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萧,天地苍茫。
不知不觉,已到了十一月十五,正是江都军三路大兵启程之日。
根据前方最新传来的消息,朱元璋最终还是选择将主力集中在饶州城。
令人诧异的是,他除了在饶州城集结兵力,还让人督建水寨,似乎准备跟陈友谅在鄱阳湖打水战!
鄱阳湖是天下第二大湖,江州路位于鄱阳湖西北方向,南康路位于正西面,饶州路位于东南面。
陈友谅很早就在黄州招募船匠,建造巨型楼船。
他已经把楼船调到江州,这次大战必定会直接从江州出发,走水路攻打饶州!
只要打下饶州,南康便被切断,自然而然回到天完军手中。
可朱元璋就算想要防守,直接据城而守便是,没有必要建水寨跟对方打水战啊,他又没有火炮!
如果这是赵德胜干的事,张阳泉绝不会多浪费一秒钟,去想他为何这么做。
但毕竟出自朱元璋的手笔,张阳泉觉得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这天上午,张阳泉又站在舆图前,目光凝望着鄱阳湖。
突然,身后传来秦苓君的声音。
“夫君,你还在考虑朱元璋的意图吗?”
张阳泉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盘算!”
秦苓君走到他旁边,轻轻道:“他就算有什么诡计,也是冲着陈友谅而去,你又何必多想呢!”
张阳泉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觉得他是为了对付陈友谅?”
秦苓君点点头:“他建水寨,显然是为了迷惑陈友谅,让陈友谅以为他真要打水战,然后再出其不意,用奇兵致胜!”
张阳泉默然半晌,笑了笑,道:“嗯,你的考虑应该是对的吧!”
走到帅案后坐下,给秦苓君倒了杯茶,道:“对了,今日有什么新消息吗?”
秦苓君直接坐在帅案一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有是有,不过你估计不会感兴趣就是了。”
张阳泉愣道:“刘福通又打胜仗了吗?”
秦苓君笑道:“不是刘福通,是邓克明!”
张阳泉怔了好一会,才想起邓克明是陈友谅派去攻打福建的部将。
“福建战况如何?”
秦苓君放下茶杯,道:“陈友定主动放弃汀州,邓克明总算打了一场胜仗!”
张阳泉笑道:“这是战略性后退,我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听到陈友定再次击溃邓克明的消息了!”
秦苓君眨了眨眼:“你这么看重陈友定吗?”
张阳泉笑道:“我这么想,不仅是因为陈友定的能力。你要知道,越是偏僻地方,往往越容易团结对外,所以福建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秦苓君笑道:“所以你才将福建让给天完军去啃吗?”
张阳泉微笑道:“算是一个原因吧。对了,小妹抓到张定边没有?”
秦苓君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她把天完军使节团全部抓起来拷问了一遍。陈友谅什么都没告诉他们,只给他们下了一个简单命令,这次出使,一切听张定边安排!”
张阳泉皱眉道:“会不会已经混出城了?”
“应该不会,小妹、王大、常遇春和蓝家姐妹一直守着城门,张定边没有使节团帮助,凭自己一人,很难混出去!”
张阳泉忽然叹了口气,道:“像张定边这种沙场猛将,竟然让陈友谅派来行刺,真是可悲可叹!”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帐外响起,一名亲卫来到帐内,拱手道:“大王,王妃殿下,场主命人传话过来,说找到那名刺客的尸体了!”
张阳泉微微动容,道:“刺客已经死了吗?”
亲卫道:“是的。”
“在哪发现的?”
“红楼!”
张定边的尸体就在聂红娘的屋子内,就连最优秀的仵作,瞧见他尸体后都会变色。
他整条右胳膊已经溃烂,而且上面还有火灼烧过的痕迹,仿佛一片焦肉和烂肉的混合体。
聂红娘正扑在聂氏怀里哭泣,这几日她一直与张定边在一起,被他胁迫着做各种各样的事。
张阳泉和秦苓君在旁边等了好一会,本想等聂红娘不哭了再问话,谁知聂红娘哭个不停。
秦苓君终于没耐心继续等了,开口道:“聂姑娘,我能不能问伱几件事?”
