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来到京都,阮柔就断了和族里的联系,一来,路途遥远,交流实在不便,二来,也是避免不必要的联系对带来风险。
而相对的,没有消息,其实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起码那能证明,族里尚且安全。
这一日,她本在家晾晒些草药,忽然听见有人来传信。
她顿时纳闷,当时都说好了的,怎么会有族人来信呢,一问才知不是如此。
这人说是南疆的一个普通行商,专门往来于南疆与京都等繁华之地,靠赚来往差价为生。
此次,就是他从南疆带货物往京都售卖,临行前接到了阿巴尔部族的托付,让他们带个口信。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长风急得团团转,想到留在家中的爹娘和姐妹就心急不已。
行脚商人喝了一口水,沙哑着嗓子道,“我这信可不是白带的。”颇有些拿乔的意味。
长风急不可耐,连忙扔了一块碎银子过去,阮柔无奈,还真是个好骗的小傻子,得亏钱多。
是的,一开始,阮柔就觉得不大对劲,且不说,族人出事会不会托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行商带信,毕竟这个年代,更为靠谱的是有镖局的大商队,再者说了,阿巴尔部族按理早已搬进深山,出了事甚至都不一定会为外界所知。
种种迹象表明,行商一定在说谎,但她没有阻止,纯粹想看看这人有什么目的。
行脚商人收到银子,乐呵呵地咬了一口,倒颇有商人的市侩模样。
“是这样的,当初啊......”行商状似回忆当初的场景,“总之,他们如今的状况不太好,托我送口信,也是想让你们在外面好好待着,就不要再回去了。”他的神色似谆谆告诫。
长风听得焦急,急忙道,“这怎么可以,族里遇难,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人,“玲珑,你一定也跟我一样吧。”
阮柔没有说话,看向行商,“还有别的话吗?”
行商有些怔愣,摇了摇头,“没有,就这些,对了,这是给我证明的信物,你们一起手下吧。”
“多谢,劳烦你跑一趟了。”阮柔说着,再次递出一角碎银子,“家里杂乱,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
行商也不在意,乐呵呵接过银子,“不用谢,我也是收了银子的,外面还有事,这就走了。”
送走客人,长风和阮柔两人四目相对,皆有些沉默。
阮柔有些纳闷,问道,“你不着急了吗?”
长风摇摇头,溢出一声苦笑,“我又不是真的傻子,若真是族人带信,怎么会只给个信物,起码会给他下一只蛊虫,才好取信于我们。”
阮柔慎重点头,“对,只有对我们有些了解,却又不至于那么了解的人才会做成这样。”
“是卫宁,对么?”
“嗯,大概率是他。”
“唉。”长风悠长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老老实实的在山里待着,怎么就惹上这么个玩意儿?”语气里满是嫌恶。
“你会怨我吗?”阮柔迟疑会儿,依旧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止是她,更是原主,后来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将部族由此遭遇的困难全部归咎于自身,并为此愧疚不已。
时至今日,阮柔依旧能经常察觉这具身体里压抑着的浓重的自责与自我厌弃。
闻言,长风诧异看她一眼,“玲珑,你想什么呢,那卫宁自己犯嫌招惹上我们,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救了他,才让他来到族里。”
“那也是他预谋在先,不然一个京都的贵公子能跑到南疆去,况且如今的情况还算好的,你在做的,不就是打断他的险恶用心
、保护族人吗?”
