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初冬远比巴黎要寒冷太多,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将这座城市笼罩成了寒冬之城,一旦失去了屋内的暖气或者屋外的阳光,就能让人瑟瑟发抖。
戚暮在b市又呆了一天后,便动身飞往了s市。他的假期一共只有一个月,在圣诞节前就要回维也纳,如今离假期结束只剩下不到两周,自然需要抓紧时间。
刚抵达s市机场,戚暮便见到了在机场等候已久的祝文钧夫妇。他笑着上去给这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道:“祝叔叔,程阿姨,你们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祝文钧今年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极好,此时又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大衣,更显得年轻几分。听了戚暮的话,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暗色,却被镜片掩藏住。
祝文钧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道:“小七,这么久不见了,你来s市看望我们,当然得来接你了啊。”一边说着,祝文钧还十分热情地拉走了戚暮手中的行李箱,让后者诧异不已。
只见一旁妆容精致的程婷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不屑地扫了一眼自家“没出息”的丈夫,道:“小七,你不要理他,他要不是有事情想要求你,会这样?”
三人正好走到停车场,听了这话,戚暮清挺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为难地露出一抹笑容:“有事情要求我?程阿姨,你不要逗我开心了,祝叔叔怎么会有事情要求我?”
程婷文嫌弃似的看了一眼自家丈夫,接着道:“这件事你就听他和你说吧,小七。”
闻言,戚暮俊秀白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困惑的神色,他再转首看向站在车子另一侧的祝文钧,只见这位斯文儒雅的s市交响乐团首席指挥正讪笑着看着自己,目光……幽深。
……果然有事情!
等到三人上了车后,祝文钧终于将事情一一道来。
一开始戚暮还以为是s市交响乐团最新的演奏会出了什么岔子,需要他帮忙登台演出。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祝文钧一开口便是:“小七,马上就要举行新一届的华清杯全国小提琴大赛了,你知道吗?”
听了这话,刚刚系好安全带的戚暮倏地一怔,惊诧地抬首看向驾驶座上的祝文钧。只见后者也正好抬头向他看来,在干净明亮的后视镜里,两人视线交汇。
思索了许久,戚暮无奈地笑道:“祝叔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华清杯……好像是要求参赛年龄20岁以下的?我今年已经22岁了呀,祝叔叔,我可能没办法参加这个比赛了。”
祝文钧:“……”
一旁的程婷文倒是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小七,你真是误会了,你祝叔叔怎么可能记错你的年龄。他呀,不是想请你参加比赛,而是呀……”声音一顿,程婷文看了驾驶座上脸色泛红的祝文钧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他呀,想请你担任复赛的评委!”
话音刚落,戚暮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接着,他便从祝文钧的口中得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一般华清杯都是由华夏古典音乐协会或者b市、s市古典音乐协会,三者轮流主办,而今年,正好就轮在了s市古典音乐协会的头上。祝文钧作为协会的副主席,一力承担起了本次大赛的组织工作。
祝文钧身为s市交响乐团的首席指挥,其能力自然是不用质疑的。因此大赛从起初的海选阶段到初赛阶段,都十分顺利地结束了,三天后就是复赛阶段,接着便可以进行决赛。
祝文钧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没有出一丝岔子,就连天气状况都考虑清楚了,谁知道就在评委、选手都准备好三天后的决赛的时候,五位评委的其中一位,却出了个大事件。
因为是青少年小提琴比赛,所以在这五位评审中,除了三位比较富有权威的重量级音乐大师外,还有两位请的是年轻一辈的人才。
其中一位戚暮还认识,就是之前s市交响乐团百年庆时候合作过的王铮——虽然王铮是杰出的钢琴家,但是他自小在小提琴方面也有一些造诣,获得过一些奖项。
而另外一位人选,则让祝文钧考虑了很久,最后才挑中了港城的一位年轻小提琴家。虽然这位小提琴家的年龄有些大了、也没获得过太知名的奖项,但是他在年轻人中颇有一些人气,因此也能勉强算是凑够了评委人数。
但是让祝文钧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算计到了天气阴晴,算计到了交通场地,却始终没有算计到——
评委他突然生病了啊!
