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与梁郴来到沧浪亭时,护卫郭颂已经带领人手把梁宁信上所画的位置全都圈了起来,并且郭颂已经在领人搜查亭子里头。
“有收获吗?”裴瞻问。
“还没有,”郭颂神情一点也不轻松,“园子范围不小,属下正在竭力搜查!”
裴瞻示意他退下继续。完了看向梁郴:“我觉得答案不会在园子里。如果是,那她一定不会多此一举再画上别的东西,光是这个园子,就已经够藏好百十把匕首了。”
梁郴打量着周围:“从前她都是随我而来的,只要想想她最喜欢去的几个地方,大概也就差不离了。”
裴瞻道:“她不爱跟你们在一起谈天论地,却喜欢与郅儿和持礼他们在河畔玩耍。”
“没错。”梁郴点头,猛一下又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小时候跟她都不说话的!”
裴瞻睨他一眼:“我有眼睛,会看。”
说完他走到河边,张望着沿岸成排的柳树。
几丈开外的梭子坊外茶馆里,傅真趴在二楼包间的窗户上,紧紧地盯着河畔的两人。
虽然说她那个图基本上就差没直接写明白了,但他们如此快速地锁定了河畔,还是快出了她的想像。
不过无所谓,早找出来她就早收工,反正她此番过来也不是为了给他们当绊子。
“啊,将军!”
低头喝茶的当口忽听得那边传来惊呼声,而她这一定睛看去,只见有人陆续赶往河边,一看衣着还是裴家人的装束,而裴瞻已经不在树下了!
——他下水了?!
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下水的地方,竟然堪堪正是她藏匕首的那株柳树下!
这就奇怪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快猜到那里?
不,猜到了那里的为何会是裴瞻,而不是更了解她的梁郴?!
傅真直起身,把茶壶放下,而后下楼。
……
梁郴也没想到裴瞻会二话不说落水,当然也就更没想他在水下捣鼓了半晌之后,竟真的拿出来一只盒子……
“这是什么?!”
“快打开看看!”裴瞻把盒子给他,然后到了岸上,挥手示意护卫们守住四面。
梁郴飞速开了盒子,这一看震惊了,一盒子水里泡着的,竟然真的是一把匕首!
再看这盒子十分眼熟,他更是一惊:“这是小姑姑的扇盒!我曾见过的!——真的是她放在这里的!”
他声带紧缩,嗓音哑得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有梁宁的信,还有她的扇盒,别的还用得着多说吗?
不可能会有人同时掌有这些东西!
他忽然转向裴瞻:“你怎么知道她会把东西存在这里?”
“她从前最爱在这里玩水,因为你都忘了吗?这里石壁上有几个坑,正方便他们上下落脚,所以每次下水也都固定在这里。
“线上画的那幅小图,偏偏也标记了这个地方。
“水下藏物是最隐蔽的,下面有个小石坑,是他们从前用来比赛水性时放置奖励用的。我只不过是来碰了碰运气。”
梁郴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水下能藏物?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只见这些秘密?”
他知道梁宁从前最喜欢在这玩水,可连他都不知道这水面之下还可以藏东西。
裴瞻为什么这么快就能锁定这儿?
他一个从来没有打入过梁宁那个圈子的人,他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事在人为。”
裴瞻简短地回答着,然后从他手上取过这把匕首,反复看着刀柄上的花纹,神色渐渐阴沉如云:“这匕首上的纹路,跟那丫头画给我的一模一样,她没有说谎。可如今一来,我心头反而更不能轻松了。”
梁郴讷然:“‘那丫头’?你说的是什么人?”
“是礼部主事——不,是很快就将成为礼部郎中的傅筠的女儿。”
这个人梁郴没听说过。眼下他当然更关心这把匕首:“既然这把匕首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的确是姑姑经过手的,那就说明胡同血案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你说这个案子发生在姑姑死前第三日夜里,为什么会偏偏发生在这个时间?”
“没错,”裴瞻低头看着手上还在泛着寒光的刀子,“案子本身透着奇怪,而三日之后白鹤寺又出了一场大火,偏偏死的又是路遇了这场凶案的她,若说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让人如何相信?”
“……让我过去!”
裴瞻话刚说到这里,身后某处忽然就传来了骚动。
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的护卫正与一个少女发生了争执。他目光立刻定住:“她来了。”
梁郴凝眸:“他就是你说的那位傅家小姐?”
裴瞻看过来:“你认识?”
“不认识。”梁郴缓缓的沉下一口气,“我只是刚刚知道你认识。”
说完他立刻举步:“走吧!如今我也必须得去认识认识这位傅小姐了。”
在匕首出现之前,他没有怀疑过梁宁的时间,首先因为事发时他不在京城,其次有官府为结论,再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也没有办法。
但这把匕首偏偏伴随着梁宁的遗物出现了,而且他的背后还牵扯着一桩充满了疑点的杀人案。
按照裴瞻对傅家这位小姐所说之言的转述,梁宁死后,裴夫人就是这件疑案目前可知的唯一证人,甚至还可能是梁宁死之前遇到的唯一一个有共同交集的外人。
那么傅家这位小姐和她的母亲,对他心中升起来的巨大的疑云而言就极为重要了!
“敢问可是傅姑娘?”
梁郴来到她面前施了个礼。
傅真一路都在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也回了他一个礼:“我是傅真。——大将军,我认得你!”
打从她记事起认得的第一个小伙伴,就是梁郴。
“郴儿帮我剥橘子!”
“郴儿帮我抄功课!”
“这个马步扎得我腿都要废了,我要坐会儿!郴儿快帮我放个哨,看你爹来没来?……”
如果说程持礼礼和梁郅他们是她顽皮捣蛋的绝世好拥趸,那么梁郴就是她顽皮捣蛋之余的绝世好依靠。
这个从小到大就差把她拴裤腰带上看护着的大侄儿,她又怎么会不认得?!
上次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就已经心潮澎湃,此时他就站在自己的跟前,她看得见也摸得着!天知道她多想不顾后果地立刻扑到他肩膀上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