长风可不觉得玲珑有什么不对,相反,她机敏聪慧,是能带领族人过得更好的一代圣女。
“如果,”阮柔小心地提出一个假设,“如果当初我没能识破他的轨迹,使得族人遭殃呢。”
“那就是我们都被他骗了。”长风站定截铁,没有丝毫的停顿和怀疑。
这大大缓解了阮柔的情绪,她浅浅露出一个笑,“是啊,我们会保护好族人的。”
行商的到来显然是有心人对他们的算计,利用的就是他们牵挂族人的心理,故而,虽然有心识破,可阮柔还是想着将计就计,即使揪不住背后人,砍断对方的几个爪牙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她心下思量开,将计就计,却不意味着要将自己二人的安危置之度外,最重要的还是安排足够的护卫。
幸在,没有人比一国之君拥有更多的护卫,她甚至无需进宫,只跟身边的护卫说了一声,第二日,院子周围就多了一圈隐藏的护卫。
护卫的安排在暗地里,而明面上,阮柔遣长风买了一驾马车,一匹好马,又采买了足够两人半月的干粮,一应路上所需的琐碎之物,等一切妥当,两人方才踏上返回南疆的路途,对外,则直说外地有一位要医治的病人。
就在两人跨出城门的那一刻,威武侯府,就有下人来报卫宁。
“距离太近下手到底不好,还是等一等,过了鹿州,就可以下手了。”
鹿州在京都往南疆的必经之路,距离京都还隔了一座通城,算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是!”下人恭敬领命,自去安排不提。
且说阮柔这边,除去上京一路,两人倒还真的没有见识过外面的风光,至于一开始对京都繁华的向往,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吸着城外的新鲜空气,两人只觉心旷神怡,长风眼中满是怀念,“玲珑,我想回去了。”
“嗯,等这里的一切结束,咱们就回去,再也不出来了。”
“嗯嗯。”长风重重点头,几乎已经看见了那一天,族人们肯定都期盼着他们回去,还有爹娘兄弟们,不知是否还好。
虽是路途,阮柔也没亏待自己,但凡能住宿的地方,必定好好歇息一番,好吃好喝,也是给暗中保护的护卫们一个交接休息的时间。
吃好喝好,路上就走得格外慢,卫宁为求稳妥,一路安排了好几路人手。
第一波安排在从通城往鹿州的空旷道路,那里的山头上有一窝山贼,是他爹当初交给他的暗线,他用暗印修书一封,便安排妥当,假装普通劫道的,假意勒索钱财,实则趁机杀人。
第二波是在鹿州一家有名的酒馆,一对卖唱的爷孙,那个孙女看似柔弱,实则是久经训练的女杀手,最擅趁人不备偷袭,要人性命,帮他们要过不少敌对方的命。
除此外,还有一波悍匪,是真正杀人不炸眼的那种,他花了重金,绕过几道弯,才敢与这些贼人联络上,重金悬赏玲珑。
如此,一环接着一环,只要他们继续往下走,总有令他们丧命的一天。
阮柔不知这些,她虽猜不透卫宁的盘算,但大抵也能推测出大致的动手位置,在通城一路顺畅,好生歇息了一阵,继续往下走,就多添了几分小心。
马车前,长风满身警戒,环视四周,准备一有动静就带着玲珑跑路,而阮柔也没闲着,肆意摆弄手中的几只坛坛罐罐。
虽然吧,她来到京都后就一直为人治病,可也不代表,她完全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无害,特意不显示罢了,否则,皇宫内的那位皇帝还不知道敢不敢让她入宫呢。
如非必要,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杀伤力,可若护卫们不管用,真到了危及生命的时候,也不会顾及那么多就是了。
出通州大概半个时辰,马车来到一条狭长幽深的峡谷中,左右两边都是高耸的山头,中间唯独能容三道马车通过的巷道。
立时,阮柔几乎能肯定,这里会有埋伏,微叹一口气,还是毅然进入。
“1、2、3......10。”她在心中默默数数,到十的时候,山头忽然有山石滚下,长风连忙驾着马车,匆忙闪避,而另一边,几个护卫现身,一同保护马车不受伤害,另有几个护卫上山,去搜寻方才一闪而逝的人。
“呼哧,呼哧。”几人气喘吁吁,总算走过了几近两三公里的危险区域。
阮柔回头,看向后面,有些担忧。
“姑娘,先走吧,他们能处理好的。”护卫头领上前,劝她先走,毕竟危险可能还在。
“好。”明白自己留下只会更难做,阮柔没多纠结,继续前行。
之后的道路一直平坦开阔,顺顺利利进了鹿州。
鹿州与通城截然不同,作为与京都作为近邻的府城,通城富贵、华美,宛如皇宫内的御花园,连空气都漂浮着几分富贵气息。
而鹿州则要黯淡很多,街道上虽热闹,却没有通城的鲜亮,路旁摆摊的商贩面上也带着几分愁苦,显然生活并不怎么如意。
寻了一处客栈歇息,几人沐浴洗漱过后,洗去一身疲惫。
为了等后面的护卫赶上,几人在客栈一连停歇几天,期间也没急着到处闲逛。
其中,在有一家酒楼听曲吃饭的时候,一对卖唱爷孙被贵人欺辱,长风路过,看不下去,就将人救了下来。
将一切看在眼里,阮柔在人坐到桌旁的时候,好心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水。
“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是个好心人。”柔弱女子颤颤巍巍接过茶盏,先是递给年迈的爷爷,随后才是自己。
轻轻抿了几口,女子开口,满面感激,“多些公子、小姐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嗯,不用谢。”她意味深长看向两人,“毕竟,你们也喝了我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