那位港城的小提琴家前天忽然腹痛不止,一到医院检查,原来长期的酗酒抽烟让对方的胃部长了一个囊肿,需要尽快切除。这一切除……没有十天还不一定好的了。
因此,祝文钧就彻底地发了愁。
原本就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选,现在又竟然出事了,你说这让他愁不愁?
就在这个时候,祝文钧接到了戚暮的电话,知道他即将来s市探望自己。
探望是小事,但是小七要来这可是大事啊!
虽然戚暮的乐迷大多聚集在b市,一般乐迷聚会活动也不会到s市来,但是祝文钧却从自家小女儿的口中,听过无数次“啊啊啊小七!”、“小七的手指真是太漂亮了!”、“屏幕脏了我来舔舔”这类的话。
祝文钧和程婷文虽然出身音乐世家,但是和投身古典乐的大儿子不同的是,他们的小女儿却对音乐完全不敢兴趣,甚至当女儿成年、有了自己决断的权利后,连他们s市交响乐团的音乐会有时都懒得听一下。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对古典音乐完全不感冒的小女儿,却兴致勃勃地买了戚暮与纽爱合作的专辑,甚至学了翻墙技术、跑到国外网站搜索戚暮的视频!
连自家女儿都这样了,小七在年轻人里得火成什么样子了啊!
虽然有点不大厚道,但是和小七比起来,祝文钧真觉得,原来的那位小提琴评审根本就是个战斗力五的渣啊!
当戚暮听祝文钧将事情仔细地说清楚后,他放下了筷子,哭笑不得地看向对面一脸“小七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的祝文钧,想了想,道:“祝叔叔,虽然我很荣幸您能够这样邀请我,但是……我的资历还是太浅了一点,恐怕我不能……”
“不!小七!你的资历一点都不浅啊!昨天晚上谭老还非常得意地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原来你早就成为了维也纳帕雷森剧院乐团的首席,甚至还和德累斯顿交响乐团合作过,再加上之前你还受到过纽爱的邀请,你的资历一点都不浅啊!”顿了顿,祝文钧回忆道:“我记得谭老是这么说的:‘我家小七当然是最厉害的了,你家那个蠢货儿子一点都比不上!’”
程婷文脸色一黑,给了自家丈夫一肘子。
戚暮:“……”
原来……在谭老的心中,自己竟然有这么伟岸的形象?
但是就算是这样,戚暮还是有些犹豫:“祝叔叔,我从来没有担任过任何比赛的评委,这第一次会不会……”
“不会!小七,我相信你对音乐的欣赏能力,你只需要从你的认知里对选手们的音乐作出点评、给出分数,就可以了。”顿了顿,祝文钧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笑道:“小七,在这些进入复赛的孩子里,有很多不错的苗子,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华夏古典音乐界未来的栋梁。其实我也有一点私心,就是希望你也能看看这些孩子,给他们一些指点,让他们得到更好的成长。”
这话让戚暮倏地愣住,他抬首看向对方。只见这位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目光深沉包容,仿佛在看待一个心爱的小辈,也是在看待……一个正在成长起来的希望。
到了这个时候,戚暮再想说什么拒绝的话,也有些说不出口了。他低头看着这一桌温馨简单的饭菜,最终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道:“祝叔叔,就算我想拒绝您……程阿姨的菜我都吃了,我这也没法拒绝啊。吃人嘴短,嗯,程阿姨,您的蕃茄炒蛋真好吃。”
闻言,程婷文非常欣喜地又给戚暮夹了几筷子菜,关切地道:“小七,喜欢你就多吃点。你这孩子,去了一趟欧洲怎么都瘦成这样了,是不是在那里没吃好啊?我就说他们的什么批萨、三明治,哪儿有我们的蜜汁排骨、鱼香肉丝、辣子鸡丁好吃啊,你多吃点!”
戚暮十分乖巧地点头。
而在餐桌的一旁,祝文钧望着这样的场景,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他目光深沉地望着眼前这个轻笑温和的孩子,心中的欣慰与暖意顺着血管,传递到了四身。
想了想,祝文钧笑道:“小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现在想想……大概还真是预言吧。”
戚暮夹着青菜的手倏地一滞,他困惑地抬头:“祝叔叔,不知道您说的是……?”
“还记得法勒大师大半年前说过的话么?”
心中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戚暮:“……”
“就像他说的一样,你真是一个小天使啊!”
戚暮:“……………………”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