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分,太阳落山特别早,秦苓思出了候府,外面已是一片昏黑。
她摸着夜路来到何府,敲门进去了。
何氏和赵德胜听到她到来,急忙迎到了庭院,赵德胜身边还跟着一名陌生将领。
何氏替她一介绍,原来那人正是徐达,被赵德胜请来家中用膳。
何氏命人给秦苓思添了双碗筷,秦苓思便老实不客气的蹭起了饭。
她先和赵德胜解释了两句,毕竟何氏跟着她在外面奔波了几个月,她担心赵德胜会责怪妻子。
待把此事说清楚后,她瞥了默默吃饭的徐达一眼,心中忽然一动。
“徐将军,我这里有一个难题,不知你有没有办法解决?”
徐达抬起头问:“什么难题?”
秦苓思遂将济州岛的情况说了。
“要攻打济州岛,必须动用水军,然而水军无法载太多马,咱们只能用步兵对人家骑兵,你有办法取胜吗?”
徐达沉吟不答。
何氏眨了眨眼睛,道:“能不能用战船围住济州岛,饿得他们没力气,再上去攻打呢?”
秦苓思摇头道:“岛上还有牛羊,想饿死他们,只怕要几年时间!”
徐达突然道:“我倒有个笨法子,不过需要用到大王的火枪兵!”
秦苓思目光一亮,喜道:“快说快说!只要能打下济州岛,姐夫肯定会答应!”
徐达用手指蘸了点酒,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
“假设这是济州岛,咱们凭借战船上的火炮,岛边一里左右,都在火炮射程内,属于咱们的安全区域!”
秦苓思连连点头。
“不错,岛岸周围确实是咱们的地盘,不过济州岛非常大,他们躲在岛中心,咱们也没有办法。”
徐达不疾不徐地道:“自古以来,对付骑兵的一个常用办法,就是掘壕固守,咱们可以把这个法子扩展一下!”
秦苓思问:“如何扩展?”
徐达道:“济州岛其实可以看做一个没有城墙的城池,他们是被困住的。咱们可以从岸边掘壕为阵,慢慢朝岛中心延伸。”
赵德胜一拍桌子,笑道:“妙啊,敌人虽然是骑兵,但被困在岛上,根本没地方跑,只能眼睁睁望着咱们靠近!”
秦苓思目光闪烁,细细思索了一阵,这法子虽然比较费时间,但确实可以施行!
何氏奇道:“用壕沟的话,敌人骑兵就打不过我们吗?”
赵德胜笑道:“骑兵强在冲锋,壕沟恰好能挡住他们冲锋,失去冲锋能力的骑兵,和步兵没有区别!”
徐达道:“不仅如此,咱们的火枪兵也很适合在壕沟中作战,这就相当于平地上多了掩体!”
秦苓思微微一笑,道:“有理,你脑子真灵活,我这就去和姐夫说!”站起身就要走。
何氏拉住她,道:“何必那么急,吃完饭再说啊!”
秦苓思笑了笑,坐回椅子上,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徐达讨论壕沟作战细节。
饭后,秦苓思对徐达赞不绝口。
“难怪人家把你和徐百升相比,你果然很有见识。对了,如果姐夫决定攻打济州岛,你想不想参战?”
徐达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末将是降将,哪有不想立功的?”
秦苓思一挥手,道:“那好,到时候我举荐你!”
何氏撅了撅嘴,不满道:“秦妹妹,你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秦苓思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赵德胜,掩嘴一笑。
“我这不是怕拆散伱们夫妻吗?”
何氏哼道:“你当初拐我去高丽时,怎么不提这茬!”
秦苓思赔笑道:“那好,到时我一并举荐你家黑相公就是,不过不能保证姐夫答应就是!”
赵德胜脸瞬间就红了,幸亏他脸黑,看不明显。
晚饭过后,秦苓思回到王府,沿着走廊,踩着轻快的步伐朝书房而去。
进入书房后,只见张阳泉正在与刘伯温说话。
瞧见她进来后,张阳泉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的正好,我刚才和刘先生考虑了一个法子,应该能对付济州岛上的骑兵!”
秦苓思惊喜道:“你们也想到法子了?”
张阳泉微微一愣:“也?莫非你也想到办法?”