聂红娘哽咽道:“您……请问……”
秦苓君道:“他到底怎么死的?”
聂红娘抽抽噎噎地道:“他来的时候,胳膊就已经烧成一片焦黑了,过了几天,他说胳膊里有东西,让我帮他把东西取出来!”
张阳泉看了眼张定边胳膊上的焦肉,倒也并不奇怪。
城中药房早已被秦苓思派人看守着,张定边肯定不敢去买伤药,所以才用火烧的方法,给伤口止血。
秦苓君接着问:“那你帮他把东西取出来了吗?”
聂红娘泪眼婆娑的摇了摇头。
“我、我怕血,每次取到一半,我都昏了过去。他只好又用火强行给伤口止血!”
张阳泉怔了怔,道:“你不会是故意装晕报复他的吧?”
聂红娘不住摇头,颤声道:“我、我哪敢……”
张阳泉顿时有些无语。
听聂氏说,聂红娘其实多次离开屋子取东西,有很多机会来衙门报案,只可惜胆子太小,后来又乖乖回去了。
秦苓君催促道:“那他到底怎么死的?”
聂红娘低着头道:“他胳膊里的东西一直取不出来,手臂溃烂越来越厉害。最后一次我帮他取手臂里的东西时,又晕了过去,醒过来时,他已经失血过多而死。可能……他是想自己取出来吧!”
秦苓君也愣住了,一言不发的盯着聂红娘。
聂红娘有些害怕,颤声道:“我、是不是要给他偿命?”
秦苓君摇了摇头,温言道:“不,你不仅不用偿命,还立了大功!”
张阳泉命人把张定边的尸体给处理了,然后和秦苓君一起离开了红楼。
大街上寒风呼啸,地上已结了冰,张阳泉和秦苓君都是乘马车过来。
张阳泉正要返回马车时,忽然想起一事,朝杨三枪问道:“那些战死侍卫的家属们,可分发了抚恤金?”
杨三枪道:“发了,场主亲自去每家每户发的,还给每家多送了一匹马。”
张阳泉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秦苓君一起朝军营返回。
两人来到帅帐外时,已过了正午,气温回暖了一些。
正要进帐时,帐外的侍卫道:“大王,沈妃殿下来了,正在帐中等候!”
张阳泉点点头,掀开帐帘,顿时闻到一阵阵菜香味。
抬头一看,只见帅案上摆了几样小菜,沈千千正坐在案后等候。
瞧见两人进来后,她赶忙站起身,向两人见礼!
张阳泉吸了吸鼻子,微笑道:“好香啊!千千,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用饭?”
沈千千笑道:“大王觉得我是何时来的?”
张阳泉一拍额头,顿时明白沈千千是午前就过来了,一直等到了现在。
沈千千刚才让人把饭菜热过,所以三人直接便开吃了。
张阳泉一边吃着,一边问起沈千千来意。
沈千千面色严肃了一些,道:“大王,今日兄长来看我时,说了一些话,我觉得事关重大,可能与西征之战有关!”
张阳泉目光一凛,道:“你兄长说什么了?”
沈千千道:“家兄在徽州有一家卖硝石的店铺,他说最近一段日子,徽州官府在暗中收购大量硝石!”
张阳泉怔了怔,放下筷子,陷入了思索。
现在这个时候,朱元璋收购硝石的原因不用多想,一定是为了配制火药。
如今天下大乱,火药的旧配方早已四处流传,朱元璋知道旧火药配方也不奇怪。
可问题是他并无火炮,旧火药的威力也不大,他就算配制了大量火药,又能做什么?
秦苓君忽然道:“夫君,你说朱元璋会不会想利用火药对付陈友谅的船队?”
张阳泉目光一闪,道:“有可能!”
火攻永远是对付大批船队的最好法子,陈友谅的船又都是大楼船,最怕火烧。
如此说来,朱元璋莫非真打算跟陈友谅在鄱阳湖打水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