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心中还是在意您的，只是这方法好像有问题，”叶云瑶倒不是在帮那人说话，只是不想看到对自己这么好的阿婆难过，“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觉得自己可以养活您，让您享清福。”
高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他这么警惕我，也只是因为觉得我图谋您的钱和地位。”
“您要不要拉着他坐下来好好聊聊，他并不是不孝顺，只是觉得自己做的够好，就一定会被您看到，被您承认。”
高老夫人看了叶云瑶一眼，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倒是一句话说到了要害，她何尝不想聊聊呢，只是每次说两句就吵嚷起来。
希望今天能沉住气吧。
高老夫人一回到家，就看到护院站在高晟睿的房门前，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又是生气了。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每次不高兴就会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以前她还会拿着糕点去哄，后来她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家里只有侍女和小厮陪着他。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对一个只有祖母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少了一些陪伴和交流。
“去把我做的那些糕点拿来，你们就在门口等着。”
高老夫人端着糕点推门走了进去，绕开屏风，高晟睿就坐在窗边，神色阴郁。
他抬头看了祖母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没有说话。
“吃点糕点吧？”
面前被放了一个白色的碟子，他想说自己不吃，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口。
“您明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为何还要在街上那么维护别人？”
高老夫人笑了笑，拍拍他的头，温声说道：“那还不是你把人堵在路上了，人小姑娘不想见你，我就是给她个台阶，若我真是信了，就不是这般处置。”
高晟睿说不出话，这件事的起因确实是因为他，要不是主动去堵那小姑娘，应该也没后面的事了。
“今天也是让你知道吃瘪是什么感觉，下次做事，不要太莽撞，你落人口舌，就会被人钻空子，就像今天似的，谁看不出来你才是为难人的那一方。”
高晟睿低着头，吃了两口糕点，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是他最爱的橘子酱夹心。
虽然今天被她坑了，但因为橘子酱心情还是好起来。
突然他又想到了那天叶云瑶说的让他回去好好品尝一下祖母亲手做的糕点。
或许，有些事情和他一厢情愿想出来的有出入。
“祖母，您开铺子，让高家重回以前的样子，累吗？”
高老夫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陷入了回忆。
这么多年的从低谷一步步爬回来，靠着她一个女子，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家中没有男人掌权，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孙子，两人相依为命，不能抱着家族往日的余晖，为了养活一个家，只能一点点从底层干起。
有人不愿意让一个女子买下铺子，有人不愿意将材料签给一个女子，还有不少人从中作梗，她这一路走的十分艰难。
虽然曾经几度想要放弃，不过家里还有个孙子在，她要是不能成为他遮风挡雨的港湾，这一辈子，还有谁会照顾他？
“累，但是熬过来了，就好了，”高老夫人放松的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孙子，“我不后悔做了这一切，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的，不靠任何人，而是靠自己的双手。”
“我以为，您只是为了高家……”高晟睿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话。
“傻孩子，我是为了自己，为了你，跟高家有什么关系，那个高家已经被他们败光了，现在的高家，是我的高家。”
原来是这样，所以住在山上也是因为她想住，而不是跟他赌气，她振兴这个家，不是因为强撑，而是因为自己的骄傲。
他甚至还没有一个和祖母只相处过一阵子的外人了解她。
“光说我去了，你呢，从来不跟我说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祖母也是会担心你的。”
“我……”高晟睿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一抬眼，发现祖母笑起来的脸上已满是皱纹。
“我今年去了域外，那里的人……”
他这一讲，就是从天亮讲到了天黑，除了端来小吃和更换茶水的侍女，再也没有人打扰这对祖孙聊天。
高晟睿很久没有跟人讲过游商中的见闻，这次一讲，更是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听得高老夫人也是津津有味。
“那些人其实也很好相处，给我指了特别方便的路线回到宣国，还说我下次再去——”说到这，他突然戛然而止，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祖母。
她不想让自己走，但每次自己都找到合适的时机偷偷溜走，就算她请了护院盯着自己，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高老夫人看他这么小心翼翼，心中也有些不忍。
“你这一路上累吗？”
相同的问题，其实得到的也是相同的答案，虽然专挑着快乐的事情说，但高晟睿这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危险的事情，危险到很有可能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十几岁的年纪，在商队摸爬滚打，最终成为了一支商队的头领，这些事情，放在一般人身上做起来也是相当的困难，但偏偏就是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咬牙坚持了下来。
“累是累，但我一想到祖母，想到这个家，我还是会坚持下去的，这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想用自己的方式让高家延续下去，不是以前的高家，而是祖母为了我重新振新的高家，您会支持我吗？”
高晟睿一脸认真的看过去，希望的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高老夫人想到叶云瑶在马车上说的话，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她，本来她还不以为然，觉得这孩子只是因为叛逆，只是不想被她管着才出去做游商，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在享受这种生活，在努力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行吧，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管不住你了！”高老夫人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是欣慰和无奈。
“谢谢你，祖母！”高晟睿欣喜的扑上去，像小时候那样抱住了对方的脖子。
高老夫人拍拍他的胳膊，笑着念叨：“多大了人了，一点都不稳重，你啊，还不如早点给我娶个媳妇回来，让我带带大胖孙子，省的我一天到晚操你的心。”
高晟睿可没这样的想法，他的商队就是他的一切，两边不同地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习俗在干扰着他，混杂在一起，让他无法接受一个柔弱到只知道哭泣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妻子，同时从小接受的教育扎根在心里，让他也无法成为一个特别开放的人。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活明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说起来，那个孩子确实不错，跟你也查不了几岁……”
“等等，等等，祖母你说的，该不会是，她吧……”高晟睿眼睛都瞪大了两分，祖母怕不是在说笑吧，两人从见面开始，每次相遇都是不欢而散，怎么可能走的到一起去。
“她十三岁，你二十岁，过两三年，她到了出嫁的年龄，你也……”
“好了好了，这件事肯定没可能，祖母你也不要再说了。”高晟睿害怕的后退两步，生怕明天自己就会被迫上门提亲。
看他这么抗拒，高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瞪了他两眼，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