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炼成了丹药,已是凌晨。外面一片漆黑,小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这时,廉不愁进来,从我这儿取了丹药,便进了里间去查看九尾狐的情况。
我跟进去,发现床上那狐狸已经睁开了眼睛,只不过无精打采的,但好歹是有生气了。
廉不愁步至床边,坐下,提起狐狸的前肢专心地开始把脉。我见那带着粉嫩肉垫的狐爪动了动,复又平静下来,便开始脑补她人形时候的模样,结果果然是脑补无能……天哪!那只大妖孽怎么变这么萌了!
“嗯,差不多了。”廉不愁放下狐爪,我也不知道她说的这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只听她又盯着九尾狐的眼睛淡淡道:“吃了它。”继而手掌在狐狸面前一摊,上头是那粒我刚炼好的丹药。
九尾狐依旧是那么趴着,看看丹药,又眼珠一翻瞧了瞧廉不愁,不知是什么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凑过去,舌头一伸,舔了舔廉不愁的掌心,顺带将丹药卷进口中。廉不愁收回手掌,下意识地搓了搓,眉间蹙起一丝纹路。
“这是什么?”常问夏问她,其实我也好奇。
廉不愁收敛异样的表情,迎上常问夏询问的目光,道:“是锁灵丹,可锁住她身上外泄的灵气,当然,维持生命的基本灵气消耗是免不了的。”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廉不愁眉眼一沉,对九尾狐道:“你若信我,将妖丹给我。”
九尾狐服下锁灵丹,状况已好了许多。她站起来,前爪一伸屁股一翘伸了个妩媚的懒腰,尔后蹲坐在床上,狐狸眼清明地看着廉不愁,嘴巴一张,渡出一颗颜色暗淡的赤珠,正是她的本命妖丹。妖丹对一只妖而言,是何其重要的东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她不信廉不愁,也不会
廉不愁将这妖丹收进灵石铸造的瓶子中,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言罢,便转身离开。
“楚盼娘,你跟去问问还需要帮什么忙。”常问夏拍拍我的手,道。
“帮忙?要帮忙的话刚才就叫我去了吧……”我疑惑地看着常问夏,感觉不大对劲啊。
“你就不好奇她是怎么修补妖丹的?”
“嗯?你好奇就直说啊。”
常问夏眉毛一抖:“好吧是我好奇,快帮我去看看啊,没了解清楚别回来。”
“去啦去啦……推什么。”我离开屋子,追上廉不愁。她走在漆黑的雨夜里,不疾不徐,清冷的背影,虽不打伞,却滴水不沾身。
“师叔,等等我。”
她转过身,静静地等我小跑到面前。
“师叔,可有盼娘能帮上手的?”
她摇头,却又道:“若当真想帮我,便跟我来。”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将我带到一个山洞里,是我从不曾到过的。
这山洞的洞口很小,毫不起眼,内部却很宽敞,两边的石壁上挂着灯台,上面摆着夜明珠,将山洞照得分外明亮。山洞内有一池寒潭,其余便是一块空地。空地上嵌了五颗圆珠,分别是白、青、黑、红、黄五中颜色,皆泛出奇异的光芒。五颗圆珠的正中放了一只半透明的晶石碗,我猜是放置妖丹的。而圆珠周围,刻着奇怪的符文,因为只是石刻的凹槽,所以并不能看清完整的模样,只看得出,是一个阵法。
这边厢,我正研究,那头廉不愁已脱了外衫浸入寒潭。我听到水声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见的便是廉不愁闭着双目泡在寒潭之中,浑身冒着白气。
“师叔,你这是做什么?”我蹲在寒潭,看见潭水正以她为中心旋转。她依旧是闭着眼,道:“动用阵法之前,必须焚香沐浴,一者去除身体污垢,再者驱除心中杂念。”语毕,她便不再说话,直到一炷香之后,她才从潭中起身,而随着她身体露出水面,湿透的衣裳也一并干了个彻底。
