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三盯着那青年看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远远朝那青年拱了拱手。
花衫青年恭敬的鞠躬,拱手还了一礼。
众人见此,这才知道那人与沈万三认识,有人跑到沈万三身边,询问起那人来历。
张阳泉暗暗奇怪,为何别人都不认得此人,只有沈万三认识?
脑中猛地一闪,沉声道:“小妹,那人不会是倭国人吧?”
秦苓思嘻嘻一笑,道:“还是被你猜中了!对,我也是在通州换船时遇到他。那小子叫足利义诠,是幕府将军足利尊氏的儿子!”
张阳泉凛然道:“倭国人买招贤馆做什么?”
秦苓思歪着头道:“那就不知道了。”
张阳泉道:“你立刻出价,买回来,如此重要的屋宅,不能让倭国人买去。”
秦苓思讶道:“姐夫你也太小心了吧,一座宅子而已呀,我若是出声,肯定会被认出来!”
张阳泉没有说话,神情肃然。
秦苓思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正要大声出价,一道声音抢先开口。
“老夫出五万一百两!”
众人齐刷刷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报价之人赫然是傅友德的岳父,韦渊。
就连韦氏都吃了一惊,虽然韦家积蓄不少,可五万多两银子已经超过家产一半,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花这么多钱买一座宅子。
韦渊此刻也有苦难说。
当初傅友德刚刚来韦府时,他对这个便宜女婿极为刻薄,动辄辱骂。
来到江都府后,虽然他百般讨好,傅友德依然对他冷冷淡淡。
如今傅友德即将成为新朝的开国功臣,再不化解这段旧怨,只恐将来难以安享晚年。
这才一咬牙,打算买下这座府宅,讨好女婿。
足利义诠瞥了韦渊一眼,淡淡道:“六万两!”
韦渊浑身一颤,正犹豫着要不要再竞价时,傅友德出声道:“岳父,不必再争了,把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吧。”
韦渊见女婿开口,喜不自胜道:“好,好,都听贤婿的!”
没了韦渊相争,府宅似乎只能落入足利义诠手中。
牙行官员对视一眼,正要宣布竞卖结束,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出七万两!”
众人又是一惊,这场竞卖会一波三折,实在太出乎人意外了,五千两底价,竟然涨到了七万两。
拔都咽了口唾沫,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瞧清出价之人后,顿时转惊为怒,原来叫卖之人,正是刚才殴打自己的女人。
他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大声道:“我出八万两!”
蒙古女子阿娜温急道:“兄长,你疯了,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拔都道:“大不了找大姐借,姐夫可是宰相,家里的财物岂是这些商人可比!”
秦苓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九万!”
拔都怒气冲冲道:“十万!”
众人见这两个年轻男女竟然将价格涨到了十万,一时都有些难以置信。
牙行官员们也窃窃私语,怀疑这两人是来捣乱。
秦廉盯着秦苓思,突然道:“蔡兄,你觉不觉得那蒙面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
蔡恒早已听出,笑道:“当然熟了,我若是没猜错,那女子应该就是秦场主。”
秦廉目光一亮,道:“她和大堂妹将来都住在皇宫,为何还要买这宅子?莫非是给我们家住的?”
蔡恒道:“倒也不无可能。”
足利义诠见价格涨到十万,心中一沉,双手不由握紧。
旁边一名女子道:“少主,咱们一共只带了一万两金子,若是都用上了,就无法上供,庆贺楚王登基了!”
足利义诠深吸一口气,道:“就算用上了,也未必买的下来。算了,这宅子不要了。”
那女子道:“主公的交代怎么办?”
足利义诠沉吟不语。
他这次被父亲派过来,最主要目的就是让江都军认可他们北朝正统的身份,两家得以经商开展贸易。
在他看来,要想让别人尊敬你,就要展露出相应的实力。
这次拍卖会正是北朝展现雄厚财力的机会。
只要楚王认可了北朝,将来开展海上贸易,这些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只可惜,他没想到普通的汉人之中,竟有人财力还在他们北朝之上。
足利义诠目光紧紧盯着秦苓思,只见那蒙面女子又轻飘飘喊道:“十一万。”
简直就像在喊十一两一样轻松。
拔都只当秦苓思故意与自己作对,新仇旧恨涌在一起,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走到秦苓思跟前,伸手指着她。
“臭娘们,今天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秦苓思嗤笑一声,道:“来啊,可以像刚才一样教训我讶!”说着微微抬起退。
拔都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凝神戒备。
众人见拍卖双方从动口变成了动手,一个个兴致更高了,坐在旁边看热闹。
牙行官员想要过去阻止,一名男子突然走到台上,朝他亮了一块牌子,低声道:“这件事不要管。”
那官员见牌子上写着“金吾卫”,大吃一惊,赶忙答应一声,也跟着看起了热闹。
拔都虽然脾气暴躁,然而刚才被秦苓思暴打一顿,知道打不过人家,也不敢再跟她动手。
“臭娘们,你知道我姐夫是谁吗?”他开始搬靠山。
秦苓思‘噗嗤一笑’,叉着腰道:“那伱知道我姐夫是谁吗?”
