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坡一间屋宅后面,张阳泉见刘宇终于出来,心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
就算真是李惟公背叛了刘宇,最多只能说他是个背叛朋友的无义之人,刘伯温为何会对这件事这般积极?
刘宇远远向刘伯温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张妙净身前,脸一红,低声道:“妙净大家。”
张妙净抬着头,眼波中尽是柔情。
“刘公子,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刘宇“嗯”了一声。
“那你相信我的话吗?”
刘宇迟疑了一下,道:“我自然相信,只是……不知妙净大家怎么知道举报我的人是李兄所指使?”
张妙净幽幽道:“你知道举报你的人是谁吗?”
刘宇低声道:“当时我喝醉了酒,言语无状,说大王不该将水泥秘方私藏时,身边只有四个人,想来是其中一人吧!”
张阳泉微微一愣,刘宇非议自己的事情竟然与水泥秘方有关?
张妙净点点头,道:“举报你的人就是四人中的蒯良,他做了这件事后,心中十分懊悔。有一日来净妙斋喝酒,喝多了后,便把此事吐露出来。”
刘宇怔了怔:“原来是他。”
张妙净拉着他到刘伯温跟前,道:“好了,刘相爷是百忙之人,为了你的案子亲自过来,你赶紧配合相爷问话吧!”
刘宇不敢看刘伯温,低声道:“是,相爷请问。”
刘伯温目视着他,沉声道:“刘宇,你进献的皇宫样式图可否给李惟公看过?”
刘宇道:“有,我们各自筹设好图纸好,他看过我的,我也看过他的,我们还各自给对方一些建议!”
刘伯温又问:“伱觉得你们俩谁的样式图更好?”
刘宇犹豫了片刻,道:“我觉得他的更好,他却觉得我的更好!”
张妙净轻轻道:“你觉得他更好是因为他是李戒后人,所以你自卑,觉得不如他!”
刘宇叹道:“当初我和蒯良认识李兄时,我们俩都远不如他,是他将家传的几本典籍拿出来给我们分享,大家的建筑工艺才突飞猛进。”
刘伯温又问:“你设计的样式图中,是不是有一大一小两座道观,分别位于西北和西南两角?”
刘宇惊道:“是啊,您怎么知道?”
刘伯温没有再说话,默默沉思着。
张妙净轻轻道:“刘公子,李惟公献的样式图中,西北和西南也有两座道观!”
刘宇疑惑道:“这怎么会?他当时给我看的样式图纸明明只有一间道观讶!”
张妙净道:“这是刘相爷亲眼所见,你还不明白吗?他献的图纸就是模仿你的图纸!”
刘宇一副惊愕表情,道:“这怎么会?怎么会呢?”
刘伯温正色道:“刘宇,你觉得李惟公有没有可能完全记下你的图纸,然后背地里再画一份一模一样的?”
刘宇想了想,道:“应该可以,我们交换着看了两个时辰,他的图纸我记得一清二楚,他对我的图纸应该也是如此!”
刘伯温道:“你把你的样式图取过来,给我瞧瞧!”
刘宇答应一声,进了屋子,没过多久就出来了,手上捧着一份卷起的图纸。
刘伯温将图纸摊开,只见图纸上果然有两座道观。
张妙净急忙问:“相爷,这两处道观和李惟公进献的图纸是否一模一样?”
刘伯温看了看两处道观位置,点头道:“我当时虽然没有细看,不过从位置来看,应该是一样的。待会李惟公来了后,你们当面对峙,自会水落石出。”
秦苓君瞧到这里,微笑道:“夫君,看来刘伯温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了,不需咱们插手了!”
张阳泉沉吟了半晌,却道:“不,这件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秦苓君睫毛微微上扬,道:“显然是李惟公盗用了刘宇的样式图啊。他得知刘伯温和张妙净在追查这事,所以一边谣言诋毁刘伯温,一边迫张妙净离开江都府!”
张阳泉道:“你觉得一个李惟公,就能造弄这么大谣言吗?”
秦苓君漆黑的眸子一凛:“你怀疑李惟公背后还有人?”
张阳泉缓缓道:“有没有人,马上就知晓了!”
