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信声音恭敬,额头尽是汗水。他这般模样一方面是因为方才动手尽诛此地之人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一方面却是知晓祭台那神秘女子的来历,明白这些人若是逃走一个,死的恐怕就是他吴信。
“你认得我?”祭台那神秘女子缓缓道:“你既然认得我,方才还敢向我身边的韦苏提婆出手?”
吴信声音中有丝颤抖,急声道:“女王化身难数,在下伊始并未察觉。等到在下见到女王视翻天印如无物,才知女王驾到。在下愚昧,还请女王恕罪。”
贵霜侯胡腻伽虽有点本事,但适才变生肘腋间,他只是稍一眨眼就中了吴信的算计。贵霜侯要害受创,知道绝活不了多久,还能嘶声道:“吴信,你这个畜生,你莫要忘记自己口口声声说过什么?你收我重金,如今却来暗算我……”
吴信神色冷峻道:“我收你重金,本是遵师父的吩咐。你放心,我是个公平之人,收你的重金不会留在手上,必定一文不少的交给你的后人……”瞥了韦苏提婆一眼,吴信补充道:“如果你胡腻伽还有后人的话。”
贵霜侯急怒攻心,双眼泛白,看起来想要伸手掐死吴信,但手脚一阵抽搐后,再没有了声息。
“吴信……”天魔不想没有折在单飞手上,却死于已方人之手,奄奄一息道:“你居然连我都敢杀,你莫要让这消息传出去。”
吴信反问道:“为什么?”
天魔眼中满是怨毒道:“你和魔王联系,本要联手行事。如今你背叛诺言杀了我,若被魔王知晓,魔王如何会让你活下去?”
他使的是激将法,暗想吴信这般狡诈的人很难中计,不过死到临头,他终究不会放弃最后的报复。
吴信笑道:“你错了。我一定会将这消息转告身毒的魔王。”
“你敢?”天魔不信道。
吴信冷淡道:“我有何不敢?你可知道女王是哪个?你难道临死还是这般糊涂?”
天魔见吴信对祭台那神秘的女子极为恭敬的样子,却想不出这女子是何方神圣,“这女子是谁?”
“女王就女修。”吴信叹息道。
天魔失声道:“她是女修?”他亦听过女修之名,忍不住脸色巨变。
韦苏提婆本是茫然,闻言亦是露出惊骇之意。
“不错。”
吴信冷笑道:“女王一直想要将蚩尤的白狼秘地连根拔起,奈何始终时机未至。当初共工等妖孽借蚩尤留存的手段炸裂大地,引发世间滔天的洪水,有单鹏助大业、舜帝灭了四凶。不过这四凶之后却逃窜到世间各地,你等尊崇的魔王不过四凶之后罢了,如今魔王觊觎远古神迹,我等正要引他前来,由女王坐镇将其诛杀。”
天魔难信吴信所言,可见其自信满满的样子,却是不由不信,“那你说奉师命……”
“不错。”吴信已知天魔要问什么,淡冷道:“我奉师命说帮助你等阻拦龙树开启龙宫天塔,实则是让你等尽数前往白狼秘地罢了。”
“你们……你们……好毒的心肠。”天魔一口气没上来,死死的瞪着吴信,再没了动静。
吴信丝毫不惧的看着天魔的双眼,一脚踢过去,确定其死透,这才转身对女修道:“启禀女王,这百来年间,鬼门曾有异动,导致庞贝城毁灭,想是有人进入鬼门误触蚩尤设下的机关,不过那之后始终未再有异相。”
女修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吴信恭敬道:“在十数年前,又有一人再次冲入鬼门,引发中原一系列的动荡。家师忧心此事,又察觉冥数、云梦异动连连,知晓异心之人必会将白狼秘地视为最终的依靠,这才亲自出马掌控楼兰王布置大局,准备等女王驾到后将众多妖孽一网成擒。在下本负责吸引身毒、贵霜的余孽,这才和贵霜侯胡腻伽、天魔这帮人虚与委蛇,取得这些人的信任。但女王既然让在下将这些人尽数斩杀,想必另有我等不能妄自揣度的用意。接下来如何来做,还请女王示下。”
韦苏提婆心中错愕,他知道女修本是远古之人,听吴信所言,其师和女修竟是一直都有联系,却不知是哪个。
女修缓缓道:“你做的很好,按照你师父的意思做下去。”
“遵令。”吴信恭敬道,却感觉背心满是冷汗。
女修转望韦苏提婆道:“事到如今,你想必多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韦苏提婆身为贵霜王,当年面对胡毗色伽时,亦没有这般惊凛。他见吴信这般卖力解释,又瞥见吴信战战兢兢的样子,知道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绝不好惹,甚至可说,一句应对不当,都可能有杀身之祸。
“在下不知。”
韦苏提婆的确不解太多事情,他听吴信所言,暗想九天玄女应不在这个世上,既然如此,适才借九天玄女之名和他、单飞交谈的又是哪个?