“这五枚分别是赤金珠、建木珠、弱水珠、离火珠、厚土珠,是我方才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的五行珠。世间万物莫不是五行元素构筑而成,这妖丹亦是如此,从精纯的五行珠中提取,按其特有的比例融合组成,须与妖丹本身丝毫不差,便是大功告成。”她跨入阵中,拾起地上的灵石碗,将妖丹置入碗中,尔后盘坐在阵中,双手托着灵石碗放置在丹田前方。
“盼娘,帮我将这些灵石化成灵水,灌入这阵法的凹槽之中,记住,一处都不能遗漏。”说着,角落里凭空出现一堆灵石,虽说大小不一,却明显是相当纯净的。怎样将灵石变成灵水,我自然清楚,毕竟在炼丹术之中,灵石的应用十分广泛。
依言将灵石化为灵水,一点一点灌入地面的每一个凹槽,这阵法十分复杂,除了各别主线想通之外,其余都是零零散散的,所以这也算个细致活儿。
待我两眼昏花地灌满了所有凹槽,整个阵法便在灵石的光照下完全呈现在我的面前。不忘丹不是白吃的,只将每一个符文都细细看上一圈,我便记住了这阵的画法,即使并不明白其中每一笔的奥妙之处。
“好了,你出去吧。其实我并不能保证多久能将这枚妖丹修补好,短则三两日,长则数月,全凭……运气。”
“运气???”我愣愣地眨眨眼,细一寻思,这种拼拼凑凑的事情就算有经验也的确是要运气的,便恭敬地退出山洞,打了伞往常问夏那儿去。
到那屋子的时候狐狸已经尾巴一卷趴在床上又睡着了,常问夏则坐在桌案边看廉不愁放在房里的书。
“诶,你说,她是给谁伤成这样的?”我抽开常问夏手里的书,坐在她对面问她。
她索性也不看了,支着下巴笑着对我道:“还能是谁?我们不是早知道的么?”
“南方的妖邪势力嘛……这我能不知道么?我指的是,到底是什么妖怪?哎呀估计你也不会知道,回头咱们把烟斗精叫起来问问好了。”
“诶?不必了,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你就别管了。”常问夏懒洋洋地开口拒绝。
我倒是觉得奇怪,常问夏以前从来不避讳我知道这些,正想追问,她又道:“好了,眼下最紧要的是将狐狸治好,旁的到时候再说。走走走,先给我做早饭去。”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日又一日,我们白天陪着九尾狐,三餐送到她嘴边。她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便常常外出溜达,没有了妖丹的九尾狐虚弱无比,空有一身实在算不上多的灵气,即使是这样,在一些心术不正的弟子眼中也是极有价值的,所以她也不往远的地方去,只在廉不愁的药山上转悠。常问夏有时会去苏掌门那儿,共商南方要事,她说这是与名门正派必要的感情沟通,毕竟一个妖要被修真大派真正接纳,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句联盟便可以的。但我总觉得她这般主动积极地向正派组织靠拢,还是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这一天,再度落起了小雨,伴随着春雷阵阵。我们三个便没有出门,只坐在檐下下围棋。当然,即使暮炎现在是狐狸身,也完全不阻碍她抓取棋子,只是那模样颇为有趣,一只小小的狐狸蹲坐在棋盘台子边缘,甩着九条毛尾巴,一边眯着眼露出莫名狡猾的思索表情,一边前肢一伸一伸用肉爪控制棋子,动作还出奇敏捷。
我被这变成了小狐狸的大妖孽打败三局之后,她完全不屑于再对我下手,于是乎,常问夏上位,我则是充当了泡茶的丫鬟。
正当双方陷入僵局,朦胧烟雨中,远远来了一个人。我定睛一瞧,竟是廉不愁。她面带倦意,身形憔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依旧是滴水不沾身。
常问夏和九尾狐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棋局也懒得管了,只转头瞧着那道渐渐近了的身影。
我跑过去,扶住廉不愁的手臂:“师叔,成了么?”
她朝我点点头,我能看清她脸上愈浓的苍白,能感觉到她倚靠在我身上的重量,看来的确累得不轻。
我们入得屋内,她从灵石瓶中祭出一枚光芒耀眼的红珠,正是九尾狐的妖丹,与起初见到的暗淡颜色简直天差地别。九尾狐眼中一道亮色闪过,张开嘴,将自己的妖丹收入腹中。