后就从未露面,就本官多年经验来看,这其中有大问题。”
洪景天放下手中酒杯,眉头一紧,“典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如今的苍同城防守已经被陛下的御林军所取代,整个苍同城都被封锁了起来,外面的消息进不来,这里的消息也传不出去,定州是北境的一部分,王爷理应得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杯酒下肚后,典眉沉声说道。
洪景天双手紧握,缓缓说道,“我明白典大人您的意思了,我在定州也待了很长时间了,过两天就回靖州,将您的话原封不动的带给王爷。”
对于洪景天的回答,典眉很是满意,抬手笑道,“如此,那就多谢洪先生了。”
……
但是之后的两天并没有洪景天想象的那么好过,原本只是在城外驻扎的御林军突然全部涌进了城内,街上百姓人心惶惶,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典眉府邸,这位定州牧还象还像往常一样坐在庭院内赏花遛鸟,突然一群身着坚甲的御林军持枪闯了进来,典府的管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很快,御林军就将正在欣赏花月的典眉团团围住,为首的校尉厉声喊道,“原定州牧典眉,勾结北蛮,蓄意谋反, 如今人赃并获,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啊,将此叛贼给我拿下。”
四周的御林军将士当即就要冲上去拿下典眉,典眉怒目圆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典眉的府邸,是定州牧的府邸,你们是御林军又如何,无凭无据的,靠一张嘴就想拿下本官吗,简直放肆!”
为首的御林军校尉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典眉,我劝你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了,你早已经不是定州牧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投敌卖国的罪人。”
典眉被压在地上,怒目而视,大喝道,“是谁,冤枉的本官,是谁?我不服!”
“大罪之人,还敢在此大言不惭,来人,拿下。”为首的御林军统帅忍无可忍,一声令下,直接将典眉抓了起来。
典眉依旧愤怒的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陛下,见陛下……”
此时的典府大门外,御林军早已经再次戒严,四周的百姓看着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定州牧府前居然围满了御林军,就算在傻也都知道这个州牧出事了。
谁也没想到这天子皇驾一来,定州牧就出事了。
人群中的洪景天看着眼前一幕,不免眉头紧蹙,随后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多年的幕僚经验告诉他,典眉出事一定不是偶然,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那天的谈话被听到了,那么就说明典眉很有可能是猜到了事实真相,天子来苍同城,有异样。
洪景天快步往城门口走去,脚步飞快,然而走着走着突然从旁边的小黑巷子里冒出来一只手,力气极大,直接将其拉到里面的巷子里,一群黑衣人直接架着洪景天来到院子深处的死胡同里。
“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在定州动手,我要是出了事,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洪景天边走边骂,可当他来到死胡同深处,看到眼前女子的时候,原本激动愤怒的神色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愣在了那里。
眼前一身劲装的女子把玩着她那标志性的短匕,在看到洪景天后,轻声一笑,“洪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啊?”
“是你……你们要干什么?我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想要我干什么?”洪景天咬牙切齿的说道,但又不敢太过放肆。
眼前女子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过的,当初跟着自己的那些护卫惨死的画面,他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只能强装镇定,内心暗自思索脱身之法。
“别紧张,我这次是奉韩大人之命前来,保你性命的,不会害你。”女子沉声一笑,随后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手下松开洪景天。
洪景天活动了一下筋骨,假装不屑的说道,“你们中府抓人都挺会找借口啊,保我?这就是你们保护人的方式?”
女子往后一躺,身后的手下直接俯身跪地,充当起了女子的座椅,女子翘起二郎腿,淡然一笑,“中府做事是有无礼之处,还望先生不要怪罪,不过洪先生也是贵人多忘事,刚刚典眉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若是没猜错的话,当时和典眉相谈甚欢的正是洪先生吧……”
洪景天心头猛地一震,果然还是被中府盯上了,这次陛下御驾亲征征得不仅仅是北蛮,还有他们北境。
女子微微起身,笑容深邃而鬼魅,手中突然拿出一张纸片,冲着洪景天说道,“洪先生不是一直想要见到自己妻子吗?我来就是告诉先生,您现在可以去殷都见你的妻子了。”
说罢她就将手中的写有地址的纸片递给洪景天,洪景天愣在原地,看着女子手中的地址,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是能见到妻子了,但同样的,这也就说明靖北王要出事了。
看着迟疑不决的洪景天,女子再度开口道,“洪先生对我们中府来说可是有功之人,我们中府是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犹豫再三之后,洪景天还是选择从女子手中拿回地址。
这是足够聪明的选择。
……
靖州,靖北王府。
昏暗漆黑的沙漠中,靖北王怒目圆睁,手握重剑,迷茫又惊恐的盯着眼前的黑夜,孤独,恐惧伴随着黑夜中的狼吼风沙不但的冲击着这位王爷的心里防线,“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来人……”
靖北王的每次呼喊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悄无声息,唯一回应他的还是四周的狼嚎鬼叫,漆黑之中,一把长剑穿胸而过,巨大的压迫感让这个王爷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啊……”
在巨大的惊恐之中,靖北王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此时的他身上大汗淋漓,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靖北王一边不停的喘着粗气,一边不断的摸着自己全身,再却让那只是一场梦后,长舒一口气。
空荡荡的房间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排油灯散发着暗淡的光芒,梦里那股可怕的阴森感再度袭来。
这位老王爷急忙起身,随手披了一件外套,推门而出,外面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照在庭院之中,颇有几分清幽之意。
靖北王一屁股坐在门外的石阶上,默默的抬头盯着头顶的婵娟,看着看着,这个老王爷竟突然笑了出来……
高览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平日里这个时候,他的身后都会出现赵长素的身影,可是自从上次让他去行刺韩栎后,赵长素就在也没有了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赵长素下落不明,洪景天自从派去苍同城和典眉迎接高祯后,二人就同时失去了联系,此刻,这位老年丧子的王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老王爷突然常笑起来,直到笑的眼眶含泪,“大哥啊大哥,你是真的狠心,一点活路都不给本王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