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刚刚传来消息,江都军已经打下泰兴,正在向通州进军!”
诚王府,张士诚刚用了晚食,李伯升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张士诚心中一凛,朝李伯升问道:“你那边还需多久?”
李伯升道:“还需两日!”
张士诚沉声道:“那就再等上两日,通州虽然城墙低矮,守军不多,毕竟通着海岸,希望常熟元兵会增援吧!”
李伯升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道:“殿下,卞兄弟他……”
“他怎么了?”
李伯升叹道:“卞将军得知消息后,便提出立刻攻打通州。幸好吕将军拦住了他,说先让人传回消息,向您请示命令后再动手。”
张士诚暗暗庆幸自己将吕珍派了过去,沉声道:“向通州传令,任命吕珍为主将,卞元亨为副将!没有我的许可,绝不许擅自出击!”
李伯升拱手应诺。
一纸命令传到泰州,让大军按兵不动,原本两个主将,也变成一主一副。
卞元亨大为失望,顿足长叹道:“通州若被江都军攻下,我军再无南下机会了!”
吕珍斜了他一眼,哼道:“卞将军,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江都军想去江左,让他们去好了。董抟霄可不是好对付的!”
卞元亨叹息不语。
是夜,秦苓君带着三千人马离开泰兴城,朝着通州城进发。
攻打泰兴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因为她带的人马只有三千五百人,和守军差不多,泰兴城“达鲁花赤”带着守军主动出城搦战。
随秦苓君出征的将领是王大和耿四,双方交战时,王大一棒砸死对方达鲁花赤,这支元军本就久疏战阵,顿时溃散。
一众元军想要返回城池时,城门却紧紧关着,原来泰兴县的一名县尉杀了县令,打算投降江都军。
众元兵进退无路,只好投降。
秦苓君将那名县尉提拔为县令,让耿四带五百人留守泰兴,领剩下三千人继续朝着通州进发。
通州是一座临海水城,以前只是一片沙洲,到了唐朝,才建了一座盐亭场,后来慢慢形成一座小镇,隶属泰州。
随着盐业发达,最终形成一座通州城。
这座城池人口远不如泰州和泰兴,城墙也很矮,当初方国珍打过来时,没废什么功夫就攻下通州,然后才去攻打泰州。
故而得知江都军打了过来,通州的达鲁花赤和县令都非常紧张。
通州县令名叫陈宁,是至正九年的进士,说道:“掌令,江都军来犯,仅凭城中三千守军,只怕难以抵挡,需得速速向常熟求援!”
与通州隔江相望的诸多州县中,只有常熟驻有重兵。
达鲁花赤却道:“一去一回,少不得两三日时间,等援军到了,我们早就城破而亡!为今之计,只有弃城而逃了!”
陈宁急道:“你我合力守城,加上三千守军,难道还不能坚持三日吗?”
达鲁花赤哼道:“你一介文官,懂什么兵事?泰兴也是三千守军,还不是一日就被攻破城池!”
陈宁跺足道:“要走你走,我誓与通州百姓共存亡!”
达鲁花赤冷笑道:“你不过是个汉儿,在我面前装什么忠心报国的样子?”不再理会陈宁,擂鼓聚将,点齐三千人马,渡江南下。
陈宁仰天长叹,待秦苓君大军到来,领全县文吏出城投降。
通州和泰兴一样,城中军械、物资、粮草都已被转移,府库中空荡荡的。
然而据陈宁说,通州东面却有一座煤矿场。
秦苓君知道张阳泉最近一直在找商人购买煤炭,再让军械局把煤炭炼制成焦炭。
于是让一名百夫长暂任县令,陈宁为县丞,留了五百士卒驻守,引军返回江都,将这好消息告诉了张阳泉。
张阳泉果然喜出望外,为了保护这座煤矿场,往通州加派了一千五百名士卒,然后传令通州,让他们扩大煤矿采集规模。
他此时并不知道,这座煤矿场的易主,对台州方国珍造成了不小影响。
方国珍虽然也有台州为根基,但他强在水战,每每元军攻打过来,他都会远遁海上,经常一待就是数月。
海上行船,少不得要用火,木炭不禁烧,远比不上煤炭经久耐用,而且自北宋以来,冶炼兵器也慢慢都使用煤炭。
所以方国珍的舰队对煤炭有极高的需求。
前阵子董抟霄在江左擒杀项普略、大败彭莹玉时,方国珍有些害怕,派人潜入大都,贿赂朝中权贵,得以成功被朝廷诏安,得了个海道漕运万户。
自那以后,他便一直走海运从通州购买煤矿。
如今通州易主,他便没了煤矿来源,虽说也能走陆路从其他地方购买,但路途遥远,沿途又多有盗匪,远不如海运安全。
于是他召集诸将来自己座船商议,有人提议打下通州,立刻被方国珍驳斥。
他之所以能在起义军和朝廷之间反复横跳,就是因为从不攻击起义军。
朝廷那边,无论地方官员对他如何恨之入骨,只需贿赂京师权贵,便可高枕无忧。
起义军不同,只要打了一支,将再不容于其他起义军,除非万不得已,方国珍不想攻击起义军。
于是又有将领提议向张阳泉示好,让己方继续允许自己在通州购买煤炭。
方国珍皱眉道:“我与张阳泉素无来往,人家又占据着扬州最富庶之地,如何才能交好于他呢?”
手下大将李德孙笑道:“哥哥何必忧虑,咱们手中有一样东西,张阳泉若是得到了,必定欢喜。”
方国珍忙问:“什么?”
李德孙狞笑道:“张明鉴的人头!”
听罢此言,众将齐声大笑。
方国珍的座船长达二十四丈,宽九丈有余,是他强令三百船匠打造而成。除了朝廷的九千石运粮船外,沿海一带,没有哪只船能比此船更大。
为了防止别人打造出跟他一样的船,船成后,他将三百船匠全部溺死,浙东一带的百姓对他既恨之,亦惧之。小儿闻其名而不敢夜啼。
而且方国珍相貌奇特,面色黝黑,却体白如瓠,双眉修长,两撇八字胡有半尺多长,见他面者无不心生畏惧。
他手下的诸多将领个个穿着黑色鲨皮甲,要么留着光头,要么剃成髡发,一个个面相凶残,纵声大笑起来,仿佛群魔乱舞。
方国珍伸手摸了摸胡子,咧嘴大笑:“老子其实还挺喜欢张明鉴这小子,够阴够狠,野心也大,刚进老子军中,就四处拉拢将领,太对老子胃口了!”
李德孙笑道:“那就留这小子一命?”
方国珍笑眯眯道:“杀了确实有点可惜,不过与煤炭相比,就不值一提了。我瞧最近起义军阵仗不小,咱们再观望观望,若朝廷挺不住,咱们又可以干回老本行了!”
李德孙吹了声口哨,笑道:“那这件事就交由小弟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