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阴云从南方的天空慢悠悠地飘了过来,不一会儿就笼罩在了维也纳的上方,酝酿起了一场温润的春雨。片刻后,那缠缠绵绵的细雨丝从遥远的天上落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纷纷快走几步、找地方躲雨。
硕大的维也纳都沐浴在这样一场生机盎然的春雨中,位于城市最北方的塔阿德监狱也毫不例外。正好是上午放风的时间下了这场雨,犯人们纷纷骂骂咧咧地回了房子。
一个面相阴鹜的黑发男人走得最慢,他有些舍不得地回首看了看身后自由的空气,还没再多看几眼,就被站在他后方的高个子男人狠狠推了一把:“看什么看,走你的!”
罗遇森紧紧地咬了牙齿,继续往前走。
罗遇森和扎耶夫所关押的监牢并不一样,前者由于犯下了故意杀人罪,直接被送到了这所塔阿德监狱中服刑。
奥地利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是一个对罪犯较为宽容的国家,在这里永远没有死刑,甚至监牢里的规矩也多得很,至少不会让你受欺负,甚至还能活得比较滋润。
——来到塔阿德之前的罗遇森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真的进了这座监狱。
规矩是人来制定的,这座监狱都是四人间,明明还有很多空着的牢房,但是狱警却偏偏将他安排在了一间满人的房间里。那天下午罗遇森刚被推进去,差点被房间里的臭味给熏出去。
按理说在这样的监牢里,不应该有卫生条件低差的说法,但是这也耐不得同牢房的有一个浑身散发着“美妙”狐臭味的彪形大汉。去向狱警反应、请求调动房间?罗遇森有试过,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牢房,那大汉就冷笑着走了过来:“嫌我臭?”
罗遇森识相地否认。
结果仍旧是避开监控摄像头的一阵暴揍。
虽然规矩是由人来制定的,但是规矩也是由人来监察的。
罗遇森一直以为只是因为没有被狱警发现,那些人才敢那么大胆地欺负他。直到某一天在食堂里,一个矮小精悍的老头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问道:“听说……你是个音乐家?”
这时候罗遇森早已被这座监狱里的人给折磨怕了,这里面关着的全部都是杀人犯,手里头最干净的恐怕就属于他这样的了。于是他连连点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那小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他咯吱咯吱地笑了两下:“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多年前我还没进塔阿德的时候,我经常去听维爱的音乐会呢,维交的我也听过不少啊。”
对方温缓的语气让罗遇森有些松懈下来:“您也很喜欢音乐吗?”
小老头乐呵呵地点头:“是啊,我特别喜欢音乐,你问问我们这所监狱里的,有谁不喜欢音乐?”
食堂里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罗遇森头皮发麻,感觉胃里有点不大舒服。他不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只见那小老头拿起了自己的叉子,仿佛自言自语道:“对了你说,小提琴是怎么拉来着?是这样……”
“啊啊啊啊啊……”
在对方叉子落下来之前,罗遇森惊悚地睁大双眼,赶紧地将手抽出来。但是他的动作哪儿有那个小老头迅速,即使逃得再快,罗遇森的手背也被刮掉了一层皮肉,鲜血淋漓!
这种塑料叉子在这个老头的手里,简直比匕首还可怕!!!
食堂里发出一阵嫌弃声,狱警们骂骂咧咧地高喊一句“乱吵什么”,视线从罗遇森的方向一扫而过,好像根本没看到那只露出血肉的手似的。
那小老头遗憾地舔了舔塑料叉子上的鲜血,叹息道:“唉,怎么就没把你这只右手给剁下来呢?就你这种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音乐家?”
世界上所有的罪犯都最不屑于两种同类,第一是强|奸犯,第二是拐|卖犯。
但是在维也纳的塔阿德监狱,所有犯人最恶心的罪犯还有一个——那个看上去阴沉冷漠,却竟然敢亵渎了伟大的音乐的罗遇森!
这里是维也纳最邪恶的监狱,关押的全部都是有期徒刑二十年以上、穷凶极恶的罪犯。这里是罗遇森一生的噩梦,半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这个男人只能捧着自己受伤的右手,在狱警们嫌恶的目光中残喘生存。
你做出了什么恶心龌龊的事,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你不会找到任何一个比塔阿德更地狱的地方,因为……这里的人全部都是热爱音乐的维也纳人!
无论他们因为什么事情而被关入这座监狱,但是那颗维也纳人热爱音乐的心,永远不变!
公正不阿的*官能破例、在法庭上勃然大怒,那么在塔阿德监狱里,所有的狱警、囚犯都同样能对这个亵渎音乐的小人深恶痛绝!