秦苓思笑嘻嘻地走了过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笑道:“对啊。姐夫,你先说,瞧瞧咱们谁的法子高明!”
张阳泉道:“刘先生,还是你来说吧。”
刘伯温咳了一声,道:“臣和大王商议的法子是这样的,利用混合兵种,来对抗鞑子的骑兵!”
秦苓思奇道:“混合?”
“是的,咱们出兵时,用大船带上一千马车和马匹,然后将火炮装在马车上,就能用火炮对抗敌人的骑兵冲锋!”
秦苓思一拍手,道:“对啊,火炮虽然笨重,可以装在车子上移动,这也是个法子!”
刘伯温续道:“马车火炮只能减缓敌人冲锋速度,接下来第二兵种是火枪兵!”
秦苓思连连点头:“对,有火炮先轰上几轮,再用火枪射几轮,敌人冲锋势头就不行了!”
刘伯温接着道:“第三兵种是弓箭兵,布置在左右翼,和火枪一起攻击,通过交叉射击,远程压制敌人。最后再用枪兵方阵堵在正面,料能挡住骑兵!”
秦苓思想了想,道:“骑兵优势在灵活,如果他们不正面进攻,从左右包抄怎么办?”
张阳泉笑道:“我们会提前在方阵左右埋大量的火药包,他们从左右翼冲锋只会损失更大!”
秦苓思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姐夫,你们这法子确实可以,不过太麻烦了!”
张阳泉瞟了她一眼:“那就说说你不麻烦的法子!”
秦苓思伸出一根手指头。
“很简单,掘壕沟,用火枪兵!”
张阳泉愣了一下,随即双眼一亮:“你是想用壕沟阵地,应付敌人骑兵?”
“对,你只说管不管用吧?”
张阳泉微微一笑,他自然清楚壕沟和火枪搭配后的威力。
“不错,确实比我们的法子简单多了,这是你想出来的?”
“是一个叫徐达的将军教我的!”
张阳泉愣了愣,笑道:“原来是他。”转头看向刘伯温:“刘先生,你觉得这法子如何?”
刘伯温捻须沉吟了半晌,道:“虽然要耗费更多时间,但不失为一个更稳妥的办法!”
张阳泉一拍桌案。
“那好,明天我就去军营,召集诸将,商议出兵攻打济州岛的详细计划!”
秦苓思忙道:“姐夫,赵德胜也提了意见,明天把他和徐达也都喊过去,若是出征的话,可以让他们打先锋!”
张阳泉摆摆手,道:“行,知道了。”
亥时末,城中已打过了二更锣鼓。
数骑快马奔到西门,只见城门已经关闭。
为首的将领抬起头,朝城墙上方高声道:“兄弟,我是前线归来的将领,能不能行个方便,开门放我进去!”
过了一会,城墙上伸出一颗脑袋,喊道:“城门已关,明日再来!”
为首将领道:“我听人说了,大王下令,前线将领回来时,无论再晚,都可以直接入城。兄弟,这道命令没错吧?”
那城门尉本想偷个懒,见他搬出大王命令,只好不情不愿地道:“行,你把官凭放入吊篮中!”
命人放下一个吊篮。
没一会,吊篮被拉起来,里面多了一个官凭腰牌。
城门尉拿起来一看,吃了一惊,朝下方喊道:“您是攻下汉军都城的朱元璋将军?”
下面那人微笑道:“正是!”
城门尉赶忙命人开了城门,亲自来到门洞,将官凭递还给了朱元璋。
朱元璋接过令牌,与手下将领们在城门口分手,径直朝家中返回。
夜幕低沉,北风呼啸,大街上已看不到行人,只偶尔能看到几个巡逻的城防卫。
朱元璋打马急行,很快回到郭子兴的小院,院子上已经装上一块崭新的“朱府”匾额。
敲门之后,过了半晌,门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
“谁啊?”
“是我!”
“啪啪啪”,门后一阵迅疾的响动,随即“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
月光照耀下,只见开门的正是马秀英,她与朱元璋对视良久后,紧紧抱在一起。
又过了好半晌,院中响起一道女子声音。
“姐姐,是谁?”
马秀英听出是左氏的声音,微微一笑,拉着朱元璋的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