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快步迎了过去,向郭念生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郭念生没有多说什么,打开图纸,只见这张样式图与刘宇的那张图纸一模一样。
刘宇一脸激动地叫道:“刘相爷,几位相爷,这就是我筹设的皇宫样式图,李兄他果真盗用了我的图纸!”
刘伯温没有说话,目光一扫,发现其他几位宰相看完之后,竟都和郭念生一样,皱起了眉头。
“郭相,陈相,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他问。
郭念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刘公,这不是李惟公的样式图!”
刘伯温微微一惊,道:“怎会不是?图纸中不是有两座道观吗?我记得李惟公图纸中也有两座道观!”
陈基缓缓道:“两座道观确实一样,整个布局结构也有些像,但仔细看细节的话,就能看出,并不是同一张图!”
马玉麟指着图纸中间,道:“不错,就说这中间的大殿,房屋用料、砖径、梁高都与原来图纸不同,绝非我们那天见过的图纸!”
刘伯温心中一沉,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暗算。
何太公疑惑道:“奇怪,原来的图纸怎会突然会变成这张图纸?而且这张图纸的水平,远及不上原来那张啊!”
他是建筑方面的行家,话音一落,刘宇、张妙净等人脸色大变。
既然刘宇所画图纸不如李惟公图纸,盗用图纸的说法也就不攻自破。
刘伯温目光从夏世泽、吕良佐、李惟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发现三人表情沉静,显然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三人预料之中。
他虽知自己落入陷阱,却并不惊慌,脑海中默默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思索自救之策。
马玉麟朝看守的军士问道:“可有闲杂人等进入过库房?”
领头的军士大声道:“回禀马平章,除了六位相爷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郭念生生性谨慎,出声道:“也可能是我刚才看漏。我再进去瞧瞧,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又进入库房。
事情的突然变化,让卞元通等人猝不及防。
卞元通、张妙净和刘宇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完全跟不上情况变化,只怔怔望着刘伯温,希望他能帮忙说明一二。
刘伯温自顾沉思,没有去理会他们。
片刻后,郭念生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朝众人摇了摇头。
“找不到,里面只剩下这一份图纸,也不知是被什么人调换过!”
马玉麟和何太公都不由自主的朝刘伯温看了一眼。
能进去换图纸的只能是他们六人中的一人,其他人都并未牵扯进这件事,刘伯温却牵扯的很深,刚才还进去过。
以眼下情况来看,最可能换图纸的就是他刘伯温!
夏世泽忽然朝着众人长身一躬。
“诸位相爷,眼下至少证明小婿并非盗取图纸之人,既然图纸变成了刘宇的,不如就按刘宇的样式图来修建宫殿吧,小婿甘愿退出!”
听完夏世泽的话,几名宰相神色各异。
郭念生和何太公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那种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稀泥的人。
在他们看来,江都府安稳最为重要,刘伯温怎么说也是六大宰相之一,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闹大为好。
陈基目光闪动,朝着吕良佐看了一眼,目光又转向夏世泽。
他外表粗矿,内心实则最为细腻。
在他看来,这件事牵扯的宰相可不止刘伯温一人!
李惟公也是当事人,而李惟公背后是夏家,夏家和吕家又是秤不离砣的姻亲。
所以涉事的其实有两位宰相。
相比吕良佐,他更相信刘伯温!
只不过眼下证据确凿,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刘伯温说话,默默斟酌着言语。
马玉麟身为大理寺卿,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只看中证据。
眼下显露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一种可能——刘伯温拿了一份假图纸,替代原来图纸,想要栽赃李惟公,让刘宇上位!
至于刘伯温为何要这么做,那是接下来要调查的事,毕竟刘宇也姓刘,说不定两人有什么特殊关系!
六大宰相中,他年纪最轻,性子却最为锋锐。
“此事涉及到皇宫样式图,干系何等重大,岂能不了了之?依我之见,必须一查到底!”
陈基见情况朝着对刘伯温不利的方向发展,朗声道:“此事牵扯确实不小,还是尽早向大王禀告,由大王裁决!”
这句话是正论,谁也不可能表达异议。
郭念生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出发吧!”喊来一名手下,一边朝前衙方向走去,一边安排出行马车。
其他宰相也都跟着去了,李惟公、夏世泽都没有再看刘伯温一眼,默默跟着离开。
刘伯温见张妙净、刘宇几人还在原地发呆,朝几人微微一笑。
“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是冲着我来的,倒把你们牵扯了进来,实在对不住!”
张妙净隐隐明白了一些状况,双眼通红,泣声道:“相爷,是小女害了你,是不是?”
刘伯温笑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堕入彀中之人,要怪也是怪我自己太大意,怎能怪你们?”
卞元通咬牙道:“相爷,我去找我兄长,让他回来给你求求情!”
刘伯温一摆手,昂然道:“不必,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各自回去,万万不可再牵扯进来。”
顿了一下,又朝卞元通道:“卞公子,伱如果真想帮我的话,就帮我给御史中丞杨宪传个口信!”
卞元通急忙道:“您有什么话尽管交代,在下一定带到!”
刘伯温道:“你告诉他,就说让他去松江府,放手去干,不必有任何顾忌!”
卞元通愣道:“就这些?”
刘伯温点点头,道:“拜托了。”说完大步离去。
红日西斜,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分。
几位宰相一起来到中书省二门外的庭院,此处已经停好了三辆马车。
六人正要上车,忽见一人大步走了过来,赫然是亲卫统领杨三枪。
“大王有令,请几位相爷在议政堂等候。”杨三枪朗声道。
郭念生吃了一惊,道:“大王要过来吗?”
杨三枪点了点头:“是的,大王稍后就到。”
郭念生和其他几人皆暗暗疑惑,大王莫非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不然怎会来的这般巧?
几人一起来到议政堂,也不落座,静静站立等候着。
没过一会,又一名亲卫过来,说道:“大王有令,让刘平章单独觐见。”
吕良佐眸光一凛,袖中的手腕不禁抖动了一下,五根手指攥紧。
待刘伯温离开后,他以如厕为由,离开了议政堂,回到右相衙。
夏世泽正在右相衙等候,闻言大为诧异。
“吕兄,你们不是面见大王去了吗?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吕良佐面色凝重,缓缓道:“大王来了,还把刘伯温单独喊了过去。”
夏世泽大吃一惊,‘腾’的站起身,沉默半晌后,他又慢慢坐了回去。
“嘿!这计划我们苦心筹划数月,毫无破绽!除非大王亲眼瞧见整个过程,不然绝不可能相信刘伯温一面之词!”
吕良佐沉默不语,理是这么个理,然而瞧见张阳泉如此信任刘伯温,他心中难以心安。
夏世泽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吕兄,不该将你牵扯进来。”
吕良佐深吸一口气,道:“你我两家,不必说这些话。我现在担心的是蒯良,他也知道计划内容。”
夏世泽点点头,道:“不错,蒯良是最大的隐患。我之前就说把他藏起来,可惜你不同意!”
吕良佐叹道:“之前我是怕弄巧成拙,反而引起别人怀疑,但现在……”
“现在怎么?”
“我也不知道,大王出现的太巧合了,而且又把刘伯温单独喊了过去,我实在不放心。”
夏世泽站起身,断然道:“我去处理蒯良的事!”
吕良佐道:“惟公那边……”
夏世泽沉声道:“你放心,李惟公绝不会泄露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