此间惊天动地,那假借九天玄女的声音始终未再出现,韦苏提婆虽听女修的声音和那假借九天玄女的声音截然不同,心中却在怀疑适才说话的九天玄女就是眼前的女修!
可女修为何要装扮九天玄女欺骗单飞?她明明有轻易斩杀所有人的力量,为何急急送单飞、阿九离去?
韦苏提婆知道其中必定有个极大的关键,却始终想不明白。
女修微微一笑,“你明白该明白的事情就好。”
韦苏提婆自掌权以来,倒是头次听到有人对其这么说话。不过他亦能隐忍,还是沉声道:“无论如何,在下多谢女王出手救月氏大难。”
“这是你应得之报。”
女修缓缓道:“当初我托梦给你,让你必助阿九实现心愿。你明知叛逆在前,仍任由叛逆发动,甚至让苏拉故作背叛你投靠他们催动他们的反叛,可说是极为聪明的做法。”
韦苏提婆额头冒汗,许久才道:“是女王托梦给我?”
“不错,不然你如何知道单飞会至通玄庙,又如何去派苏拉接他?”女修淡淡道。
韦苏提婆背心冷汗流淌。
他知道女修说的丝毫不错。单飞初至白沙瓦,就被他招入宫中,这件事看起来极为不符常理,实则却有缘由深藏。
韦苏提婆自年前就屡次做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人警告,让其助单飞、阿九成就姻缘,不然白沙瓦或许不会灭亡,但月氏却可能从他手上断绝。韦苏提婆伊始并未放在心上,但惊惧随着梦境不停的重复开始放大后,他却不能不重视此事。
等到通玄庙的僧人传信说单飞真的降临在通玄庙之顶时,韦苏提婆心下骇然,终知冥冥中有股力量是他不能违抗,这才听从那梦中的声音将单飞、阿九引至此间,不然当初王庙祭台炸裂后形势虽是紧急,他如何会自断生路的进入此间?
不过他当初对单飞的一番言语倒是半数出自真心,他希望妹妹有个好结局,可他真的不明白女修为何一定要让他成就这段姻缘?
女修不是月老,那女修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韦苏提婆暗自感觉阿九的梦境有点问题,他知道单飞亦看出他的怀疑。
当初单飞在菩提树下向他说及到第三个可能时,他骇异那年轻人心思的缜密,竟然看出他的隐藏和怀疑。
如今的他百分百的确定,阿九和单飞的姻缘有问题!单飞坚持不信,必定有单飞的理由。
暗自惊疑,韦苏提婆小心翼翼道:“女王为在下清理叛逆,此等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却不知女王还有何吩咐?”
“西域大乱将成。”女修道。
韦苏提婆沉吟道:“女王可想要在下出兵西域助单飞一臂之力?”
“你若能出兵自是最好。”女修淡然道:“不过西域三十六国的动荡不过是小事一件,你出兵是锦上添花,却不是雪中送炭。你若真的想帮我,最好在见到阿九时,继续坚定她的想法。”
韦苏提婆心中有着极大的疑问,却是谨慎道:“在下必定竭尽所能达成女王的吩咐。”
女修缓缓点头,看向沉默的吴信道:“你做事利索,我有事还需要你帮手。”
吴信立即道:“女王有令,就算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下必定完成。”微有停顿,吴信真有不解道:“却不知道女王有何吩咐?”
女修凝声道:“你去杀了两人。”
吴信微怔了下,还是道:“却不知道哪两个不开眼的人物得罪了女王?女王有令,在下追到天涯海角亦会去杀了这两人。”
“你不用追到天涯海角。”女修淡漠道:“其中的一人很可能已到了西域,另外一人只怕亦不日会至。西域三十六国的动荡不过是世间轮转,哪怕扩展到匈奴、贵霜、安息、身毒亦是无关紧要,但那两人若是不死,宿命中就会和我作对,只怕会阻挠我的计划。”
吴信大为惊奇,不由道:“那两人是谁?如何会有这般本事?”
女修沉默良久,这才一字字道:“那两人一个是曹棺、另外一人叫做诗言!”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