更何况……还有某个男人在背后的推动。
罗遇森咬牙,抖索地回了自己的牢房。等待他的……还有七十多年的监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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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暮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上就已经开始下雨了。他赶紧小跑着离开了地铁口,幸好音乐之友协会大楼距离地铁口很近,他很快到了维爱的楼下,只是头发微微湿了一些。
从巡演结束以后,维爱所有成员都得到了长达一周的假期,但是刚刚成为首席的戚暮却没有办法一下子悠闲下来。
他今天早上来到维爱总部就是为了和多伦萨先生商讨一些接下来的演出情况,毕竟除了年底的全球巡演外,维爱还会经常接受邀请,进行一些额外的演出。
多伦萨先生见到戚暮的时候,立即惊讶地说道:“上帝啊,小七,你怎么都湿成这样了?外面的雨原来已经开始下了啊,你等会儿离开的时候赶紧从我这儿拿把伞走吧!”一边说着,多伦萨先生一边将自己放在休息室的干毛巾递给了戚暮。
“谢谢您,多伦萨先生。”
戚暮将微湿的头发擦拭干净后,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对未来几个月的维爱规划的讨论。一般而言,发展大方向已经由乐团成员大会定了下来,他们所需要讨论的就是一些演出的细节,比如说某场演出需要哪几位成员上台、某场演出的演出顺序怎样比较合适。
大概讨论到了下午的时候,多伦萨先生便笑着说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小七,我相信以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再进行下去,我们维爱也会得到飞一般的进步。”
戚暮将自己准备的文件夹收拾好,听着多伦萨先生的话,他笑着道:“这些之前安东尼先生有和我交代过一些,我也看了维爱这些年的演出资料,所有准备得比较多。”
“但是我觉得,你准备得很好。”
戚暮笑了笑,没有再谦虚。
多伦萨先生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然后道:“哦小七,又到了美丽的下午茶时间,你要和我一起享用一顿美好的下午茶吗?”
戚暮欣然同意,两人便到了音乐之友协会大楼的咖啡厅里。戚暮用小勺子搅动着那褐色的咖啡,浅浅的咖啡香味从杯中弥漫而上,渲染了一种温馨悠闲的氛围。
“对了小七,你是不是已经把前天晚上的音乐会唱片寄给里德了?”
“嗯,我是昨天早上寄出去的。”顿了顿,戚暮诧异地问道:“我寄出去的是安东尼先生特意找工作人员要的唱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多伦萨先生?”
脾气温和的老人无奈地摊摊手,笑道:“今天早上里德偷偷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开头就是批评我的指挥多少年了都没有进步,虽然整体演出还不错,但是缺乏大胆创新,所以导致整场音乐会没有达到空前绝后的效果。”
戚暮:“……”
还空前绝后……连前天晚上的那场音乐会老师都能挑刺?这是得有多苛刻啊!
多伦萨先生话锋一转:“我正纳闷,虽然里德一向毒舌,但是什么时候要求这么高了?谁知道他接下来就说:‘你的音乐会表现是一般般啦,但是安可曲的演出倒是不错,哦对了,那个小提琴是谁演奏的?声音不错啊。’”
戚暮忍不住地噗哧笑出声。
只见多伦萨先生哭笑不得地说:“全世界都知道前天晚上的安可曲是由你演奏的了,里德那家伙还想和我装傻。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是想夸自己的学生。唔……小七,你家老师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啊。”
说是年轻,其实就是幼稚啊!
戚暮无奈地说道:“抱歉,多伦萨先生,老师就是这么……年轻,您多多包涵。”
“哈哈,我当然知道里德就是这么个脾气,要不然他会被所有人都叫做‘音乐怪才’?”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多伦萨先生感慨道:“其实当初我下定决心让你成为首席,主要还是因为里德和奥斯顿的推荐。你是里德的学生,我很能理解他想要推荐你的心情。而奥斯顿的眼光一向很好,他的推荐让我更加相信你很有实力,因为他和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会徇私。”
戚暮淡笑不语:原来那家伙真的不会徇私么……
“以前奥斯顿也向我推荐过一个人……哦对,就是我去年曾经和你说个的那个孩子。”
戚暮微微一愣,问道:“是您说过的……那位已经去世的小提琴家?”
“是的。”轻轻叹了声气,多伦萨先生俊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伤感的神色,“幸好我已经为他报了仇,否则我真是对不住他,想给那个有才华的年轻人一个机会,却没想到……让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浅色的眸子倏地睁大,戚暮怔然地望着面露伤感的多伦萨先生。他的手指微微捏紧,过了会儿,才声音颤抖地问道:“您说……闵琛曾经给您推荐过谁?”
多伦萨先生叹了声气,道:“那还是前年的事情了,我正想找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和乐团合奏一曲与众不同的《蓝色多瑙河》。正好奥斯顿在维也纳,知道了我的想法后,他就给我推荐了一位优秀的小提琴手。”
顿了顿,多伦萨先生看向戚暮:“你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