午后时分,蝉鸣声渐渐减弱,红日西垂,秋风中多了几丝冷意。
大约一刻钟后,只听长街下坡响起马蹄声,一人骑马从大街得得而来,小书童骑着小驴远远跟在后头。
张阳泉朝那人看去,只见那骑马之人三十岁不到,英姿挺拔,神采飞扬,不由暗赞一声。
那人正是李惟公。刘伯温见他到来,让刘宇进屋把杨维桢又请了出来。
那人来到杨宅外,翻身下马,朝杨维桢一拱手,道:“学生李惟公,拜见杨老。”
又转头朝刘伯温行了一礼,最后朝刘宇打了声招呼。
杨维桢审视着他,淡淡道:“惟公,来的挺快啊!”
李惟公不疾不徐地道:“不瞒杨老,今天上午,学生本想让净妙大家离开江都府,却被卞二爷破坏,就猜到她会来找您和刘兄。”
张阳泉和秦苓君听他承认此事,大为诧异,不由对视一眼。
卞元通嘿了一声,道:“杨老,您听到了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杨维桢盯着李惟公,严厉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惟公叹了口气,道:“学生知道老师一直欣赏妙净大家,有意撮合她和刘兄,但学生却觉得她并非刘兄良配。”
刘宇满脸通红,急道:“这是我们的事,不、不用你管!”
李惟公也不生气,侃侃而谈:“刘兄,过去你一直徘徊于建筑工艺和读书之间,拿不定主意,如今好不容易立志苦读,她却想要扰乱你的决心,我身为你的朋友,自然不能允许!”
刘宇愤怒道:“你……”
杨维桢冷冷打断道:“他说的很不错啊,在这点上,你真该向惟公学习一番!”
张妙净急道:“杨老,您别听他胡说,他是怕我揭穿了他的秘密!”
李惟公扫了她一眼:“你还是那番说辞吗?说什么我指使蒯良,举报刘兄在背后非议大王,导致他被取消了进献皇宫样式图的资格?”
张妙净盯着他:“难道不是?”
李惟公不再理她,朝杨维桢拱手道:“杨老,就因这子虚乌有之事,她去御史台状告我,刘相爷也找来蒯良当面对峙,后来证实此事乃她胡编乱造!”
杨维桢皱眉道:“蒯良就是那个经常跟你们一起的吴县匠人?”
李惟公道:“就是他,我们三人经常聚在一起,研究我家祖上流传下来的《营造法式》。”
转头又朝刘伯温道:“刘相爷,那天蒯良的证词说的清清楚楚,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揪着此事不放!”
刘伯温淡淡道:“你错了,蒯良的证词有问题!”
李惟公愣道:“哪里有问题?”
刘伯温道:“妙净姑娘说蒯良是醉酒后,才说出此事。蒯良却说那天并未喝酒,是不是?”
李惟公道:“这证词有什么问题吗?”
刘伯温道:“我派人调查过,蒯良以前去净妙斋时,都会喝酒,为何唯独那次没有喝酒?所以我猜他撒了谎。”
李惟公眼中终于多了一丝慌乱:“这只是您的猜想!”
刘伯温道:“不错,所以我要来找刘宇求证一下!”
杨维桢道:“老夫听明白了,你们说来说去,就是因为刘宇背后议论大王,被取消了进献皇宫样式图的资格!”
“这件事无论真假,对小徒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不必多说了,都请回吧!”
刘伯温沉声道:“杨老,你可知李惟公为何要举报你的徒弟吗?”
杨维桢道:“我说过了,这件事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经过此事,小徒能摒弃杂念,一心读书!”
刘宇急道:“老师……”
杨维桢瞪了他一眼,道:“你忘记惟公当初是怎么帮助你的了吗?刘宇,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
刘宇呆愣了一下,不吭声了。
刘伯温道:“杨老,我刚才已经见过刘宇打算进献的图纸,恰好我也见过李惟公进献的样式图。”
杨维桢不耐烦道:“刘平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很简单,经过我对比,我发现刘宇和李惟公进献的这两份图纸极为相似,很可能是一份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