拔都冷笑道:“你姐夫算个什么东西,我姐夫可是江都府左相国,一人之下,你得罪了我,以后别想在江都安生了!”
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全部变色。
就连张阳泉也吃了一惊,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来,郭念生确实娶了一个蒙古女子为妻。
如此来看,拔都就是那蒙古女子的弟弟,难怪如此嚣张。
秦苓思一言不发,柳眉微微蹙紧。
拔都见搬出郭念生来,这女子就闭嘴不言,只当她被震慑住了。
“哈哈,知道怕了吧?不过已经迟了,乖乖给少爷磕十个头,再给我做一个月女奴,我就饶了你!”
秦廉听他如此无礼,大步出列,喝道:“放肆,你知道她是谁吗?”
拔都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哦?她是谁?”
蔡恒跟着走了出来,缓缓道:“这位蒙古老兄,你刚才不是说你姐夫是江都府一人之下吗?”
“不错!”拔都傲然道。
蔡恒道:“你面前这位姑娘的姐夫,就在你刚才那句话里面。”
拔都呆愣了一下,愣道:“在话里……”
脑袋转了好一会,脸色突然“唰”的就白了,指着秦苓思,嘎声道:“你、你姐夫是……”
秦苓思没有搭理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阳泉已经不见了。
日过中天,初春时分,阳光竟有几分炙烈。
郭念生正在皇宫承天殿附近准备着登基大典之事,直热得额头冒汗。
一名心腹官员忽然从御道飞奔而来,远远就喊道:“恩相,不好了!”
郭念生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那官员走到近前,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郭念生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失声道:“什么?”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官员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急道:“恩相,事已至此,您赶紧去一趟王府,向大王请罪吧!”
郭念生一拍大腿,痛骂道:“早知道就不收留那个小畜生了!”
提着裤摆,朝着东华门奔去。
没过一会,从朝阳门出了皇宫,坐着马车飞快来到王府。
刚到书房,就见陈基在书房外走来走去,一脸焦急。
瞧见他到来后,陈基快步走了过来,急声道:“老郭,你这次怎么这么糊涂,竟纵容蒙古亲属胡作非为,还敢对大王无礼!”
郭念生苦笑道:“我哪知道那小畜生会闯下这等祸事。”
杨三枪面无表情的说道:“郭相,大王有令,您来了就直接进去。”
郭念生应了一声,快步进入书房。
书房内已经跪了一地的人,除了拔都、阿娜温外,孛罗不花和牙罕沙外也跪在地上。
秦苓思靠在窗边,与他目光相对后,连连打眼色,示意他小心说话。
“噗通”一声,郭念生跪在地上。
“臣郭念生拜见大王,臣管教家属不严,请大王治罪!”
张阳泉并不理会郭念生,朝拔都问道:“你刚才说你从大都而来?”
“不错。”
拔都高昂着头,脸上似乎依然带着桀骜,然而从他微微颤抖的手指来看,他心中充满了不安。
张阳泉淡淡道:“既然如此,不在大都好好待着,怎么跑到江都府来了?”
拔都哼了一声,道:“大都局势不好,父亲让我们来江都府投奔大姐!”
孛罗不花抢着解释。
“回禀大王,大都庙堂之上,皇帝与太子一党越斗越凶,太子一党害死了丞相太平,朝政由搠思监和朴不花把持。”
张阳泉微微一愣,道:“太平死了吗?”
孛罗不花低声道:“是的,如今妥懽失了势,太子和皇后正在设法剪除他的羽翼,为逼他禅位做准备!”
张阳泉瞥了拔都一眼,道:“你父亲是保皇一党?”
拔都大声道:“我父是陛下身边的心腹大臣,只因太子一党陷害了陛下另一名心腹,那人去大同投靠了孛罗将军。我父亲担心下一个轮到他,才变卖家产,让我们来江都府投靠大姐。”
张阳泉目光终于转向郭念生。
“左相,他口中的大姐,就是你那个蒙古妻子?”
郭念生低声道:“是的。”
张阳泉沉声道:“你娶蒙古妻子,我们大家都不反对。然而为何纵容她的亲属在江都府胡来?”
“如今大家精诚团结,一致以赶走蒙古人为目标,你这种行为不是让大家泄气,让将士们心冷吗?”
郭念生泣声道:“臣有罪,请大王严惩!”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还好他没有惹下太大的祸事,这次就记一次大过,下不为例!”
郭念生感激涕零:“多谢大王。”
便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让我见大王,我要见大王!”
张阳泉皱眉道:“谁在外面喧哗?”
杨三枪走了进来,拱手道:“回禀大王,郭夫人求见。”
张阳泉面色一沉,道:“让她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